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設計部全員的強烈要求下,原本約好的稀疏平常小聚餐,就以“給沈陌慶功”為由,被升級成了比新年派對還要豪華的慶功宴。
慶功宴的時間定在周六晚上。
邵揚提前兩天在市中心的君華酒店定了奢華包間,并叮囑服務生準備上好的香檳酒,留待慶祝時增添氣氛。
慶功宴的前一個晚上,邵揚開車帶沈陌去商場尋覓小禮服。
一路上,沈陌顯得有點心不在焉。她總是不由自主地對著邵揚棱角分明的側臉發呆,心里仿佛有千萬個念頭在糾纏翻涌,卻無法從這千絲萬縷的想法中理出個頭緒。
快到商場時遇到紅燈,車停在十字路口,邵揚得空回頭瞧了瞧她,問道:“怎么不說話,在想什么?”
沈陌咬唇想了想,覺得有些話題也不能總是逃避,索性鼓起勇氣問他:“是不是明天慶功宴之后,我就算是正式出師了?”
邵揚不知她問這話是什么意思,一時也不好貿然回答,于是又問:“為什么突然想起來問這個?”
“就是突然想到出師以后,就算是當著同事的面兒,我也可以大大方方地直呼你名字了。”
“這很重要?”
“這當然很重要!”
邵揚搖頭輕笑,沒等他再度開口,紅燈轉綠,話題便就此擱置下來。
沈陌談不上開心,但也不覺得有多失落,反正她心里的秘密早已被擱置過無數次。她有的是耐心去等待下一次機會。
一路前行,他們很快就到了市中心最大的購物中心。
地下停車場已經沒位置了,邵揚只好又從地下把車開出來,七拐八拐地兜轉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才在地面停車場的角落里找到個不是很容易倒車的位置。
下車時,沈陌忍不住感嘆:“這家商場怎么平時下班時間也有這么多人啊,難不成這里的東西都是白給不要錢的?”
直到她跟著邵揚來到商場三樓的女裝區,看到那高昂得令她不能直視的價簽,才終于意識到——這里之所以人頭攢動,并不是因為商品價格低,而是因為在這個看起來并不起眼的世界上,有錢人實在多到人神共憤啊!
邵揚把她帶到一家晚禮服專營店,然后便在店鋪的休息沙發上坐下,由著她自己挑挑選選,儼然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樣。
沈陌在店里轉了轉,有些心虛地湊到邵揚旁邊,小聲說了句:“師父,要不我看還是算了吧……”
“理由?”他挑眉看向她。
“呃,理由……”憋了足足五秒鐘,沈陌終于眼前一亮,一本正經地找借口說,“大冬天的穿這種衣服出席宴會肯定會凍感冒的!”
說完,她還在心里默默地強調了一遍——沒錯!就是這個原因!她是怕穿得太少凍感冒,所以才不買什么晚禮服的!才不是因為太貴……
結果邵揚這個犀利的男人,一眼就識破了她的謊話。
不過,他并沒有直接戳穿她的小心思,反而以退為進,掛著一幅人畜無害的笑容對她說道:“說的也是,那我帶你去看看厚一點的衣服吧,好點兒的冬裝可能會比禮服貴一些,但畢竟健康要緊,多花點錢也是值得的。”
說話的同時,邵揚已經站起身來,作勢就要拖著她去往下一個更加昂貴的目的地。
他還真是“了解”她啊!沈陌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滿臉哀求地不讓他走,要不是有外人在場,估計她會直接給他跪下,并且緊緊地抱著他的大腿叫他留下來!
“怎么,又改主意了?”他的唇邊帶著笑意,看起來捉弄沈陌確實有助于提升心情指數。
“嗯嗯嗯,改了改了!”沈陌忙不迭地點頭,順帶著附上一大摞的狗腿之辭,“我也覺得就穿小禮服去參加慶功宴最合適了,師父您一開始的決策就是對的!”
邵揚像往常似的嘲笑她沒立場,然后邁開長腿走向店鋪里側的展示臺,親自上陣幫她挑選禮服。
和邵揚相處得越久,沈陌就越是覺得這個男人令人著迷。就單拿買衣服這一件事情來說,他就足以令沈陌刮目相看。
他的確是個有品味的人,不流于俗套,也無需刻意小眾刁鉆。他的品味總是體現于細枝末節中,低調而真實。
一刻鐘后,沈陌換上邵揚為她挑選的暗藍色單肩禮服,從試衣間里走了出來。
邵揚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然后一點點往下移,將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個遍。
沈陌看過很多偶像劇,她多希望自己也像劇中的女主角一樣,從試衣間出來的瞬間,從男主角的臉上看到掩藏不住的驚艷。
可惜,她不是公主,邵揚也不是配合她演戲的王子。
他看她的眼神算是波瀾不驚,可是點評的語氣卻帶著那么點兒不容忽視的小嫌棄。
“衣服是不錯,就是身材差了點兒。”
“……”沈陌低頭看了看自己c型號的胸,s型號的腰,以及i型號的腿,然后無言地瞪了邵揚一眼,心里默默地給他扣上了一頂“挑剔無度”的大帽子。
不過相識這么久,邵揚心口不一的屬性沈陌多少還是了解的,所以當他站在收銀臺前堅持要求刷他的卡時,她也就沒有反復推脫。
沈陌看著他拿著一支快要沒油的圓珠筆,在銀行流水單上刷刷簽下“邵揚”兩個字,忽然覺得心頭一跳。
她不止一次地聽到這樣一個說法——男人在付款的瞬間是最帥的。
早先她總是不以為意地撇撇嘴,心里忍不住嘲笑那些女人是庸俗的拜金主義者。
可是當這件事情初次發生在她自己身上,沈陌竟也覺出來那句話里真意……
她心愛的男人,送給她一件昂貴得甚至一年都舍不得穿兩次的晚禮服。這種微妙而美妙的感覺,絕對不能簡單地用“拜金”一詞來概括。
沈陌更愿意將這看作是一種珍愛,是他對她的悉心,以及她對他的珍惜。
從商場回去的路上,沈陌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問道:“明天要化妝嗎?”
“不需要專門找什么化妝師,畢竟都是熟人。”他頓了頓聲,又說,“不過,素顏搭配晚禮服確實有點怪異,何況還是你這件暗藍色的。我覺得可以自己畫個淡妝。你會么?”
沈陌搖搖頭,忽然覺得有那么點兒丟臉,于是下意識地垂下了腦袋。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她的“悅己者”就在眼前,可她卻連畫個簡單的淡妝都不會。
邵揚似乎瞧出了她的失落,溫聲寬慰道:“別愁眉苦臉的,明天下午我早點兒過去找你,順便給你化個妝不就好了么。”
“……啊?!”沈陌倏地抬頭看向他,總覺得他這話里的信息量有點兒大,“你連化妝也會?”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
雖然按照邵揚一貫的才華橫溢來推斷,這確實沒什么好奇怪的,可是……
沈陌還是有點兒懷疑:“那怎么從來沒見你畫過眼線呢?”
邵揚瞥她一眼:“我一個男人畫什么眼線?神經病么!”
沈陌哭笑不得:“所以你就是敢那我當試驗品啊……”
“就你這個底子,還真不適合當什么試驗品,感覺會很沒有成就感。”言外之意,她不美,怎么畫也不美。
沈陌早就習慣了邵揚明里暗里的毒舌,也沒放在心上,只是再次試圖確認此人可靠:“那個,你真的會化妝,不是唬我玩兒的吧?”
邵揚無奈的搖了搖頭,言簡意賅地說:“放心吧,我練過。”
她這才放下心來,可轉念一想,似乎哪里不對啊!
練過?拿誰練的?!那個好運得令人嫉妒的女人到底是誰……
可是關于這方面的事情,沈陌不敢問,也立場問。她只能將一肚子的疑惑,連同郁悶一起憋了回去。
次日下午三點半,邵揚如約來到沈陌租房的小區。
沈陌上午特意跑去附近的超市買了廉價的眼線筆和眼影,臨到結賬的時候還跑回到化妝品區域又挑了個粉餅和睫毛膏。天真如她,哪里會想到邵揚□□竟然還自帶專業化妝包!
兩人并肩走到沈陌居住的單元門外,她忽然就怯步了。
“呃,我感覺我的出租房有點兒太不闊氣了,可能……空間不夠你施展拳腳。”
邵揚無語地瞪了她一眼:“你又胡鬧什么?”
見她還忸忸怩怩地不肯帶他上樓,邵揚只得又催促道:“快別磨磨蹭蹭的了,時間也不寬裕,你是慶功宴的主角,等會兒要是遲到了,該被人戳脊梁骨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沈陌自然也沒辦法再回絕,只好硬著頭皮帶他往樓上走去。
邵揚送她回家無數次,卻從來沒有上樓坐過。說起來,這還是是他第一次親眼看到沈陌生活的出租房究竟是何模樣,只是想不到,竟然是以化妝師的身份。
沈陌從冰箱里翻出來水果,洗好端到茶幾這邊來。
趁著這個空當,邵揚四下里打量了一番。
事實上,在他的印象里,沈陌一直是個迷迷糊糊的姑娘。他不止一次想過,她的家里應該是有些散亂的。
然而眼前的居所,卻著實在邵揚的意料之外。
這么個迷迷糊糊貪睡貪吃的小女人,居然能將租來的一居室小房子打理得干干凈凈,井井有條。
客廳的頂燈灑落柔和的暖色光線,將沈陌的身影勾勒成溫柔的模樣。視線無意間四下流轉,最后落在玄關的木質鞋柜上。邵揚看到擺放在那里的精致插花,看到花瓶旁邊的鑰匙串,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些不易察覺的溫暖。
原來,在他自己都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開始渴望擁有這樣一個家,這樣一個常伴身側的人。
邵揚騙不過自己,他知道,從今往后,他再也沒辦法只將沈陌看作是自己的徒弟。她是他渴望已久的小女人,她那么姣好而明媚,那么動人。
就在他情愫萌動時,沈陌已經在他身側坐了下來,順手遞了個剝好的橘子到他面前。
“喏,給你吃這個,好像有點兒酸,不過也不至于酸得咧嘴。”
邵揚接過來,嘗了一瓣。確實酸,有種盛情難卻的味道。
沈陌見他很快就要吃完一整個橘子,以為他愛吃,正打算再剝一個給他,卻被攔住了。
“別只顧著吃,你先去把禮服換好。”
她瞥一眼墻上的時鐘:“現在?這么早……”
他點點頭,不由分說地把她往臥室里推:“就現在,不然等會兒你一換衣服妝會花掉的。快去!”
沈陌“哦”了一聲,乖乖把他關在了臥室外面。
她很快就換好了衣服,卻遲遲不肯出來。
沈陌看了看床頭梳妝鏡里映出的自己的臉,下意識地深呼吸了好幾次,才覺得稍微不那么緊張了。
可是就如同她所預料的那樣,一旦邵揚開始給她化妝,一旦他的臉離她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她那顆小心臟又會再一次跳成奔馬律,怎么深呼吸都不會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