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一覺睡得極其安穩，她夢見了當日與丹青在漾水池畔信步慢行，好不自在。睡得好了些呢，早晨也就自然起得晚了些。
“苑姑娘，你終于醒啦！”
小五醒來便見著明月站在她窗前，將她實實在在嚇了一跳，一覺醒來望見床前多了個人臉，這算怎么回事。
“有什么事嗎？”
若是沒有旁的事情的話，明月是不會這么站在她床邊上等她醒過來的，往常都是守在門外待她醒來開門了再進來的。
“將軍在前廳等著您呢。”
顧曄？
“找我有事？”
“明月不知。”
他不是一向都是早早地都出門了嘛，瞅著這時辰也不早了啊，就算他還沒出門呢也不會等著她啊，肯定有什么事！
小五急匆匆地收拾了一番，早飯也沒吃，就往前廳去了。
就要到前廳了，她的腳步卻慢下來了，顧曄負手而立，一個人獨獨地站在那里，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像是只是站著，什么也沒想。想到昨夜他說的那些話，心里終究是有些過不去，她忽然就不想這么毛手毛腳地跑過去擾了他的清思。
“站在那里不過來做什么？”
小五聞聲慢慢地走了過去，“你在這等我？”
好吧，顧曄沒搭話，小五又道：“平白無故地你也不會在這等我，有什么事嗎？”
“君上召我入宮。”
沈鈺？....小五心道，這跟你等我有什么關系啊？
顧曄瞧著小五半天沒回話，轉頭看向她，卻見她低著頭在看自己的腳底下，顧曄也不知是該
笑呢還是該如何，又道：“聽見了嗎？”
察覺到面前的男人轉過身來了，小五這才又抬起頭來，“這與我又有什么關系？”想到昨夜
他猜出了自己回宮的原因，小五還有些不知如何面對他。
“我等你，是想讓你跟我一同去。”
“我跟你一起去？為什么啊？”
“做個順水人情罷了。”
順水人情？為誰做的？
一路上小五都沒想明白顧曄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要帶上她一起，走到宮墻這之內，她忽的就想通了，心里一陣苦澀。這哪里是什么順水人情，擺明了是想與她之間劃分清楚些，什么旁的都沒有了，有的只是她救過他，可是又奉著沈鈺的命令監視他，給他通風報信。
“為什么總有人偷偷看我啊？”
“許是看你長得美吧。”
......什么嘛，這算什么回答，一聽就是敷衍，這宮里的女人，生的漂亮的還少嗎，怎么會缺她這一個？
“你，還有你，你們，為什么總要看我啊？”
顧曄此刻只有一個想法，這個女人是誰？
小五順手就攔住了三五個路過的宮女，既然顧曄不肯告訴她，那她就自己問好了！
小宮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小五見狀，語氣溫軟了些，背過顧曄道：“你們為什么要是不是地看我啊？”說完生怕自己聲音不夠溫軟，還朝她們笑了笑。
方才她兩手叉腰對著她們姐妹幾個大喊，著實把她們嚇了一跳，現下這般溫聲軟語，想來應該也不是個跋扈的主兒。其中一個小宮女斗著膽子開口了，“奴婢，奴婢只是好奇而已。”“對對對，我們只是好奇。”有一個開口了，就有第二個，她們幾個都說著自己只是好奇，沒什么惡意。
“好奇？為什么啊？”這宮里頭來來往往的有些個人不是正常得很嘛。
“奴婢還是頭一回見著將軍帶著姑娘進宮呢。”
“姑娘你是哪家的小姐啊？”
“你與將軍是什么關系啊？”
“沒聽說將軍與人定親了啊？”
“就是呀就是呀。”
還是那句話，有第一個說話的，就有第二個開口的。想來這些小宮女們日日待在宮里也是無聊的緊，就愛打聽些八卦來打發打發閑暇時間。
小五怎么也沒想到會得到這么一個答案，回頭看了看顧曄，正巧他也在看她，不知想到些什么，突然就有些臉熱。伸手拍了拍臉，“沒有沒有，你們別瞎想了，耽誤你們時間了，你們快忙去吧。”說完就朝著顧曄走去了。
顧曄在原地也是有些發愣，他倒是不關心她攔下這幾個宮女又背著他想要問些什么，但是瞧著剛剛她回頭那一下子還是有些好奇的，他不過是想催她快寫問完快寫走罷了，怎么覺得她好像還臉紅了呢？說實話，他也還真的不知道為何這過往的宮女太監們都要看著她，無礙，大約是新面孔吧。
“問完了？快些走吧。”
小五頭也不抬，“哦哦。”當然不能抬頭啦！笑話，這一抬頭要是被他發現自己臉紅了不是太沒面子了！
“臣顧曄拜見君上。”見身旁的人毫無反應，顧曄輕輕踢了她一腳。小五還有些懵，這才反應過來，這是人間的王君，見了他是要行禮的。
“小女苑小五拜見君上。”
沈鈺笑了笑，“免禮免禮，阿曄怎么講小五也帶來了？”
顧曄嘴唇微微勾起，小五，叫得倒是熟稔。“是苑姑娘想進宮來看看的。”
“哦？是嘛！”
小五？？？我什么時候說我要進宮來看看了，明明是你非要我跟你一起進宮的好不好！但是他都這么說了，她肯定不能當著沈鈺的面拆他臺啊，“對對，是我要跟著來的。”
顧曄說完話沈鈺就盯著她，仿佛要把她盯出個洞來一樣，上回進宮還說不想留在宮里呢，今天就說想要進宮看看，這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真是兩邊都難做啊！
“真巧，今日舒妃正在后花園里賞花，不如小五去陪陪她吧。”
舒妃？不就是...小五下意識地看向顧曄，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仿佛剛剛沈鈺什么也沒說。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呢，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小宮女已經說道：“苑小姐，請跟我來。”這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了，瞧著樣子沈鈺也是打定了今日顧曄會帶著她進宮啊，這舒妃又是怎么回事，為何要帶她見舒妃？而且...而且昨夜她才剛剛知道有這么個人，難不成，難不成......
小五本來還想著顧曄會不會開口說些什么，然而他卻始終沒有開口，小五作罷，只得從命，“是。”隨即便跟隨著宮女去了后花園。
小五原本以為這宮里頭的人自然都是穿的大紅大紫十分艷麗才是，因為據她的了解，宮里面自然是不愁吃穿的，王君的女人更是要展示自己的地位，打扮得花枝招展些才是，可是眼前這個人卻推翻了她的這些認識。如果不是這花園里只有這一個人的話，她定是要覺得自己認錯了人，好歹是個妃子，怎么會穿得這般樸素？
其實平心而論，舒妃穿得也并不算樸素，不過是顏色素凈了些。
“想必你就是苑小五吧？”
方才領路的宮女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小五還站在原地，面前的舒妃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來。小五聽見問話，呆呆地應了一聲。后知后覺又才反應過來，這園子里什么人也沒有，她甚至沒有自我介紹，而舒妃一開口就說出了她的身份，這情形分明就是在等她啊。
“怎么，本宮竟不知這滿院子的花還不如本宮的臉好看？”
小五行了一禮，“是小五失禮了。”從舒妃轉過身來，小五就一直在盯著她的臉看，方才進宮的路上那些個宮女太監不過是是不是地瞥她一眼她都覺得不舒服，更別說她此刻直直地盯著人家看了。不過這舒妃長得還挺好看的，雖不是十分驚艷，但勝在氣質溫婉，看上去是個是個十分好相處的人，只是這聲音卻不怎么與“溫婉”二字相配，甚至有些威嚴。
“聽君上說，你救了顧將軍一命？”
舒妃甚至沒有說一聲免禮，小五也摸不準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也不好擅自抬起頭來，依舊是恭恭敬敬的，“淑妃娘娘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舒妃瞧著她這副樣子，說了聲：“抬起頭來說話吧。”走了兩步，又說道：“其實今日也沒什么特別的事情，就是本宮聽說你與顧將軍來往十分密切，想見見你罷了。”
什么什么，來往十分密切？顧曄曾經心儀于她，也不知她本人是否知道，這個語氣，難不成是已經進宮做了舒妃但還是舊情難忘聽聞他身邊有了別的女子要來秋后算賬？
“沒有，沒有的事，不知淑妃娘娘您是從何處聽來的消息啊？”舒妃走，她就跟在后面走。
舒妃聞言，瞥了她一眼，小五心里咯噔一下，她這么一說，不是直截了當在問她的消息來源嘛，“小五的意思是，顧將軍感恩我救了他，讓我留在府中，僅此而已。”
“可本宮從未見過將軍府里住過哪個女人。”
來了來了，該來的還是要來，她果然是對顧曄舊情難忘啊！
“你待在府里，是不是打著什么主意？”
我不是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轉念一想，不對啊，沈鈺叫她看著顧曄來著，也不知這舒妃如今是不是和沈鈺一條心呢？這要是一條心，那她說不是豈不是撒謊；若不是一條心，她說是，這不是自討苦吃嘛！
“你也不過過于恐慌，君上讓你做的事情，本宮都知曉。”許是見著她太久沒回話了，舒妃的態度軟化了些，“說說吧，這兩天如何啊？”
啊，這就開門見山進入主題了？小五咳了咳，清清嗓子，正準備大說特說呢，可是話到嘴邊上了，又發現這兩天什么事都沒發生，可是就這么直說出來會不會顯得她很敷衍？
“罷了，本宮知道你要說些什么。”舒妃隨手摘下一朵花，一步步靠近她，小心地插在她發間，卻又在她耳邊用只有她能聽見的聲音冷冷道：“把你那些有的沒的心思都收起來，好好做事。”
小五一顫，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卻不是被她嚇著，而是替顧曄不值，沈鈺、舒妃，一個是他的好兄弟，受他敬重的王君，一個是他心儀的女子，如今入宮為妃，而這二人此刻卻一心想要監視他，獲悉他的一舉一動。
“近日邊境寇賊四起，君上打算派顧曄前去，聽說你武功還不錯，你跟著他一同去，也好打個下手。”舒妃徑直走到亭子里坐下，自顧自地扒了個橘子。
小五也不知該不該坐下，就這么站著，心道，面上功夫倒是做得不錯，說是說她武功不錯打個下手，顧曄那么厲害，平定四方哪還需要她去打下手啊，分明就是讓她跟去監視他嘛。這王宮里的人，心思都這么深嘛。
舒妃扒完橘子，偏了偏頭，似乎才瞧見小五還站著，“哦，怎么還站著呢，坐下吧。”小五面上微笑心里卻是不屑極了，但坐著總比站著舒服啊，為什么不坐？坐！“來，說了這么些話，口干了吧，吃個橘子吧。”
不干不干，這話都是你在說，我可沒說什么啊。“如何？甜嗎？”
“苑小五！”
小五還未回話，卻聽見顧曄的聲音。再往身后望望，沈鈺怎么沒一起過來？
“走了，回府。”
小五站起身來這就要走，卻聽得舒妃道：“將軍這就要走了？不來坐坐嗎？”
“君上不在，這不合規矩，臣就先走了。”顧曄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可小五卻覺得他內心不似表面這么冷靜。
“既如此，那本宮也就不強求了。”舒妃起身，牽起小五，一步步走到顧曄跟前，“想來將軍定是十分放不下苑姑娘的，放心，本宮什么也沒做。”
“言重了，那臣就先告退了。”顧曄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了，小五見狀匆匆行了一禮便趕上去。獨留下舒妃一人，舒妃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眸光晦暗，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