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病,對于家里來說都不是好事。不過這么陰差陽錯的,兄弟姐妹們嬉笑著臉來哄,眼看著胤禛偶爾還能吃下飯,每天也能睡三個時辰的覺,大家心里都高興。
覺得能好了。
病重的感覺很不好,胤禛很配合的治療。對于孩子們的犯蠢,他也顯得很配合,就是以前的脾氣上來了。
胤禛本性有點悶騷,大概是年長之后反而明著來了。他現在養病休閑,對于上門來的人也是區別對待。女兒們的待遇是最好的,好言好語有賞賜。兒子們不是滾就是罵,再不然惡作劇上來就揭短冷言嘲諷,得以一笑。
行為十分惡劣。
一開始的時候,弘時完全接受不了。在所有的孩子里,他是最聽話乖巧的,也是受聽訓最多的那個。雖然不算出挑,但他也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長大后被訓話的經歷也少了。冷不丁的增多,還要自己撞上去,神色未免有些郁悶。
這不,他今天聊著佛經。胤禛因為不感興趣,忽然就換了話題和他聊編書的事情。當年的冷面王爺,還有抄家王爺的別名,可以想見他的兇悍程度,上任的差事都是實干的重要事情。但他畢竟是皇帝了,手底下的編書事情都要在眼皮底下過目。
弘時見胤禛竟然感興趣,便自如的說了起來,說著說著款款而談十分歡喜。
然后胤禛就不慌不忙的挑問題,還挑的條理分明很有道理。
文人相輕,再說編書是很重要的事情,更有很深的含義。自己努力了這么久,結果被仰慕的阿瑪聽了后百般挑剔,心里委屈的想要哭。
弘晝和他交班的時候,看他比前兩回還要沉悶,便特意問了一聲,知道后笑,“這有什么?反正被說的多了,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你看我這么多年過來都這樣,沒事的。”
孩子多了,父母有偏愛就是正常的事情。
弘時也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并不影響他們兄弟之間的情誼。只是聽到這句話,往日里多是照顧和溫柔的笑容一頓,一副難以言喻的樣子瞪了弘晝一眼。
你這么多年來是這樣,可他不是??!
你們見面就親親抱抱,可他不是啊!
你們現在還隨意說笑,可他不是啊!
他要的不是這種親情!他想要的是親親抱抱舉高高?。?br/>
想想當年的羞恥事件,弘時的臉色幾乎是瞬間變了幾下。不等弘晝反應,便甩著袖子離開的時候,留下了一句話,“我們不一樣?!?br/>
“……”
弘晝覺得莫名其妙,問身旁人,“咱們哪里不一樣?”
怎么一副被羞辱了的樣子?
身邊來來往往很多,阿林保因為性格就是不喜歡朝堂上的事端紛爭,所以這些年來從諳達成功的升為弘晝的貼身侍衛,也是侍衛小隊的小頭頭。說是奴才,又有一點師生情分。對外的時候都是眼觀鼻鼻觀心,當做無關緊要的人。見弘時走了,他眼珠才動了一下,“大概平貝勒是想要王爺安慰兩句。”
可惜你笑嘻嘻的,反而讓弘時覺得太文弱嬌氣的感覺。
弘晝默然,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脾氣,接受了弘時的溫柔兄弟情,就要理解他的細心文弱。但他腦子的點不在這里,有時候真的會戳到人都不知。
“下回的時候你提個醒兒,叫爺止兩句。”
“奴才提醒,那未免太明顯了?!?br/>
“那就不明顯的方法提醒?!?br/>
“……”
阿林保不得不深思,怎么在弘晝身份跟隨的時候,不動聲色的提醒。不吭聲,也不能用手戳啊。
弘晝很快把這事拋到腦后去,閑著沒事還一起搗鼓一些農種上的器械,就在他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弘歷還主動上門訴苦了。
當時堂中有幾位大臣都在,弘晝先緊要正事,等到散了之后身邊人趕緊通報說,“皇上今兒個氣色更好了,保貝子過去還被狠罵了一頓?!?br/>
罵?
胤禛基本上是滿足自己的惡趣味,要大動干戈的罵人,那肯定是弘歷做了什么才對。
弘晝頓時來了精神,臉上絲毫不掩飾興奮色彩,端著案桌上的茶飲了一口道,“快叫四哥進來?!?br/>
弘歷在外間喝茶等著,眼看著大臣走了,再聽到弘晝揚高的聲音,進來的時候恨不得翻個白眼,“咱們好歹是兄弟,你怎么一副就看笑話的樣子?”
“正是兄弟才看你笑話。”
弘歷的脾氣好多了,也不用在意說話傷到面子。別人可能會,但他們兄弟一年生,長大之后就自然而然的變成這種閑說斗嘴的狀態。也是因為這樣,對于怎么看望服侍胤禛的同時氣一氣,他也是很快上手。謹記著弘晝說的幾大要點,每回都在真正激怒胤禛的邊緣快樂彈跳。
從未失敗。
弘晝挑了挑眉,“你干什么了?”
“什么都沒干!”
弘歷氣壞的樣子,手里拿著一把折扇,就在案桌前來回的走著訴苦,“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幾回爺都是進門就被攆,服侍都是站在門外,壓根就沒近身。今兒難得不攆人了,爺這一肚子的笑話和詩畫還沒說,結果就被汗阿瑪罵的狗血淋頭?!?br/>
弘晝摸了摸下巴,“難道是更年期?”
“什么期?”
“嗯,可能是阿瑪最近悶在屋子里,所以興致不高,情緒有些壓抑不痛快?”
弘晝理性分析兩句,覺得很有可能就是這樣。弘歷覺得也是,拍著巴掌道,“爺也是這么想的,可汗阿瑪罵,又怎么敢頂嘴?”
曾經在康熙旁邊守著,弘晝也是目睹過康熙大爺開口罵人的姿態,尤其是罵自家的兒子,那才真的是狗血淋頭懷疑人生。就像他家驕矜自信的十四叔,就被罵得有半個月都蔫噠噠會不過味的那種。
當年孝恭仁皇后為此說了兩句,康熙沒有說她,就是不屑的笑,說這孩子蠢。
從小到大得到胤禛的寵愛,弘晝也擔了很多的斥責,但是相比起來都有點不痛不癢的。弘晝從來都不怕胤禛,也就是這些年來皇帝的位置坐久了,胤禛身上的氣勢越發的重,常常是一個眉頭就牽動朝中許多事情。雖然心中依然親近敬愛,弘晝也自覺地表現的更守規矩,只有私下里時候依舊往常。
弘晝一臉不相信,“阿瑪罵什么了?”
“多了!”
弘歷突然在正中間站住,他身姿一擺,長身玉立持著折扇,“你看這身怎么樣?”
怎么樣?
弘晝基本上還是直男,就是懂一點所謂的搭配,但只要看著精神清爽就覺得很好。他習慣這樣,身邊人自然就給他搭配的素雅清貴。反之弘歷,他是最受胤禛影響的那個人,對于自己的外在形象問題格外看重。每天的辮子要細細綁,帽子要什么顏色的,腰帶要什么花紋質地的等等。
一看就是很講究的人,就是他的風格很鮮明奪目。
基本上兄弟里出場,弘歷總能因為衣服顏色和搭配的原因搶人眼球。
今天的弘歷就是一身紫色常服,腰帶竟然還是月色的。再加上折扇上面的風流倜儻四個字,襯著弘歷的眉眼也帶了一股風流。
這種風格不是自己這種,但弘晝客觀評價,“還可以啊,很有你的個人色彩。”
“是啊!”弘歷聽到這話,激動都要拍大腿了,然后扯著袖子周身和弘晝講解自己的風格藝術后道,“可汗阿瑪說爺這是庸俗之風,還說爺不該好奢,又問了爺的字畫……”
弘晝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又拿著幾本請安折子,一心二用的落筆并旁聽苦水。
顯然之前一段日子,胤禛不吭聲卻是把他們的事情都記住了。如今他老人家精神氣養好了,又難得無事可做,就開始關心起兒女的生活。以前忙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覺得很多事情無傷大雅。但他現在閑啊,所有事情都放大鏡的落在胤禛眼里。
弘歷的時尚風格、練得字、收的畫,還有府上的格格們,全都被胤禛想起來的拎出來一一批評。然后罵他無所事事,連弘時都不如巴拉巴拉。
顯然弘歷沒有出頭,但他是唯一的滿族阿哥,胤禛對他也是報以期許的。如今回頭發現這貨從小到大都躲在兄弟背后,恣意快活,胤禛就覺得哪哪都不對了。
弘歷說著沒哭,但他一邊說一邊小眼神看過來,弘晝也明白了意思。
因為以前兄弟們多,互相奪嫡的經歷歷歷在目,胤禛上去之后雖然說密旨備下,但他對于弘晝的青睞也是眾人皆知,就差一道圣旨而已。他有心專一培養,不求其他孩子有多厲害,但能安心輔佐是最好的。不輔佐也沒管緊要,只要不添亂就是了。畢竟底下還有那么可以用的人,弘晝的妻妾家中還有幾十個兄弟摩拳擦掌的等著呢。
胤禛想的很好,但他平時太忙了,人的精力有限自然就會弘時弘歷略有疏忽。就是敦肅皇貴妃膝下的兒女多有疼愛,但忙起來的時候,一月里也就那么兩三面罷了。
其他不知道,弘歷卻是很接受這個情況,也樂得在后面自在逍遙,偶爾干一件事后還會得到夸獎的待遇。但要不是弘晝這么鬧一場,大家都在避暑山莊里悶著,又是他這么出主意輪流服侍胤禛,大概這把火是懟不到他的。
從來沒有這么感受過父愛的弘歷,他表示受不了。
弘晝看在眼里,聽到弘歷話,雖然不知道夸張程度,但他都慶幸剛才還好沒有說他玻璃心的話。一脈相傳,康熙會罵人,胤禛就不會了嗎?
會的。
而且他最擅長挖苦的罵,罵的你同樣懷疑人生。
少不得安撫一頓,弘晝猶豫說什么的時候,卻見外間門外阿林保偏頭來看他。
弘晝連忙使眼色,最后是外間傳話說有要事要辦,弘歷這才意猶未盡的離開。不過走的時候,他上前來拉著弘晝的手,苦口婆心道,“咱們兄弟一場,你做個好人吧!”
你們兩鬧,別折騰他們了。
就算不是你鬧,也該和以前一樣去頂著??!
傻子才會自動上門討罵,弘晝面上答應道,“好,回頭我叫姐妹們過來?!?br/>
“好好好,是兄弟!”弘歷浮夸的做出抹眼淚動作,感激的說,“回頭給你送一套瓷器來?!?br/>
他說的瓷器,就是個人很喜歡又被胤禛嫌棄的那一批。
弘晝可有可無的點頭,等到他走了之后又叫人去看看情況。得知胤禛精神真的大好了,今天還起來院子里走,目光灼灼的還往外看,似乎期待下一個倒霉鬼進來。
如果不是他有代權行事的責任在,大概他也會輪班照顧,然后被拉著罵。
想想那個場景,弘晝渾身打了個寒顫,以自己小家中有事能躲則躲。胤禛對此暗罵了兩聲,卻也沒有說什么。
弘晝說小家有事,可不是吹牛的。佛爾果春的身子重,他明明得空,怎么也該多留神看一看。他掐著時間看,在某日早上拉著佛爾果春單獨拍了一張合照。
昨夜弘晝陪著睡到炕上,但他數次之后已經能聞聲而起,兩人還跟著說笑。佛爾果春起身后興致很好,撫著肚子道,“御醫說估摸著這兩日就要動身,爺若是要出門,不如叫額林珠她們吧。”
“叫她們干嘛?爺回來就是來陪你的。”
弘晝低著頭,把耳朵貼著肚子去。孩子現在特別活動,他這么一下子就被孩子踢了一腳。這種感覺經歷很多次都還是新奇,臉上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佛爾果春也是笑,因為弘晝說是為了她才回來的。
兩人用過早飯,弘晝便說叫了人來拍照。佛爾果春聽了歡喜,又猶豫拒絕,“我這樣難看得很,就不拍了?!?br/>
大著肚子面容也發胖了,七分的顏色最多只要五分。女子都愛美,心底里都不喜歡留下自己不好看的影子。
弘晝聽了,彎下腰來湊進去看,他的眼睛從上到下認認真真的將佛爾果春的臉看完,“挺好的呀,還是這樣的眉毛和眼睛,嘴巴也是彎彎的,臉也是白白凈凈的,挺好看的。”
他的目光太過直接了,佛爾果春被看得不自在,眼睛自然下垂避開視線。
直到弘晝這么一段評價,佛爾果春嘴角一抽,愕然抬眸,“爺覺得我就是這個樣子?”
“嗯,不是嗎?”
佛爾果春不知怎么的,忽然問,“那李氏呢?”
來了來了,傳說中的生死考驗題目!
弘晝眉頭一動,認真的直視過去,“好看,但爺眼里你更好看。”
“……”
“真的!而且以后孩子大了,看到照片也會覺得你好看?!?br/>
佛爾果春沒明白弘晝的腦回路,但那么瞬間覺得心跳又快了兩下,想到以后抱著孩子看到自己的照片,她不由自主的點頭應下。
額林珠等人看著稀罕,弘晝讓師傅也給她們拍著過癮,之后一整天都沒有走開佛爾果春的身邊。
就算是當初度蜜月,也很少這樣的。
佛爾果春覺得奇怪,直到用晚膳的時候,弘晝拿出一張當初成親的合照,“一周年快樂?!?br/>
時間推移了一年,回頭看照片的技術又有了差異,但能看到里面的新人一身婚服帶笑,看著叫人跟著笑。
“一周年?”
“嗯,今日是十月初十。一年前的今天,便是咱們大婚的日子?!焙霑冟嵵卣f道,“我不知道該送什么,日后也難保事事周全,就想以后每年的今天咱們都拍一張合照。今兒拍的那張,明日就洗了送來?!?br/>
佛爾果春自然記得今天,但她沒有過紀念日的意識,也清楚兩人一起多甜蜜,都不代表弘晝真的對她動了真情,又有多愛。
正是因為這樣,驚喜來到的時候就讓人無比動容。
佛爾果春歡喜的接過照片,“謝謝爺一番心意?!?br/>
“這算什么,這一年你也辛苦了。爺不敢多保證,但是孩子出生之后,爺就是再忙也會盡量回來看看。等到來年的今日,合照里就多一個人了?!?br/>
今日拍的合照有很多張,弘晝說的當然是他們兩個的。想想來年照片上就多了個孩子,佛爾果春露出欣慰歡喜的笑容,看著照片的神情仿佛已經見到似的。如此氣氛,佛爾果春自然的抱著弘晝的手臂,將頭輕輕靠過去。
她學的夫妻之道多是相敬如賓,但是兩人相處多了,自然就學著弘晝一樣多有親近動作。做得多了,彼此就覺得情分更濃厚了幾分。
弘晝知道她肚子重,什么姿勢都不舒服,所以他坐的筆直的遷就過去,還伸手摟著她。
兩人同床而眠,一時睡不著就窸窸窣窣的說私密話,連什么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弘晝睡得很踏實,直到耳邊傳來口申口今和急促呼吸,他猛然睜眼,看到佛爾果春吃痛的喊,“爺,要生了?!?br/>
弘晝拿出了劉翔爭光的速度,一個飛跑加大喊,“來人!福晉發動了!”
說著他拿著旁邊的熱水到床頭,“怎么樣?是不是很痛?要不要喝水?還是把你抱起來?或者吃點什么?”
佛爾果春正好是陣痛的時候,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搖著頭。弘晝看她兩手拽著被子,當即伸手過去,抓著佛爾果春的手,“沒事的沒事的。”
外間聞聲跟著動了起來,燭火通明,來往人奔走。御醫說了就是這兩天,所以廚房里的熱水一直背著,嬤嬤也眨眼功夫就跑了過來。
這會兒佛爾果春也痛了過來,她不安的拽緊了弘晝,“額涅說爺當初心疼,眨眼功夫就下來了。這是爺的孩子,他會不會也來得快?”
這樣她就痛得少點?
弘晝想想自己奮力扒拉爬出來,那可是積攢了娘胎里數個月的力氣。如果自己的孩子也生得這么快,那估計有問題??墒茄巯率前参繛橹?,弘晝只能點頭應下,“會的,不然回頭爺狠狠抽他。”
佛爾果春聽了笑,眼看接生嬤嬤等人七八個人趕過來,她把手放開,“爺這么說會嚇到孩子的?!?br/>
弘晝反手再把手拉住,“那就看他的表現?!?br/>
接生嬤嬤在旁行禮,“王爺,福晉這會子發動了。雖然時辰還早,但女子生產很是晦氣,還請您去外間候著?!?br/>
弘晝知道這個規矩的,但他聽到晦氣兩個字,頓時不高興了,“福晉這是給爺生孩子,這是什么晦氣?”
“是是是,王爺說的是。奴才不會說話,可這是一忌諱,還請王爺莫要為難奴才?!?br/>
弘晝還想說什么,佛爾果春的手指在他手腕上劃了一下,“自古以來都是如此,爺還是出去吧?!?br/>
“女子生產是鬼門關,還沾著血氣,王爺貴重還是莫要沖了?!?br/>
接生嬤嬤跟著說,佛爾果春笑著看她一眼,而后看著弘晝。她剛剛通過,十月里有暖氣的屋子里,她卻滿頭都積了汗水,發絲也打濕了。
佛爾果春沒有多說,但她的意思是一樣的,如果弘晝非要留下來,說不定她還覺得不自在。
弘晝覺得,這大概就是經驗問題。不到要生了,他才發現自己會有愿意留下來的想法,可惜兩人之間觀念不同,事先又沒有聊過。
這時候說可不好。
想想,弘晝嘗試的說,“那爺就在外間守著?”
佛爾果春莞爾點頭。
自己想要留下來,老婆卻不用,弘晝突然不是滋味的退開幾步,眼看著嬤嬤們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忙碌。弘晝想留下來,卻有一種大屋子里都沒有自己呆得感覺。
最后他貼著墻邊張望,眼看著嬤嬤們看了宮口,又不慌不忙的陪著佛爾果春,弘晝頂著所有人怪異的目光問,“既然還要很久,不如爺在這里陪著?”
“王爺懂得女子生產之事?”
有嬤嬤斗膽問,不是她不規矩,實在是弘晝這樣的人,委實是她有生以來少見的。再加上弘晝的身份,更是一生難遇一個。
“不懂,”弘晝誠實的話,“不過問了一些,若是有親近的人在身邊,想來福晉也不那么緊張?”
弘晝想說怕,又覺得說出來不好。要是知道來的是避暑山莊,他當初肯定會忍著看到馬齊的可能,順帶著叫張佳氏過來??涩F在馬后炮沒有意義,身邊沒有親人的話,他不就是最親的那個人了嗎?
他是這么想的,佛爾果春聽了有些動容,但石嬤嬤等人都來了。
聽見弘晝有這個意思,眾人神色各異,石嬤嬤行禮道,“王爺的心意難得,只是奴才更懂得幾分,好賴是看著福晉長大的,就厚著臉道一聲親近,不若就叫奴才守著?福晉但凡有個什么,奴才也叫人來傳如何?”
弘晝松了口氣,石嬤嬤是奶嬤嬤,對于佛爾果春而言和張佳氏的意義差不多了。他鬧不清自己剛才是怎么的,但是聽見之后心情就放松了,朝著佛爾果春笑了笑,“那爺就在屏風后等著,放心,不吵你。”
“好。”
眼看著弘晝終于出去了,接生嬤嬤們松緩下來,回頭看著佛爾果春的時候還低聲道喜,“王爺對福晉這樣好,日后可是大福了!”
“是??!不論是阿哥還是格格,也必定是疼愛的!”
內間里低聲恭喜,氣氛變得好了起來。弘晝就坐在屏風后,幾層隔著,又有來往各人,其實他用肉眼是看不到佛爾果春的。但是這里離得近,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可以聽見。
譬如嬤嬤們的鼓舞聲、佛爾果春的急促呼吸還有隱忍、還有越來越密集的陣痛。
弘晝感覺自己原地坐了一萬年,好像是聽著里面又好像是沒聽見,突然看到幾個奴婢走出來,他連忙站起來,“怎么了?”
奴婢們嚇了一跳,“福晉快要生了,嬤嬤們叫奴才去拿點吃的。”
“吃的?吃什么?爺去?!?br/>
弘晝坐不住,說著就先出去,奴婢們見此追上道福晉親口要吃面。
院子里有廚房,廚子也都等著,聽了聲就馬上把備著醒了的面團,三兩下甩成條條的面。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一碗面和湯并著小點心都端著送了過去。
弘晝其實什么都沒干,就跟著走一趟透透氣,里面自有自己人把守著?;厝サ臅r候就遇到了額林珠等人,“王爺?”
“你們回去歇著吧?!?br/>
弘晝心不在焉的,看到她們丟下一句走過。
到底彼此之間沒有夫妻之實,又相處的少,李秋濯看他這樣就臉皮薄的站在一邊。柳琴書說不得,自己也人微言輕,只能在旁邊陪著。
倒是額林珠硬著頭皮進去,看著弘晝來來回回的走,又氣悶的跑到門外廊下來,她走近過去,“王爺放心,福晉必定會母子健康的。”
外頭風大,弘晝卻覺得手腳發熱冒汗,“借你吉言,這天太冷了,你們都回去吧。”
扎著堆兒過來圍觀生孩子,既不能幫忙,還搶他的冷空氣。
額林珠頓時笑了,弘晝這才反應過來把話真的說出口。前一句有點傷人,但后面那句卻叫她難以生氣,“那奴才應該站的多遠才合適?”
弘晝沒有答她,焦灼的來回走兩步,還跺了跺腳的坐在廊上。
里頭又傳來了聲音,是真的哼唧痛聲。
弘晝想要問,又憶起自己說的不驚動不吭聲,只能找個奴婢傳個話等待著。
他這種心疼額涅的孩子很少了,現在他的孩子就是多數那個。額林珠等人自備湯婆子,等著等著又坐到外間去,聽著佛爾果春痛了十多回,他又問了十多回時辰,終于準備正式生了。
子夜的時候鬧,前面折騰到丑時。等到聽見一聲哇哇大哭時,正好寅時正。
“生了!”
“生了!”
“快拿剪子!”
“毯子呢?”
“……”
里頭一陣忙碌,外間便是歡呼聲,弘晝聽了反而麻木,呆愣愣的看著屏風。直到額林珠抽著冷氣的嘶了一聲,他這才回味過來,發現自己是拽著她的手的。
還拽的很緊,松開的時候是紅色的。
弘晝連忙松手,“抱歉?!?br/>
額林珠扯著嘴角,“無礙,還要恭喜王爺大喜。”
“恭喜王爺?!?br/>
里里外外聽見是順利生產了,眾人都在恭賀,弘晝眨了眨眼意識到了什么,然后里間就跑出來個嬤嬤。她懷里抱著大紅色福壽小被子,從那邊走到面前時嘴巴都是一張一合沒有聽過。等到近了,她把被子扯開一點。
弘晝仗著身高,分明的看到了一直紅皮小猴子。
而且頭發很濃密的小猴子。
“恭喜王爺……是個小阿哥……”
弘晝自動過濾的其他的話,沒來得及開心就滿臉抱歉和遺憾的看著小猴子。如果他到時候不改革成功,這小一頭濃密頭發又要浪費了。
他的完美基因啊!
看看那腫著的大眼皮,哇哇大哭的嘴巴,嘖嘖嘖。
真的丑。
丑的很萌。
不愧是他的兒子!
弘晝大手一揮賞,然后抬手要抱孩子。嬤嬤沒想到弘晝會有這個反應,但是方才所見所聞也看出兩分,她便笑盈盈的把小阿哥送過去,順便輕聲告訴該怎么抱孩子。
以前的小妹,后來的福宜,弘晝都是當過哥哥的人。怎么抱孩子,他再清楚不過了。但這回抱著的感覺不一樣,腦子里還有點發懵,又說不出的高興,有一種腎上腺素吃了藥一樣蹭蹭狂跳。
弘晝低著頭,認真的看著小猴子,不覺得露出最為溫柔的笑,“乖?!?br/>
他輕輕一聲,不敢隨意拍打孩子。
在嬤嬤懷里的孩子哭的中氣十足,到了弘晝的懷里就低了下來,直到弘晝這么一聲后更是只剩下哼哼。然后他砸巴砸巴小嘴,不動了。
睡了。
嬤嬤連聲要恭喜來夸,弘晝看了她一眼,眾人便懂事的閉上了嘴,心里感嘆當真是父子血脈。
照著這個情形,這位嫡長子可謂是一位金疙瘩。
弘晝看了外間人一眼,眼看其行禮離開出去道喜,便輕聲問嬤嬤,“福晉如何了?可能進去看看?”
“還好,就是如今沒了力氣。奴才們正換著衣裳,約莫就要睡了?!?br/>
“爺進去看看?!?br/>
弘晝話音一落,額林珠等人便跟著離開。等到里面收拾干凈了,弘晝這才跟著進去。
佛爾果春勉強擦了身子,便看到弘晝抱著孩子進來了,她很是意外,“爺怎么進來了?”
“來看看?!?br/>
佛爾果春生了就沒精神,只是恍惚望了一眼孩子,弘晝抱著進來顯擺似的,露著臉給她看。她靠著軟枕,看到孩子的一刻就不挪眼,伸手就要去抱。
石嬤嬤在旁輕聲勸她,“福晉用了大力氣,還是歇一歇,等著天亮了才說吧?!?br/>
“好。”
佛爾果春應著,但她目光挪不開,弘晝特意多抱一會兒給她看。等看她精神不濟時,說了兩句話后離開,親自把孩子送到早就準備好了的小床上去。
雖然是一瞬間,佛爾果春卻有種很舍不得孩子的感覺。旁邊的奴才看得真切,見此笑著特意說道,“王爺見了小阿哥就抱,像是生在懷里似的。”
弘晝疼孩子很重要,佛爾果春聞言笑,瞇著眼睛就睡著了。
和親王有了子嗣,還是六斤重健健康康的嫡長子!
從最初和親王嫡福晉傳出喜事之后,就得到很多人的注目,不過當時有孝恭仁皇后擋著,自然不好大張旗鼓的關懷。如果十月懷胎順利生下來,王府里從弘晝到佛爾果春再到這個孩子,似乎一夜之間都增添了不可言說的色彩。
眾人恭賀,康熙胤禛兩個老頭子就不要說了??滴跻淮笤缇挖s過來,當時小阿哥才剛吃了第一頓飽飯,到了曾祖父的懷里便很有力氣的大哭。WwW.ΧLwEй.coΜ
這顯然是有脾氣的主,康熙看得高興極了,直道好好好,還拿出早就想好了數多個名字出來。好像是問弘晝,卻是自己苦惱的猶豫不決。
胤禛這會兒精神好點,等到晌午的時候才親自過來,畢竟孩子還太小了,不好帶出去吹了風。
祖孫之間規矩沒那么多忌諱,胤禛也是親自抱了一回,笑著送上自己的禮。走的時候看了弘晝一眼,他似乎想要說什么,但顧忌著大好的日子只是說,“既然當了阿瑪,日后就要穩重一些。”
“是?!?br/>
“嗯,這幾日朕也大好了,你將農種機械弄好再說?!?br/>
這是不用他代權的意思?
弘晝開開心心的點頭答應,畫南看著笑,“可見咱們阿哥是福星,連皇上的身子骨都好了!”
這種迷信的話是沒用的,還招忌諱。
想想額林珠等人進門都有人說是沖喜,弘晝不喜歡這些,眉頭皺起來,“這種話只有一回?!?br/>
畫南連忙打嘴說不是。
但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這話沒有傳出去,胤禛那大好的話卻是假的。孩子還沒滿月,他在高壓工作下又病蔫蔫的不好了。
弘晝氣得沖過去,一路上準備了各種罵人的話。結果一過去,看到胤禛在案桌前寫圣旨,嚇得他渾身激靈發涼,“阿瑪不要寫!您會好的!”
胤禛手一抖,冷笑一聲,“這是弘時的郡王圣旨?!?br/>
“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