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黎大趕著騾車, 邊走邊問,有一段走錯了路,一往返耽誤了快一天, 到了嚴家村花了三日,比西坪村到府縣還遠。
可算是到了。
“勞駕問下, 這里是不是嚴家村?”黎大騾車上跳下問村民。
嚴家村的村民見黎大臉生,口音又不是本地的, 不由看了眼,一瞧強體壯的,便老實回說:“是,你找誰?”
“找嚴秀才, 他家哪里麻煩小兄弟給指個路。”
村民便指了路,等黎大的騾車剩了個影子, 才收回目光, 跟著村里其他說起,有趕著騾車拉著東西上門找嚴秀才了,不知道哪里的, 看著高高大大上了些年紀的漢子,麻袋口都扎緊了不知道里裝的啥的。
有便一起約著去嚴家瞧瞧。
嚴家沒院墻,四間的瓦片黃泥正屋,側屋兩間,院子敞快, 自家吃的麥子拉出再曬曬。嚴家各干各的事,嚴阿『奶』在灶屋收拾鍋碗,嚴父則在劈柴,后院嚴母喂雞喂豬的拾掇,將糞攢著堆在一旁。
兒子說什么做肥料, 給旱田上,那就攢著吧。
黎大趕著騾車到了嚴家門口,見院子劈柴的漢子,一猜就知道是嚴父,便客氣下車在院子口喊:“可是嚴謹信的家?”
“……是、是。”嚴父放了斧在地,回都緩了幾分,看門口是個生,擦著手上的灰,過去說:“你是?”
黎大也不客套,直接說:“是就好。我家哥婿和嚴謹信都在府縣官念書,兩是叫什么同窗,關系好,之前我家哥婿答應了給嚴秀才送石粉,我才村里回府縣沒久,這不趕緊送了,別耽誤事。”
這內容的,嚴父腦子還沒捋清,鬧不明白,可也知道這是兒子的客,還是府縣的,趕緊熱情招呼進坐,一看騾車,讓把騾子也牽進,好好歇歇。
黎大也不客氣,牽了騾子進院子。
灶屋里的嚴阿『奶』,后院的嚴母這會都出了,知道是府縣的客,沖院子門口扎堆看熱鬧的相熟的嬸子說:“嬸子,麻煩叫一聲地里的謹信和小樹,我這兒忙不開。”
“欸成,我現在就去。”
嚴家是倒水的倒水,準備飯食的準備飯食,遠道而,聽音是兒子在府縣官認得朋友,那也是秀才,這位也是秀才爹,自然要好好招待。
黎大先把三袋石粉車上卸下,又摘了套騾子上的車轅架,讓騾子先歇,自然嚴父也在旁幫忙搭把手,等弄完了,也沒進堂屋,就在院子里說。
“大兄弟叫什么?”嚴父問。兩瞅著年歲差不,他大一些。
黎大:“我姓黎,是寧松鎮西坪村的……”
兩報了年歲,嚴父長了黎大六歲,黎大喚一聲嚴哥,看到院子里曬得麥子,自然就問到家里收成,說自己也是六月收了麥子,倆莊稼漢聊起地里活,那題就自然許。
等嚴謹信和柳樹回,院子了一輛騾車,還有堆著的麻袋,一看和爹聊得熱絡的漢子,材高大,便想一定是兆弟的爹了。
“黎叔好。”嚴謹信上前拱手行禮。
一番介紹完。柳樹早去灶屋忙活了,熱水給客備好,還有吃食。黎大先是在灶屋擦洗一遍,換了嚴父干凈的衣裳,這才去堂屋吃飯。
黎大的衣裳嚴母幫忙搓洗了,就晾在院子里,這日明日定干。
“……我家旱地麥子一共十畝,水田十畝,以前就我和周周兩下地干活,周周是我的哥兒。”黎大吃完飯喝著茶和嚴家說:“我天生力氣就大一些,后給我家周周招了夫婿,就是兆兒。”
原兒子/孫子口中的兆弟,和黎家竟是這樣的關系。
嚴家到沒瞧不上贅婿,這有啥的,看著黎大說,一口一個兆兒,便知道那顧秀才定是個好的,這大熱的天,黎大為了哥婿一句跑過,黎家也好。
反正黎家顧秀才都是好。
“兆兒和周周剛成親時,兆兒干不了地里活,不像小嚴子骨好硬朗,那時候兆兒就讀書,后琢磨出肥田的肥料,當時我們家先試,第一年旱地就有了好收成。”黎大說到這兒笑了。
嚴父剛聽了一遍,可再聽還是覺得驚奇,也聽不煩。
莊稼地收成翻一翻的好事,哪聽煩。黎大說的是黎家的旱田,可聽到嚴家耳朵里,那就是嚴家的田了。
因為黎家好顧秀才好,不藏著掖著,特別跑送肥田的料,還有法子了。
“原先咱倆村旱田都差不,一畝地的收成一旦兩三斗的樣子,用了肥料最起碼就有三石兩斗,老莊稼漢精心伺候了,往四石去也是成的。”黎大說。
嚴家便驚呼,說真好。
“水田肥,不過定不談心,石粉放了,燒著苗子,兩畝三畝田一袋子……”黎大說的詳細,原原本本的。
嚴家就聽著,時不時問一聲怎么上,黎大仔細說,說完了,又看向嚴謹信,說:“這法子府尊大已經推試,小嚴知道。”
嚴謹信點,“是,府縣抵報有寫,只是我們村偏遠,可還沒到咱家。”跟爹娘說。
“是,你們要是做了,不妨問一聲村里,他們要做就做,不做算了。”黎大給提個醒,他家當時也沒藏掖,今在村里名聲好,處處便利,他瞧嚴家在村中比他家日子還艱難。
嚴謹信雖說是秀才,可常年不在家,在府縣,家里有啥事還是靠村里,反正法子遲早都要傳過,不買個便宜得個情。這是兆兒說的。
嚴謹信略略思考便懂了,拱手應好。
說了一下午,黎大還上手給教怎么做肥料,一看嚴家后院堆著的糞,雖然不,應該是小嚴回才跟家里說的。
怎么做肥料,啥時候上旱田,啥時候上水田,黎大說的仔細。
嚴家留他一宿,第二天他在上路回村。
“……不是我客氣,不留,我家在府縣做了個小買賣,府縣酒樓眼紅,家中怕生事,這次送石粉,我也是要回村去拿府尊提的牌匾。”黎大實實說拒了嚴家讓他留幾日的熱情。
嚴父一輩子都和地里打交道,去的最遠的就是鎮上,為老實憨厚,去鎮上見了穿著打扮體面的都要矮一,怕惹上事的『性』格。
一家差不都是。
在村中不怎么起眼,也沒啥地位,當初供嚴謹信讀書還村里笑,這供讀書還是嚴謹信爺爺在世時拗下的主意,說什么都要孫子讀。
他們嚴家一輩子窩窩囊囊瞧不起笑,一脈單傳,丁稀少,在村里沒什么臉面,嚴爺爺年紀那么大了,還要指著鼻子罵,說他嚴家就是誰都踩一腳的命。
這才氣得嚴爺爺賭咒發誓要送孫子讀書,給嚴家掙個顏面。
可惜嚴謹信還未中秀才,嚴爺爺先去了。
這樣老實的嚴家,好不容易出了個嚴秀才,雖說村里背地里還是說嚴謹信去府縣讀書白費錢,怕是考不中這類,這就是羨慕嚴家有,背后酸的。
柳樹不為這個生氣,男是有本事的,就算考不中又不是讓那些嘴舌的『婦』出銀子,關們屁事。
這會嚴家聽府縣酒樓背地里給黎家生意做壞事,嚴家父母張口結舌不知道說啥,府縣那么大,酒樓聽著就大,這要是背地里搞壞,可咋辦呀?
嚴父嚴母嚇得,都不敢吱聲出主意,因為沒見過。
柳樹上了氣不過憤憤罵了句:“都是些斷子絕孫短命鬼干的勾當,正經買賣打不過了,背地里搞這些下三濫的玩意,呸!”
嚴謹信肅著一張臉,看了過去。
剛氣憤到的柳樹頓時跟鵪鶉一樣,臉變了又變,最后小聲說:“我、我去給黎大伯添個水。”一溜煙跑去灶屋了。
黎大笑,夸說:“小嚴媳『婦』兒是個利索爽快,不像我家周周嘴笨,利索好,不容易欺負。”
嚴母怕兒子因為小樹罵,回教訓小樹,說:“小樹就是一時急了,平日里要是沒說咱家,也不這樣……”
那就是村里說他們家閑時,小樹罵了回去。
嚴謹信心中默默想。
黎大都這么說了,嚴家自然不好再挽留,當天下午飯吃了葷腥,干飯,嚴謹信給黎叔結了石粉錢,黎大也沒推辭不要,一看小嚴就知道是個有骨氣的,這樣的,現今日子艱難了些,可總會有出路,過好的。
同情憐憫用不上。
當夜里,黎大同嚴父睡一屋,嚴母和婆母去睡了。
夜深靜的時候,柳樹脫了衣衫上床,天氣熱,男沒回前他其實喜歡光著睡,就穿件里褲就成,可今男回了自然不這樣,規規矩矩的穿著里衣里褲躺炕上。
男回后一直下地干活,忙前忙后的,今個屋里還有客,男是肯定不可動他的。柳樹給倆不同房不做事找借口,總不真了那些嘴賤的婆娘意思,他家男嫌棄他不樂意碰他吧。
柳樹躺炕上臉上掛著不樂意,一聽外腳步動靜聲,知道男洗完澡回了,趕緊兩腿一蹬,規矩的不成閉眼睡覺。
他今個兒還罵了,不裝睡,那男得給他念叨什么之乎也,都是他聽不懂的。趕緊睡趕緊睡。
嚴謹信一濕漉漉的水汽,關了門,脫了衣裳,一看炕上的哥兒,這都睡了?便蹙著眉,把想著的說辭先留著,明日再說。
也上了炕。
柳樹一個睡的時間長了,等真睡著后就開始歪七扭八的橫躺,胳膊腿也不規矩,一條腿夾著嚴謹信的腰,還不停的蹭。
嚴謹信皺著眉肅著一張臉,可一看小樹睡著香,只又把咽回去了。
明日再說。
第二日,天不亮柳樹起給黎叔做路上帶的吃食,順便把騾子喂了。嚴謹信起一看忙前忙后的柳樹,那些規勸的便又在等一等了。
等嚴家送走黎大出村,村里問起這是誰、為而時,嚴謹信便把肥田肥料法子說了,他為嚴肅,時常黑著一張臉,即便搬出抵報和府尊已經在推試肥料,可村里還是不敢問,當然大部分是不信的。
咋可真有那東西,祖祖輩輩種地的老莊稼把式也沒見過。
嚴秀才難不成腦子讀書讀壞了?
柳樹把罵的硬是忍了回去,愛做不做!
不過倒也有跟著嚴家做肥料,都是與嚴家關系好的幾戶,在村里沒啥聲望,老老實實的,想著府縣的,路途遙遠,家還趕著騾子,可不是比他們這些家富裕,難不成趕過就是為了說幾句逗著他們玩嗎?
先試試看,就試一畝水田。
啥,石粉一袋做兩畝田?那、那就兩畝……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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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出發后,顧兆便和周周商量,早上他去推車買下水,周周去附近買豆腐、雞——家里有大鐵鍋了,鹵開。
試試鹵雞。
黎周周想相公去西邊買下水走著累,正要說換著,顧兆便可憐巴巴的說:“其實我怕殺雞,老婆,你不會瞧不起我,連殺雞都怕,不像個男吧?”
“……自然不會!”黎周周哄相公,“我殺雞。”
顧兆拿腦袋蹭老婆胸口,一臉幸福,就是下腿有些順不起窩著。
唉,甜蜜的煩惱嘛。
家里分工合作,早上顧兆去買下水,黎周周買了豆腐豆干,還去街面上買了一只雞,回燒一鍋開水,燒水的時候放了七八個雞蛋進去煮,等煮熟了撈出一邊晾著,熱水褪了雞『毛』,爪子雞肝雞心雞腸都留著,相公說這個也好吃。
弄干凈了。
雞先拆了,雞腿、雞翅、肉,分著開,料準備好了,就拿自家灶屋的鐵鍋鹵,一只雞連著豆腐豆干還有剛煮熟的八個雞蛋,雞蛋殼不用剝,敲兩下裂開縫就成。
這一鍋就是滿滿當當的。
等黎周周把雞、豆腐豆干、雞蛋先鹵上鍋,相公還沒回,便把院子殺雞退雞『毛』的狼藉收拾了,弄了干凈利索,瞧著日,相公約莫還有兩三刻就回。
黎周周也沒停歇,一邊和面,醒著,一會把面搟出,晌午和相公的飯,后灶燒鍋開水,倒茶壺里晾著,一會相公回喝口涼快的。
前鹵雞的灶下抽了柴火,用小火慢慢的鹵,才入味。
顧兆回后,兩便一起收拾兩筐子下水,自家打的推車好使,停下時前有支架支著,上兩個木框正切合推車,力道均勻,比木桶好用。
收拾空擋,鹵雞差不到功夫了,便熄了火,用余溫在鍋里燜著入味。黎周周繼續處理下水,用后灶分批焯了下水,拿著干凈的料、下水,放鋪子里大灶鹵。
那大灶是按著村里吃席時砌的,一鍋就鹵下。
顧兆便收拾后勤,把剛焯下水的鍋洗了,還有鹵的雞和豆腐豆干雞蛋分開,這一批放爐子配的深鍋里,雞刮到盆子里。
就用鹵雞的鍋,也不用洗,一把洗好的菘菜,兩顆鹵蛋剝了殼,周周搟好的面條,一勺子鹵汁,做了一鍋鹵味燜面。
簡單又好吃。
忙活了一早上,終于歇口氣吃個午食了。
夫夫倆坐在堂屋里吃面條,配著涼白開。手搟面條勁道,鹵了一個小時的雞肉鹵汁味,是半點腥味都沒有,再加上綠油油的菘菜,還有剝了殼后的鹵雞蛋。
一碗面,一上午忙碌都沒了。
舒坦。
“你慢慢吃,我去看前灶,火小一些我知道。”顧兆起去前鋪子看火,讓周周別跑了,累了一早上,難得坐回吃口飯好好歇歇。
前鋪子大灶改小火,時不時要添柴,因為鍋大,東西,這個得鹵的時間長。下午三點左右開鋪子,正好了。
等兩吃好了,鍋碗一收拾,開鋪子賣鹵雞。
門口照舊是早早排隊的,有新食客有臉熟常的。
“今個推出的鹵雞、鹵雞蛋、豆腐豆干,下水是下午老時間賣,正鹵著呢。”顧兆跟食客說。
排隊的客便問:“鹵雞咋賣?”
鹵雞肯定是比下水貴,一只雞就要二十文左右。
這定價是黎周周拿的主意,顧兆只是旁給予啪啪啪掌聲,支持他家周周。
這會黎周周便細心說:“鹵雞是搭配著,一碗要是有個雞腿便搭一些肝臟,要是雞翅那就一塊雞胸肉并著一些豆腐豆干,想吃哪個部分了,得早排隊前的可以點著要,口感都不同,這些一勺子十二文,要是只要雞就十文錢,不過不可一勺子滿滿當當的。”
道理都懂,一只肥母雞殺了,真要按勺子賣,那兩三勺就賣沒了。
“鹵的雞蛋,一個三文錢。”
這個也不貴,都是公道價錢,外兩個雞蛋就三文錢,有時候季節貴了,一個雞蛋便是兩文錢。
黎家鋪子這雞蛋怕是掙個一文錢左右,那料汁不是錢,還費柴火燒。
買了這么久,都知道黎記鹵煮老板是個實誠,價格公道的很。
隊伍中聽了價位,知道黎家沒胡要價是一回事,可心里還是覺得貴,想著等下午買鹵下水,那個還是劃算,一勺子一碗,夠他一家下午添個葷腥菜了,湯汁也不浪費,下面條吃。
鹵雞就算了。
有不買的,自然也有不缺錢的,像是方老板、趙裁縫兩家就是。
顧兆讓買雞的另排一隊,聽隊伍中間有說:“我想買鹵雞還想買下水,這要是另起了一隊伍,送了雞回去,我再過排到老后可不是下水買不著了嗎?”
有錢的方老板愁啊,怎么今個沒讓仆過。
顧兆早料到這種情況,自然要給買鹵雞客開vip渠道,他早都刻好了愛的號碼牌,今一一發在排隊食客手里,說:“下午買鹵水先緊著食客手里的木牌子,一二三四排著,位置都有。”
“以后我中午發牌子,領了牌子不用排隊可以松快,到了下午開店前就成。”
排隊的便紛紛夸贊說這個好,省了時候,不然買了鹵煮就耽誤一下午功夫云云。
顧兆說:“先這么干著,也是為了大家伙方便,要是后有仿冒牌子或出手二次販賣牌子號,那便取消了,總不我家出一勺七文錢的鹵煮,小得了利賣十文。”
眾自然說:是的、顧秀才說得對。
方老板拿了六號號碼牌,美滋滋的不用愁,到了前跟黎老板說:“我要雞腿、雞翅、鹵蛋、肝臟都要。”說罷便把食盒遞過去。
都要試試滋味。
也幸好鹵雞價貴,方老板要的這么,拿了號碼牌買下水的隊伍也沒抱怨說買了云云。
黎周周給打的實誠,雞腿雞翅各一個,還有肝臟下水,問要不要雞腳,方老板怕這個覺得臟,說不要,黎周周便送了一些豆干豆腐,還有雞胸肉塊。
這一下子便是二十四文。
按著雞腿、雞翅走的。
方老板覺得不貴劃算,付了錢,拎著沉甸甸食盒回家了。
輪到了趙裁縫,趙裁縫要了雞腿雞蛋還有雞腳,他想嘗嘗味。一鍋鹵雞賣的略微慢了些,但也賣的干凈,全完了。
西邊肉鋪的伙計小六子猶猶豫豫的,時師娘就給了鹵下水的錢,可鹵雞是新鮮吃食,師傅一定會喜歡,便猶豫要不要自己先墊著錢孝敬師傅,平日里師傅對他好。
于是咬咬牙也買了一份,不過是雞肉塊。
黎周周認出小六子,已經是熟客買賣了,說:“下水還沒鹵好,你先找地方歇歇腳,等下午連著鹵下水一同給你。”
這敢情好啊。小六子自然高興,嘴里道著謝。
賣完了鹵雞,鋪子門也沒關,就這么敞開著。黎周周去收拾,顧兆便坐在鋪子里,手拿一本書看書,順便看鋪子。
往常做生意,黎家開了鋪子,兩刻下水就賣光,回回走的行,連味都還沒聞到,就瞧著這家食鋪前排隊,有的不愛瞧熱鬧,有的嫌那么耽誤工夫,尤其一問聽說現在排也沒有了。
就一吃食,有啥了不起的,還排隊。
可今個不一樣,鋪子門敞開著,大灶鍋咕嘟咕嘟的冒著香味,尤其顧兆過一會還要開了鍋蓋攪一下,看一下火候。
鹵味香味本就濃郁霸道,鋪子敞開著,可不是全都散出去,勾的行挪不動步子,咽著口水,巴巴上問:“小兄弟,你這賣的是啥啊?”
“鹵煮,黎記鹵煮。”顧兆蓋了鍋蓋答,說:“用豬下水鹵的,我家特制秘方,一勺七文錢,現在還沒到火候,差著一些。”
這么香了,還差著一些?
那等做好了,香味不把香『迷』糊過去?
行現在滿腦子都是鹵煮,管什么下水不下水的,正想要問啥時候好,他再買,結果就聽店里小兄弟說:“中午排隊,牌子都發出去了,今天這一大鍋估『摸』著都賣完了,您要是喜歡明日中午,或申時過,看有沒有剩的。”
“不過應該是沒了,您還是明日過吧。”
行:……
咋就賣完了,這不是一大鍋嗎。
死心嗎?香味他站在鋪子口,那一縷縷的香直往他鼻子里鉆,就沒聞到過這么想的吃食。
“小兄弟你莫不是騙吧?這外空『蕩』『蕩』的一個排隊的都沒有,咋可就賣過光了。”
顧兆很想說出你要這么想那我也沒辦法的欠揍語錄,但顯然不可,這可是買主,便耐著心解釋了一遍。
黎周周估『摸』時間好了,熄了柴火開始燜。
這位行不死心,想耗著等開賣,嫌站著腿疼,便去隔壁馬家鋪子買了個燒餅坐著等,一邊等還不死心問:“隔壁那家鹵煮店真賣完了?我瞧著都沒。”
馬家夫『婦』想這后生年輕了,便說:“中午顧秀才琢磨了什么號碼牌,讓排隊的歇歇腳,一會開賣前就成,顧秀才沒騙你。”
“我是早早知道這家新開了吃食鋪子,只是那時候聽說是鹵下水,這下水腌臜玩意,便沒覺得有好吃……”行這會滿腦子都是香味,等嘀咕完了,才反應過,“隔壁看鋪子的還是秀才相公?!”
難怪手里拿著書在看。
馬嫂子說:“可不是嘛,顧秀才問好還在官上,鋪子里營生小買賣是他家夫郎做的。”
等了約莫兩刻,黎記鹵煮門口就跟早前行一樣,紛紛前詢問,得知了號碼牌領完了賣完了,明個兒,不死心,便去馬家店同早先行一般,買個芝麻餅坐著等。
就是不信,非要看看,當然也是撿漏想今個吃到。
馬嫂子可高興壞了,這一會會光是買芝麻餅的就有十個。
“快了,你趕緊拿了牌子去。”馬家男跟媳『婦』兒說。
馬嫂子:“不急,咱家近還有牌子。”
坐在店里吃完燒餅的便看,說的功夫,原本隔壁鋪子門前沒有一,現在陸陸續續的趕了,手里拎著食盒的、拿著大碗的,這些手里都拿了木牌子。
申時一到,隊伍按照中午領的號碼牌排起了。
馬嫂子、周氏、許阿嬸就在其中。
剛吃芝麻餅的等‘撿漏’的知道了,黎記鹵煮一只賣兩勺,而一鍋就出三十勺,要是排隊的只買一勺,那就有剩的,可這些一瞧排隊拿木牌的,那手里的碗那么大,不像是買一勺的量……
難怪顧秀才說今個指定沒了。
沒買到馬家店里坐的行也沒走,還是第一次看這樣的買賣營生,覺得熱鬧新奇,黎老板揭了鍋蓋,誒呦喂,這香味直飄隔壁了。
咋還坐得住!
站著圍觀看。
每個排隊的果然是笑呵呵的遞碗過去,連著木牌交給顧秀才,“黎老板,我要兩勺。”同時自覺地將十四文銅板放進木匣子里。
打的快,賣的快,前前后后不到兩刻的時間,一鍋干凈了。
圍觀的是站不住了,香味香的『迷』糊,說明個一定早早。買完了的食客,一瞧這圍了一圈十位,買到的高興氣就成了生氣和擔憂。
咋又吸引了這么,那明個得早早了,實在不行就買雞。
鹵雞也好吃。
顧兆笑呵呵說了句今日賣完了,明個兒請早,便開始關店。
開心!
“我家周周真棒。”
黎周周也開心,每天做買賣營生,看到鍋干凈了,大家掙著搶著買鹵煮,夸滋味好、越越香,黎周周就喜歡,愛這一行,每天干活不覺得辛苦和累,反倒是踏實喜歡。
關了鋪子,總算歇會了。
顧兆給老婆捏捏肩,捶捶腰,一同收拾了還要習。他家周周是個上進的好青年。給老婆捏捏。手不聽使喚的到了前。
“相公,家里的大料不夠了,得再買。”黎周周胸口癢,忍著臉紅拉著相公的手說。
顧兆便正經臉說:“那明日我去買。”他不放心周周去,怕有尾隨周周,不由說:“也不知道大哥啥時候府縣,他要是租院子應該早早過了吧?”
鄭輝又不下地務農干活,這次趁著暑假回家就是心中愧疚,想看看雙親和妻子。
說鄭輝租了騾車,平安鎮距離府縣不是太遠,趕車的,大半天就到了,約莫四個時辰,城門一開就出發,下午天還沒黑就到。
明明是近的,可當初鄭輝為了逃避家里,去官報道特別早。今回去了,坐在車廂里緊張,嚴謹信瞧了一眼,鄭輝目光對上,正要說說,嚴謹信先說:“我不兆弟會說什么勸解你的。”
鄭輝:……
“你之前混賬,你家中雙親妻子都厚待你,現今改好了,怕什么?”嚴謹信好歹還是擠出了一句,不過之后不說了。
鄭輝想想也是。
等出了城,趕車約莫一個時辰,平安鎮與河鎮是兩個方向,到了岔路騾車停了,嚴謹信抱拳作揖,道了謝便背著書籠自己走了。
之后騾車搖搖晃晃趕到了晌午,趕車車夫問車里鄭秀才要不要歇息,鄭輝便說不用,回去吧。
早早回去早早見到爹娘……和妻子。
天還沒黑,到了平安鎮,順順當當進了城門。
平安鎮最大的『藥』材鋪子和醫館是連著的,鋪子光門面就六間,三間『藥』材柜子堆著正面墻,買『藥』抓『藥』的這處,一間專門有徒熬『藥』,兩間鋪子是有大夫坐診看病的。
鄭父主坐診,鄭輝爺爺時不時也會過。還請了其他兩位大夫。
“到了,鄭秀才。”趕車的車夫在鄭家『藥』鋪停下,看著這一排的鋪子不由咋舌,這可是有錢少爺。
鄭輝車廂下,正付了車費,店鋪門口的徒伙計便瞧見了,高興去坐診的鋪子里回報:“師傅、太師傅,輝哥兒回了,就在門口。”
今日鄭輝爺爺也在。
鋪子里還有看病的病,鄭輝爺爺先訓斥了徒一頓,說看病清靜地不許吵雜,可眉眼是高興的。
鄭輝進了鋪子,悄聲聲的,等爺爺看完病,才作揖沖爺爺與爹行禮,口上說:“爺爺、爹,鄭輝自官回了。”
“好好好,我還想著你不必回,回了就好。”鄭老爺子高興,讓其他兩位大夫坐堂,高興拍拍孫兒的肩,說走回家,回去讓你阿『奶』瞧瞧,你阿『奶』惦記你許久了。
鄭家是隔輩親,鄭輝爺『奶』最疼愛這個孫子。鄭輝的爹便嚴肅許,本還想說教說教,這農假又不是給你放的,你不務農回作甚,耽誤業云云,可鄭父再嚴肅,也頂不過他老子。
鄭老爺子疼孫子時,沒鄭父說『插』嘴的份。
不等鄭父擺老子排場威風,鄭老爺子先同孫子回宅子。鄭父一瞧,只暗自嘀咕一句爹敗孫子,便巴巴趕緊跟上回家。
鄭家宅子就在鋪子后胡同沒久,走個約莫一刻的路程便到了,是個清靜雅致兩進兩出的院子,因為經商,有規制不敢三進三出,家里口,便往兩側加,大門門楣放的低,門的大小也是符合制度。
鄭老太爺斷臂的事,鄭家是怕了,自后謹小慎微。
到了宅門,門房開門貓著腰行禮,高興說:“老太爺好,二少好。”
這宅院小廝仆喚的鄭輝是二少,『藥』材鋪的徒喚鄭輝輝哥兒,下是有的賣了賣契,是家奴,徒可不一樣,以后出了師,是鄭家醫術的傳承。
不是下。
鄭家倆兄弟,不管是鄭輝還是鄭耀,都是往仕途走,鄭家收徒教,便是斷了給自家孩子傳承,以后接手生意做買賣的路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