“喂，你到底是誰啊，什么意思，來找茬的？”
　　路唐好不容易捱到下課，鈴聲一響他就起身對著聶樞的凳子踹了一腳。

　　聶樞坐在椅子上八風不動。
　　雖然借口是來旁聽，但他也確實聽的很認真，甚至還寫了筆記。
　　他將筆放在桌上，隨便翻了翻本子第一頁，看到清雋的兩個字：管桐。
　　性子那么擰，字寫得倒內斂又干凈，完全不像聶樞，寫出來的字就是一排恣意的狂草。

　　“我跟你說話呢，你聾啊？”
　　路唐見踹凳子沒用，抬腳又踹上聶樞，只是沒想到聶樞的腿比凳子還硬，鐵皮一樣，疼的他嘶出了聲。

　　踹這一下跟撓癢癢似的，聶樞眼皮都懶得抬，語氣懶懶的拖著長調：“我聾。”

　　“我X。”
　　路唐不信這個邪，他拎起自己的凳子狠命往聶樞的頭上砸去。
　　Omega的速度太慢了，聶樞甚至看都沒看，抬手就抓住了下落的凳子腿，沒怎么費力就甩手將椅子扔到一邊：“你聽不懂人話嗎？”

　　“……”
　　路唐被驚了一跳，輕喘了一聲，后知后覺道：“你……你不是Omega。”
　　他靠墻的站姿有些狼狽，腿上打著突，但長久以來的任性妄為還是讓他嘴硬道：“你敢惹我，你知道我是誰嗎，你是不是不想在帝國學校待了？!”

　　你是誰你是誰，我管你是誰。
　　聶樞不耐煩的嘖了一聲，伸手抓住路唐的衣服將人拉近到自己面前。
　　這姿勢在旁人看上去曖昧非常，但只有路唐能感覺到并非如此，周圍鋪天蓋地都是來自Alpha的威懾，壓的他幾乎要窒息。
　　聶樞一字一頓的又重復了一遍：“我說，你是聽不懂人話嗎？”

　　整個教室里的人都被聶樞嚇到了，連大氣都不敢出。

　　‘吱呀——’

　　這要命的時候，教室里不知是誰碰了一下桌子。
　　全班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聶樞也微微側過頭。

　　弄出聲響的人是管桐。
　　這人不知道什么時候走進了教室，這會兒正被擋在聶樞剛剛扔的椅子外面，語氣十分冷漠：“要親去別地方親，離我的位置遠點。”

　　掐著路唐的手一松。
　　路唐腿軟的摔在地上，驚魂未定的咳嗽了幾聲。

　　“我沒親他。”聶樞長手一伸把椅子挪開，伸手拽著管桐的胳膊輕巧一拉，將人帶到自己面前，眼尾微挑：“我想親你。”

　　管桐垂眸望著聶樞，眉頭一蹙：“你惡不惡心。”

　　聶樞輕笑一聲，看著自己的手意有所指道：“確實挺惡心。”
　　剛才掐路唐的時候都沒來的及墊東西。

　　管桐懶得跟聶樞打機鋒：“松開我。”

　　“行啊。”聶樞依言松開管桐，舌尖頂了下上顎，視線在班級里環視了一圈最后又落回到管桐身上：“你早上不換衣服的原因，就因為這是校服，你沒有第二件了？”

　　管桐沒耐心道：“滾。”

　　“這就滾這就滾。”聶樞起身給管桐讓地方，順便整理了下桌上的本子和書，一邊整理一邊說：“上節課講的是古樂器，你沒聽到，給你記了筆記，重點都劃好了。”
　　他說完頓了頓，又有些無奈的抽出管桐的習題冊：“這里，你錯太多了，我把錯的地方標出來了，解法寫在旁邊，你如果還是不明白，就問我。”

　　管桐坐在座位上，隨手翻了翻習題冊。
　　聶樞寫字做題的速度很快，只一節課的時間就把管桐寫了半本的習題冊整理完畢，解題方式干凈清晰，寥寥幾筆就寫明白了重點。

　　路唐在旁邊看的瞠目結舌。
　　上課的時候他就坐在聶樞旁邊，全程只看到聶樞在悠悠閑閑的寫著什么，時不時抬頭看看黑板，沒想到一心多用搞出這么多東西來。
　　他摸了摸自己剛剛被掐住的脖子，鼻腔里還縈繞著煙草摻著雪松的味道，實在沒忍住又看了看聶樞，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不需要你這些。”
　　管桐合上那本習題冊扔到一邊：“拿走，不拿我扔掉。”

　　“管桐——”
　　路唐眼睛轉了轉，膽子頗大的伸手將習題冊摁住，沒讓管桐繼續扔。
　　他對管桐揚起假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突然開口：“要不留著吧？”

　　管桐抬頭定定的望著路唐。
　　與路唐相處一年，他能知道路唐是什么意思，路唐想要那本習題冊。
　　他忽略掉心里那點不舒服，慢吞吞回應：“不是我的東西。”

　　路唐壓著習題冊的胳膊一抖，臉上的假笑差點沒穩住。
　　管桐從來不敢這么跟他說話，今天是有人撐腰了，要造反嗎？
　　他咬牙貼近管桐：“你給我……”

　　話還沒說完，路唐的下巴就被人用一根筆抵住，筆尖卡著他的喉嚨，硬生生將他頭掰起來。

　　聶樞托起路唐的下巴，眼神直勾勾的，表情十分難看。
　　路唐心底輕顫，緊張到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兩分鐘后，上課鈴響了。
　　聶樞甩開路唐的下巴，臨走前又警告般的瞥了路唐一眼。

　　今天這一個下午大概是管桐過的最舒服的一個下午。
　　一直吵吵鬧鬧的四班全程安靜如雞，連路唐都沒弄出什么幺蛾子來。

　　而這……管桐摸了摸桌上的習題冊，抬眸似有若無的瞥了眼教室門外。
　　聶樞就雙手插兜站在那里，面朝窗外看著風景。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聶樞會留在這根本就不是為了看什么風景。

　　路唐在剛上課沒多久的時候就問過管桐：“那人是誰？父母干什么的？你們兩個什么關系，他哪個班的？”

　　這些問題管桐一個都答不上來。
　　他只知道：“他叫聶樞。”
　　在他說出這名字后，就感覺到路唐在他旁邊拿著光腦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沒多久就驚呼了一聲。

　　“他……他叫聶樞？軍械一班的聶樞？！”
　　路唐表情呆滯了半晌，自言自語了半天：“軍械一班的人我都認得，什么時候多出了這么個人來。”

　　軍械一班、政事一班、科研一班，能進去的都是帝國集中培養的人才，畢業后最低都是戰將和戰策師。
　　像路唐的父親，曾經就是政事一班畢業，才進了帝國委員會的。

　　一下午過的很快。
　　聶樞只搜集了幾個資料的功夫，教樓就響起了舒緩的放學音樂。
　　他耐心等到老師離開教室才進去找管桐。

　　管桐還坐在座位上寫題。
　　路唐坐在管桐里側，看到聶樞朝他這邊來了，硬是一下都沒動，目光就緊緊跟在聶樞身上。

　　“這里這串數據不應該放在這里計算，要放在這里，還有這里的鋼片厚度你要加進去，雖然只有0.2mm，但機械手臂內嵌鋼片不能忽略，否則制作出來的機甲臂行動起來會滯澀。”

　　耳邊傳來熟悉的懶散聲音，管桐不用抬眼就知道是誰。
　　他斂了斂眸，指尖點上了另一處問題點，喑啞的問：“這里呢？”

　　聶樞表情和緩，頗為耐心的繼續解釋：“這里的鋼板拼合不對，芯片要嵌在中心，不能放在邊緣，流動線太短接不到這里，所以怎么算數據都對不上，你要這樣……”

　　路唐一開始還在看兩人的互動，后來聽了幾句解題思路，卻越聽越耳熟，他翻開自己的習題冊，發現自己也有同樣的問題，于是不自覺的跟著靠過去。

　　周圍圍著的人越來越多。
　　聶樞本身就是仿生人，腦子比常人轉的更快，而他下午又看了許多關于機甲機械類的知識，消化良好，這會講幾個簡單題型還是手到擒來。

　　大概講了半個小時，管桐后知后覺的發現他周圍已經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他皺了皺眉，啪的一下合上習題冊起身：“我要走了，你們繼續講吧。”

　　聶樞聽到管桐這么說，講到一半的題戛然而止，改口改的極快：“喂，看在我為你講了半天題的份上，賞我個機會吧，我想請你出去玩。”

　　管桐離開的腳步頓了頓，頭也沒回：“我沒有讓你給我講題。”
　　一切都是你自愿的。

　　聶樞假裝沒有聽出管桐的言外之意，繼續說自己的：“下午上課的時候，我看到你在本子上畫的機甲了，不如一起去坐模擬機甲，我們一起申請賬號，組隊打積分……”

　　管桐簡直快要被聶樞的軟刀子折磨瘋了，他不明白聶樞到底想干什么。
　　罵又罵不走，躲又躲不掉。

　　聶樞是他從中央大廳里帶出來的這沒錯，但自從知道聶樞不是普通機器人，而是擁有自我意識的仿生人后，管桐就已經不想再靠近聶樞了。
　　人和機器是不一樣的。
　　跟著他真的會死的。

　　“我沒有時間。”
　　管桐懶得和聶樞說些長篇大論，站在那里想了半天，最后也只說出這么一句。
　　說完就走了，背影稍顯狼狽。

　　聶樞完全沒把管桐這些話放在心上。
　　在他看來，管桐也就能撂幾句狠話，如果管桐真的是盛槐序——那他可太了解這人身上別扭到極點的性格了。

　　上一世，盛槐序不是也隱瞞自己中毒生病的消息，暗中蓄謀給他搶皇位嗎？
　　說真的，這人要是不給他來點騷操作，他都要懷疑這人到底是不是盛槐序。

　　“喂，他這么跟你說話，你不生氣？”
　　該說路唐膽子大，被聶樞三番兩次的嚇唬，他還是敢主動朝聶樞搭話。

　　聶樞對別人向來沒什么好脾氣，管桐一走就現原形，他冷冷的瞥了路唐一眼：“你把他拖在地上扯來扯去，又打又罵，他不是也沒生氣嗎。”

　　路唐：“……”
　　他不忿道：“你有什么資格說我，欺負他的又不止我一個，你不是也現在才來給他出頭撐腰嗎，要是你早點來，不也沒人欺負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