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有喜歡對象這事,立馬就吸引了陳弄墨的全部注意力。
她不好一直盯著人瞧,只用余光偷偷瞄。
曹留...
再是八面玲瓏,曹留也是少年人,黝黑的面皮慢慢燒上了紅云,倒不是害羞,而是話題敏感。
尤其妹妹那若有似無飄過來的好奇眼神,尷尬的感覺就更甚了幾分。
但小丫頭小小一只,敲敲腦門就了不得了,太大聲說話他都擔心嚇到人,于是心里頭別扭的曹留將郁氣沖著弟弟而去:“胡說八道什么?”
陳君縮了縮脖子,大手放在妹妹的肩膀上,將她擋在身前,不服氣嘟囔:“上回我瞧見了,那個叫童秀秀的女知青給你送吃的了...”
他家是條件好,所以不愁吃穿,但是大多人家吃食還是很緊張的,年輕姑娘給小伙子送食物,還能因為什么?
雖然二哥沒接受,但他瞧見二哥臉紅了,他猜肯定是喜歡。
曹留瞪著將妹妹當盾牌用的老四,臉更黑了:“瞧瞧你那出息,你以為六妹這小胳膊小腿的能擋住你?”
說完這話,又板起表情:“以后不要讓我再聽到你說這些不著調的話,尤其背地里議論人家女孩子,不禮貌!”
聞言,本來還一臉不正經的陳君撓了撓頭,端正認錯:“是我不對,以后不會再說了。”
陳弄墨看了眼二哥,有些驚訝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所以...尊重女性這種思想,跟出生在哪個年代是沒有關系的。
還有就是...他到底喜歡不喜歡那個叫童秀秀的姑娘?
...不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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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
裊裊茶香飄散,陳秀梅牛飲似的連連灌了幾杯熱茶,才覺得暖和了過來。
她一邊脫厚襖子,一邊好奇張望:“別給我沖糖水了,我喝茶就成...小子們呢?”
去柜子里抓了一盤子干果的曹秋華將盤子放在秀梅手邊,挨著她坐了下來后,撒了個善意的謊言:“不知道跑哪里瘋了,你咋這會兒過來?今天不回去?。”
陳秀梅也是山順村的姑娘,算起來是跟曹秋華一起長大的老姐妹,只是后來嫁到了隔壁村,走動才慢慢少了起來,但兩人的感情一直都不錯。
她是個風風火火的,也不扭捏客氣,抓起一把花生,邊剝邊說明來意:“今個兒住我老娘家,過來還不是又有人托我來說媒?不是我說,你家的小子可是有不少人盯著呢,翻年武聞都29歲了吧?也就是他條件好,不然都成老光棍了,還有老三也能相看了,你到底咋想的?再拖下去外頭話就難聽了。”
其實已經有風言瘋語了,畢竟十里八村向老姐妹家這么好條件的太少。
嫉妒眼紅下,可不就什么難聽的話都有。
比如待價而沽,想要找城里媳婦,看不上農村的。
又或者老大遲遲不結婚,肯定是前些年打仗時傷了子孫根啥的...總之,不是什么好傳言。
二十幾年前,家里遭了殃后,曹秋華的性子就越來越淡,并不怎么喜歡串門子,再加上住的偏僻,也不會有人刻意到她耳邊說三道四,還真不知道外頭謠傳了啥。
但曾經她‘守寡’的那些年,也算切身體會過流言蜚語的殺傷力,大抵能猜到一二。
想到這里,曹秋華面上本就不多的笑意更淡了幾分:“管他們怎么說,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大離的遠,我也只能在信里頭催一催,關鍵還是看孩子們自己。”
孩子自己不著急,她急有什么用?
結婚還是要尋到正確的那個人才好。
就比如她跟陳德茂,懵懂年華因為父母之命走到一起,雖也過得不差,到底少了如膠似漆、情投意合。
后來他們各自遇到合適的人,才清楚差別在哪里。
也正因為自己走過彎路,才舍不得叫孩子們再走一遭。
這也是為什么這些年不管誰來做媒,曹秋華都不會給兒子們做主的原因。
吃了一嘴花生的陳秀梅又端起茶杯灌了一杯茶,才咂摸兩下嘴道:“我知道你,咱不給孩子們直接拍板,那樣成什么人了?現在可是新社會,講究個自由戀愛,但是做長輩的操心牽個線總沒啥,合不合適的叫孩子們自己處去。”
曹秋華好奇:“還是相中了老大?”
陳秀梅擺手,圓盤子臉上滿是得意:“不是,這次是曹留那小子。”
“哪家的?”
“我們村書記家的老閨女,跟你家老二一般大那個丫頭,小姑娘長得挺俊,白白胖胖的,家里條件也好,除了被養的嬌氣了些,沒旁的毛病,對了,還跟你家老二是高中同學吧?”
曹秋華點了點頭:“那姑娘我有點印象,是老二同學。”附近孩子都結伴去縣里讀書,她瞧見過幾回,是挺俊的。
見老姊妹有印象,陳秀梅來了精神,花生也不剝了,湊近幾分問:“你覺得咋樣?”
曹秋華無奈:“我覺得咋樣有什么用?還是得看老二自己。”
“那曹留那小子呢?我問問。”
“急什么?你今個兒不是不回去嗎?晚上孩子回來我問過了,明天再給你答復。”
聞言,急性子的陳秀梅只能壓下心底的好奇,又閑扯了一會兒張家長李家短的話題,瞧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才忙忙起身告辭。
曹秋華跟一直沉默坐在旁邊聽的陳宗起身送人。
媒人上門,再是自己人也不好埋汰,曹秋華還給人拎了些自己蒸的紅豆糕。
陳秀梅臉上笑出一朵花來,一把接過揣進懷里:“我可不跟你客氣,想你這紅豆糕想了多少日子了。”
曹秋華也笑:“明天還做呢,你下午來。”
陳秀梅:“那我就不客氣了,對了,你家新來的嬌客咧?我還沒瞧見過呢,聽春梅姐說,小姑娘長得水靈靈的?”
曹秋華面上的笑僵硬一瞬,知道老姐妹這是犯了老毛病,沒好氣的白了人一眼:“聿聿還小。”
“哈哈...我就問問,習慣!習慣!”
與此同時,廚房內,聽八卦聽的正熱鬧的陳弄墨“嗖!”一下縮回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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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歷二十六。
距離七一年的新年只剩4天。
從前對于過年早已失去熱情的陳弄墨,好像又尋回了幼時的期待。
也因為久違的期許滋養了情緒,叫她恍惚覺得屋外的落雪,與風吹樹梢的沙沙聲,都詩情畫意了起來。
她雖沒有說什么,但心里頭已然自動挪出了一塊空地,等待新年掉落進來。
而將小姑娘眼底的晶亮,嘴角的笑意全都瞧在眼里的其他人,也被感染了般,紛紛揣著洋洋喜氣往縣城里出發。
今日有大集,家家戶戶都有人往城里去。
買賣皆有。
姿態不一。
唯一相似的,便是每張樸實的面容上全洋溢著蓬勃的朝氣。
陳弄墨他們一行人要出發去縣城,并沒有在鎮上的集市逗留,與同行的村民揮別后便直奔汽車站。
不怨他們這般趕,每天上午去縣城的車只有一班。
錯過只能想別的辦法,要么就是靠兩條腿走過去,要么就是騎自行車。
不管哪一樣,在這個零下近二十度的刺骨寒冷里,到底比不得汽車自在。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去的早有座位。
“哎?!”
一家人上了車,離發車還有半個小時左右,空位還有大半。
對于這個時代道路的顛簸程度,不敢恭維的陳弄墨正想著喊家人往前頭坐,耳邊就聽到了四哥驚疑的聲音。
她下意識抬頭,發現大家面色尋常的找座位坐下,只有四哥有些收不住眼睛,往最后面的一個姑娘身上瞧了幾回。
是個微胖的漂亮姑娘,渾身透著健康的色澤,只是眼神不是很友善的瞪著身旁的二哥。
陳弄墨心中一動,突然就想起了前兩天秀梅嬸子給二哥說媒,卻被二哥用不適合而拒絕的姑娘。
想到這里,她便不再盯著人看,剛要轉身眼前就是一黑。
曹留無奈的伸出大手捂住妹妹的眼睛,不想小丫頭臉太小,直接將她的整張臉都蓋了個嚴嚴實實。
陳弄墨...?
曹留憋笑,輕咳兩聲將人拽到身邊坐好才輕斥:“亂看什么?坐好!”
陳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