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落信誓旦旦地保證著,仿佛唯恐知歲不相信一般,伸手便要立誓。
知歲實在是受不了謝知落突然變得跟個小媳婦似的,連連擺手:“好了,你突然這樣我會以為你被鬼附身了。”
“我這、這不是認識到之前的錯誤,在亡羊補牢嘛”
謝知落認真地:“你要是不喜歡,那、那我不說了。”
謝知落說完,便絞著手帕乖巧地站在一旁,知歲正要說話,忽然聽得門外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哎喲,我沒聽錯吧?這是謝二姑娘在向她的嫡姐認錯?”
庭院里的二人齊齊抬頭,見薛靈珊大步從院門外踏來。
看到薛靈珊,謝知落下意識地往知歲身后退:“你、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不能來?”
薛靈珊兩手一攤:“你都能來,我難道不能來?”
謝知落聽出這里面有強調三人關系遠近不一和暗中諷刺的意味。薛靈珊向來與知歲相好已久,情誼親厚自不必說,這關系遠近中的“遠”嘛自然指的是她謝知落了。
畢竟從前誰不知道她變著法的和知歲過不去。
謝知落想到這里,自知理虧,便抿緊嘴唇不再說話。
知歲見兩人儼然有斗嘴的趨勢,連忙開了口:“在門外站了這么久,我們快進去吧,我屋內新得了一盞上好的雨前龍井。”
“喝茶有什么意思啊,你屋里的茶我喝都喝膩了。”
薛靈珊提高語調,話里話外地擠兌著謝知落,證明自己與知歲關系更為親厚。
謝知落面上還能保持鎮(zhèn)定,心里已經把薛靈珊罵了千百遍了:“死薛靈珊,喝個茶有什么了不起的!”
見二人如此,憋著笑的知歲只要佯裝不知地開口:“不喝茶,那還能喝什么?”
“當然是喝酒啊!”
薛靈珊雙眸彎彎地:“今日我可是特意來兌現(xiàn)承諾的,玉泉館的青梅酒和燒雞,你忘了,我去北陵山莊前答應你的。”
“燒雞!青梅酒!”
知歲一聽,雙眸立刻變得亮晶晶的。
“快走快走!燒雞都是每日只售三百只,去晚了可就沒有了!”
薛靈珊拉著知歲就要走,知歲卻是站在原地沒有動。
薛靈珊疑惑地:“怎么了?”
“是這樣的……”
知歲慢吞吞地:“最近不是出了豫章侯那莊案子嗎?然后王爺就說京中時局混亂,叮囑我這幾日不要出去……”
薛靈珊不以為然地打斷:“謝知歲,你不會怕他吧?”
“我當然不怕他!他李側算什么東西啊!”
知歲正不服氣地說著,話音未落,一陣敲門聲伴隨著熟悉的語調適時地在門外響起。
“歲歲?”
薛靈珊和知歲面面相覷,瞪大了眸子,紛紛做賊心虛地閉上了嘴。完全沒了方才的嗤之以鼻。
再看一旁的謝知落,謝知落一向是怕極了自己的這個不茍言笑姐夫,這會子聽到李惻的聲音,早自動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三人跟小偷一般畏畏縮縮地站在院墻下,不知如何是好。
門外李惻沒有聽到回應,不免有些疑惑:“歲歲,你在里面嗎?”
聽到李惻叫自己的名字,剛說了他壞話的知歲正心虛不已,哪里敢回話。
“歲歲?你不說話,我就自己進來了啊?”
李惻蹙眉,平日里也不可能半天沒有回應啊。就算她自己沒聽到,難道院里的侍女們也都睡著了不成?
薛靈珊聽到李惻就要進來,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眼珠子都瞪大了,不住地推著知歲:“你快想個辦法啊!你這個夫君本來就兇神惡煞的,要是被他發(fā)現(xiàn)我們在背后議論他,我們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想辦法想辦法……”
知歲一顆心狂跳,眼睛掃到一旁的玉茉,靈光一閃,便壓低聲音悄悄地:“玉茉,你出去,就和李惻說我睡著了,而且要強調我一睡就是一下午,中間都不會醒的。所以要是他有什么事,就說我醒了之后自己去找他。”
“好”
玉茉眼睛滴溜一轉,便了然于胸地走了出去。
她從小同知歲廝混在一塊,兩人之前已有了非同尋常的默契。
不消片刻,玉茉便打消了屋外李惻的疑慮。
“既然王妃在睡,那便讓她睡吧。”
李惻就往院中看了一眼,便道:“我下午要出去一趟,可能很晚才回府。我也沒什么要緊事,不必告知王妃我來過。”
“是”
玉茉敷衍走了李惻,立刻回到院中向知歲稟報。聽到稟告,屋內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三人都松了一口氣。
“好了,這下他知道你在睡覺了,他下午又不在府里,你和我們一起偷偷溜出去,他不會知道的。”
薛靈珊繼續(xù)鼓動著:“謝知歲!過了這個村可就沒了這個店了啊,你要是不去,你再想吃燒雞我可不會請了啊。”
知歲躊躇著,想到那油滋滋黃橙橙的燒雞和清甜的青梅酒,最終下定了決心:“那……我們偷偷溜出去?”
“好!”
薛靈珊喜笑顏開,目光不經意瞥到旁邊不知如何是好的謝知落,她長眉一挑:“你和我們一起去,人多熱鬧,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美味!”
謝知落滿臉驚恐:“可、可是我聽說玉泉館,那、那是男人們喝酒的地方……我……”
薛靈珊不以為然:“這有什么啊,這才叫暢快呢,你平時和你那些矯揉造作的京中貴女們在一起累么?”
知歲亦附和:“對啊,你真應該去嘗嘗那里的燒雞和青梅酒,真的一絕!”
“可、可是我不、不會喝酒……”
謝知落絞著帕子一臉惴惴不安,知歲和薛靈珊兩人對視一眼,紛紛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奈,薛靈珊忽然伸出一根手指頭,知歲立刻了然于胸,開始摩拳擦掌。
謝知落則一臉疑惑不知道薛靈珊要作甚,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手指頭變做三個,忽然雙臂被兩股外力鉗制住。
“你、你們要干什么!”
謝知落驚恐地看著一左一右的知歲和薛靈珊。
薛靈珊和知歲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地:“走咯!”
說著,二人就開始拉著謝知落狂奔,微風輕拂,吹動少女的墨發(fā),謝知落被迫迎風跑著,從來都是小碎步大家閨秀做派的她內心被一股奇異的感覺占據著,這股感覺很復雜,有跑起來的輕快,有嘗試新鮮事物的新奇,更有被人簇擁著的溫暖。
這是她在那群捧高踩低的京中貴女群體中從未感受過的。
長街喧囂,人來人往,商販吆喝的聲音抑揚頓挫。游人走街串巷,絡繹不絕。
一到玉泉館,薛靈珊便熟稔地開了口:“小二,我今日下午在你們這訂了二樓的座的。”
“哎喲,是薛姑娘啊,自然自然,都給您留著呢。”
小二滿面春風地把三人往里面請:“說來得虧是薛姑娘運氣好,我們這二樓一般只開放給達官貴族,薛姑娘要是再晚訂一會,這二樓就沒有了。”
“這三樓不還是空著的嗎?二樓就是給達官貴族的,那三樓呢?”
謝知落沒來過玉泉館,有些疑惑。
話一出口,薛靈珊便笑著接了話茬:“三樓你就不用想了,三樓是他們東家的私人場所。他們東家古怪得很,任你是天潢貴胄,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上三樓。”
謝知落點頭:“這樣啊……”
小二附和:“是的,這三樓是我們東家的私人場所,我們東家喜靜,吃飯時不喜歡被人打擾。也就不對外開放。不過你要是和我們東家的朋友,那還是可以上三樓的。”
“好了好了,小二你快去上準備酒菜吧,烤雞五只!青梅酒五盞!還有各色配菜都來一點!”
知歲并不關心玉泉館的三樓和東家,一落座便急切地催著小二去上菜。
“好嘞!姑娘們稍等!”
小二拉長語調,麻溜地轉身下一樓去了。
謝知落看一切都覺得驚奇,尤其是方才談論到的這三樓。她們坐的位置在樓梯旁,往上稍稍一抬眼,便能恰好能看到玉泉館三樓些許景致。
此刻三樓空無一人。
真是暴殄天物了,空著店面不用。難道家財萬貫不成。
謝知落在心中無奈嘆息,正出神著,一旁的薛靈珊忽然提議玩圍棋。說著,謝知落便目瞪口呆地瞧著薛靈珊便隨身掏出一盒圍棋來,似乎是早有準備。
知歲見怪不怪,此時酒菜還未上來,她踴躍加入了圍棋的行列。
一時間薛靈珊、知歲二人對棋,謝知落在一旁觀看,三人均沉浸在了圍棋的博弈中。
彼時,三名衣著華貴的男子自一樓入了店。正在忙活的店小二見了為首的一人,瞬間睜大了雙眼,貓著腰忙不迭恭恭敬敬地迎了上去:“東家,不知您今日蒞臨,實在惶恐,三樓都是打掃干凈的,您請上座。我這就叫掌柜的來接待您”
為首之人微點了個頭,一行人便往三樓去了。
二樓上,謝知落看棋看得脖子都酸了,甫一抬頭,忽然瞥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她滿臉慌張地拍打著正在下棋的知歲:“我、我好像看到你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