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的清晨,自高中畢業后就不知道“早起”為何物的聞隼給自家大姐聞鳶打了個電話。
彼時聞鳶剛開完會從會議室里出來,看清手機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已經做好了電話那頭不是她弟的準備,直到按下接通鍵,耳邊傳來聞隼的聲音,她才蹙起修畫精致自然的眉:“又通宵?上回進醫院住得還不夠久是不是?”
忘了這茬的聞隼暗道一聲糟糕,連忙轉移話題:“這事兒待會再說,那什么,姐你還記得我跟你說,小弟他在表舅婚禮上遇到個女孩的事情不?”
聞鳶當然記得,誰讓她家年紀最小的弟弟就跟個和尚似的,不說早戀,就連正常的戀愛都沒有過一次,爸媽都已經做好小兒子哪天當面向他們出柜的準備了,結果前幾天,在外地出差的聞隼打電話給她,八卦兮兮地告訴她小弟對一個女孩一見鐘情,她想記不住都不行。
“有后續了?”聞鳶回到自己辦公室,秘書把剛剛煮好的咖啡和幾份文件放她桌上,見她跟自己打了個手勢,就先退出去,關好了門。
“他昨天睡到下午,被我砸門砸醒后突然問我,還記不記得表舅辦婚禮是在哪個酒店。”
聞鳶:“然后呢?”
聞隼回頭看了眼大敞的房間門,里面連個影都沒有:“然后他就跑了啊,我問陳姨才知道他昨晚就跑了。”
聞鳶:“所以你昨天是出門浪通宵,剛剛才到家?”
聞隼拖長了聲音:“姐——你能不能先關心一下小弟?”
聞鳶冷笑一聲:“我不管他是因為他比你靠譜一萬倍。”
說完直接掛斷,反手又給聞鷲打了個電話。
聞鷲那邊很快就接通了:“姐。”
聞鷲在這不算穿越,更像是投胎,只是在遇到李余之前,他沒想起上輩子的記憶,也因此沒什么障礙地接受了這輩子的家人。
聞鳶直接問:“干嘛去了?”
聞鷲言簡意賅:“找人。”
聞鳶又問:“要幫忙嗎?”
聞鷲看著車窗外倒退的風景,說:“不用,已經找到了。”
聞鳶朋友不少,但要說他們姐弟三個里面誰人脈最廣,那還是不著調的聞隼。
聞鷲在沒有知會聞隼的情況下,找到了聞隼在當地的朋友,通過表舅舉辦婚禮的酒店,聯系上了當天在同一層樓舉辦婚禮的另一對新人。
……
參加完堂姐婚禮的第二天,李余去吃了酒店免費提供的自助早餐,中午就和家人一塊回了家。
之后的幾天就跟平時一樣,看書,畫稿,和找上門的甲方爸爸對接。
唯一不太妙的,就是李余她爸在堂姐的婚禮上和親戚閑聊,得知老家有個人,因為吹太多空調把自己吹面癱了,導致她爸這幾天都不許他們白天開空調。
李余看著親爹那張憂心忡忡的臉,只能嘆著氣從床底下翻出多年前的小風扇,以此續命。
天氣太熱容易使人沒胃口,這天,李余跳過了早晨和午餐,終于在下午兩點的時候撐不住,從電腦前起身,下樓去買吃的。
她家小區外邊整條街都是餐飲店,然而她頂著大太陽實在沒食欲,最后進超市買了盒泡面,還有一瓶飲料。
李余拎著泡面,裹著暑氣舉步維艱地往回走,進小區后看著一個人都沒有的小區花園和電梯間,李余深感自己有病,非得挑最熱的下午出門。
正等電梯,她放口袋里的手機震了。
李余掏出手機,看是陌生的號碼,直接掛斷。
之后同一個號碼又重復給她打了兩遍,李余想了想,沒想起自己最近有買什么東西,但還是在對方第四遍打來的時候,接通了電話——
“安慶。”
手機里傳來熟悉的聲音與稱呼,裝著泡面飲料的袋子掉落在地,李余像是被人拿錘子猛地往頭上錘了一下,整個人都懵了。
她停住腳步,懷疑自己是熱中暑產生了幻聽,不然為什么……
“安慶,是你嗎?”那幻聽似的聲音又來了,聲音里滿含期盼與小心翼翼。
這一刻,李余顧不上什么真實或虛幻,對著手機另一端的人,喚出了那個藏在心里許久的名字——
“聞鷲……”
帶著哭腔的聲音聽起來可憐極了,也是聲音出口后,李余才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
聽到李余的哭聲,聞鷲忙道:“我在你家小區外面,你……”
之后的話李余聽不清了,她轉身就往外跑,跑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正好有人開了門禁進來,撞上一臉狼狽的李余還被嚇了一跳。
李余根本顧不上形象這種東西,只想快點出去,快點見到她努力想要忘記,卻怎么也忘不掉的那個人。
她以為出去后還要再找一找才能找到聞鷲,卻不想剛出去,就在保安亭旁邊被人抱了個滿懷。
李余以為自己跑太快撞到了人,下意識想要把對方推開,讓對方別擋著自己找人,卻在下一秒被對方抱得緊緊的,緊到腰都被勒疼了。
李余意識到什么,在對方懷里卸下力道,抬頭看了一眼,看見那張曾經見過的年輕容顏。
在李余感到迷茫的同時,對方把臉埋進了她的頸窩,啞聲道:“對不起,居然才想起你。”
……
很久很久之后,聞鷲問過李余,當著小區保安的面在街邊哭成狗子,有沒有馬上買票離開這座城市的沖動。
那會兒李余正抱著本書趴在沙發上,聞言頭也不抬道:“如果當街哭一場就能見到你,我肯定回來第一天就蹲街邊哭去。”
聞鷲逗李余不成,反把自己弄心疼了,抱著李余半天不撒手,門鈴響了也不肯去開門,說多半是聞隼來蹭飯,還提議兩人可以裝不在家,讓聞隼哪來回哪去,結果被李余拿書拍了腦袋。
回到眼下,李余哭得腦殼脹痛,好不容易平復情緒,扯著聞鷲胸口的衣服擦眼淚鼻涕,看得保安亭里的大叔把默默遞出窗戶的紙巾盒又收了回去。
“餓了。”李余方才哭太狠,打嗝打的停不下來,陳述事實地說聲餓了,聽起來竟也可憐兮兮的。
說完她終于想起被自己扔在電梯間的泡面和飲料,遂拉著聞鷲進小區,撿回自己那袋東西,順手掏出其中的飲料,狠狠灌了大半瓶下去,才總算緩過勁來。
李余想回家洗把臉,她按下電梯,緊緊牽著她手的聞鷲突然問她:“叔叔阿姨在家嗎?”
李余頗有點把智商哭沒了一時間找不回來的意思,傻傻地“啊?”了一聲。
聞鷲只能提醒她:“我沒帶禮物。”
總不好空手上門。
李余拍了拍自己的腦門。
糊涂了,別說聞鷲沒準備,哪怕聞鷲有準備,哪怕她剛才沒哭,臉上不像現在這么狼狽,她也不能突然把聞鷲帶回去。
家人眼里的她母胎單身二十余年,突然冒出個聞鷲,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帶回家,她爸媽一點準備都沒有,回頭念她一頓也就罷,怕就怕把聞鷲當成騙子,那就糟了。
可好不容易見到心里一直念著的人,李余一刻都不想對方從她眼前離開,索性放棄回家,拉著聞鷲往外走。
李余在小區花園的洗手池前洗了把臉,身旁的聞鷲一手拉著她的衣角,一手拿著手機,找附近的餐廳準備把剛剛喊餓的李余先喂飽了再說。
期間兩人都不曾多說什么,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把情緒給整崩了,直到吃完飯,聞鷲帶李余去他放行李的酒店。
關門反鎖的一瞬間,李余吻上聞鷲,在小區門口止住的眼淚又忍不住開始往外流。
聞鷲不比李余好多少,上輩子拿捏得當的自制力這輩子像是喂了狗,抱著李余吻得又兇又狠,仿佛要將李余拆吞入腹,以填滿上輩子死后只能眼睜睜看著李余,什么都做不了的空虛。
兩人如兇獸一般狠狠地發泄了一通,幾乎將人溺斃的思念與愛只有在用力的擁抱和觸碰中才能得到些微的緩解,想近一點,再近一點,恨不得融進骨血,從此再也無法被任何事物分開……他們甚至忘了這輩子從頭來過,各自的身體都是不曾接觸過情愛的雛,因此聞鷲險些弄傷了李余。M.XζéwéN.℃ōΜ
聞鷲后悔死了,李余卻因為有些恍惚,下意識說出了心里話:“沒關系的,會疼,至少說明我不是在做夢。”
聞鷲呼吸一窒,被很快反應過來的李余安慰似的咬住了唇……
……
吹風機的聲音呼呼作響,聞鷲把李余抱到洗手臺上坐著,替她把剛洗過的頭發吹干。
吹完李余的長發,聞鷲把李余抱到床邊坐下,窗外霓虹璀璨,已是夜晚。
李余說渴,聞鷲就起身去給李余倒了杯水,期間李余的視線一直盯著聞鷲,一瞬不瞬。
李余把水喝完,看聞鷲頭發還在滴水,伸手拿走他脖子上掛著的毛巾,又拉著他在床邊坐下,跪坐在他的大腿上,替他擦頭發。
房間里只開了一張床頭燈,光線昏暗,聞鷲就著眼下的姿勢,跟李余解釋了一番來龍去脈。
怕李余心疼,聞鷲三兩句帶過了自己作為鬼魂那段時日的感受,順便提了一下自己前幾天遇到李余,因為還沒恢復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又貪戀李余看自己的眼神,居然起了自己給自己當替身的心思,想以此逗李余開心。
奈何李余太懂他,非但沒讓他就這么糊弄過去,還仗著自己記憶好,把上輩子聞鷲離開后的細節都翻出來,強迫癥似的想仔仔細細對一遍。
然而對到一半李余就不行了,聞鷲趕忙喊停,把人抱進懷里一頓揉搓。
大約是上輩子無法觸碰李余留下的后遺癥,聞鷲像是患了針對李余的肌膚饑渴癥,特別依戀觸碰李余的感覺。
李余也由著他,畢竟眼下依戀這種感覺的不止他一個人。
后來李余也解釋了一下自己這邊穿越到書里的情況,說完李余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身份證給我看看。”
聞鷲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李余說:“我很好奇你今年多大了。”m.w.com,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