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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厚,仲秋的建康依舊悶熱無比,傍晚時分還有些微風(fēng)從秦淮河的方向吹來,但此刻風(fēng)向一變,空氣就仿佛凝滯了一般,正王烈裸露在外的皮膚都能感覺到空氣中的粘稠。
這樣習(xí)慣了北地干燥涼爽的王烈有些不適,下意識的掏出絲帕擦拭了一下額頭滲出的汗水。
插拭完汗水,王烈順手將那手帕扔在了地上。
那國邸的小吏見了,心中暗道:“這上好的絲綢就這樣扔了,武功侯也是個奢侈的人呢……”
很快,到了后園,那小吏一指前邊掛著燈籠的涼亭道:“刁大人在那邊等您,小的就不去了。”
王烈點(diǎn)點(diǎn)頭,嘴角揚(yáng)起一絲笑意:“有勞你了,去吧。”
說完,順手從袖口里掏出一塊銀餅,遞給那小吏,以示打賞。
那小吏猶豫了下,媚笑著接了過去,隨后離開。
王烈等他走遠(yuǎn),這才邁步向幾十步外那個掩映在樹影中的涼亭走去。
眼看快要接近涼亭,已經(jīng)能看清楚廳內(nèi)盤坐一人。
王烈走了過去,那人聞聲抬頭,悠悠道:“你來了——”
王烈一皺眉,雖然燈火昏暗,但聽音觀形,眼前分明是一個女子,再細(xì)看,不是那庾文君,還有哪個。
“怎么是你?”兩人異口同聲道。
“你到這里來做什么?”王烈詫異道。
庾文君一愣:“不是他要我……”
話音未落,一聲怒斥響起:“果然是你們。我就說在下午時你為什么要攔我,原來你和這賤人有一腿!”
接著,一把明晃晃的長刀破空而來。
王烈一閃身,那長刀直接落空。但刀鋒一轉(zhuǎn),卻砍在了庾文君的肩頭。
庾文君慘叫一聲倒地。
王烈眉毛一挑,耳鑄公劍入手,喝道:“司馬紹,你要做什么!”
來者正是司馬睿的世子司馬紹。
此刻,王烈心下已經(jīng)明白,自己定然是墜入了一個圈套。
但司馬紹根本不理他,卻是呼喝連連,手中長刀不斷劈向王烈。
和下午時用文士的寶劍相比,司馬紹明顯在這長刀上下過功夫。不但勢大力沉。而且動作凌厲。開始那一刀偷襲,若不是王烈早有提防,恐怕已經(jīng)受傷。
此刻。司馬紹占著刀沉兵器長的優(yōu)勢,猛攻不斷,王烈一時間卻只能步步退后。
這時,一直跟在王烈身后的四個狂瀾禁衛(wèi)早已經(jīng)摸了上來,就在王烈的十幾步外的陰影中,手中的弓弩也早對準(zhǔn)了司馬紹。
但王烈并沒有下令,此刻若這樣殺了司馬紹,那定遂了在暗中指使這一切的那個人的心意。
而司馬睿也勢必大怒,到時候江左都將成為他的敵人。
王烈必須擒下司馬紹,問清情況。好和司馬睿要一個說法。
王烈心念急轉(zhuǎn),手中耳鑄公劍防住司馬紹連環(huán)數(shù)刀,趁他招式一變,銜接不順的空擋,出云十三劍中的一式裂云用出。
劍鋒輕拍刀背,震的司馬紹刀身一晃,中門大開。
下一刻,劍鋒直插中宮,頂在了司馬紹的胸口。
“殿下,我想這是個誤會。”王烈一時間也沒有太好的說辭,只能盡量穩(wěn)住司馬紹。
等手下上來控制住他,不讓他傷人,再做打算。
司馬紹神情一凝,卻笑道:“王明揚(yáng),你真要?dú)⑽覝缈诓怀桑磕銡⒘蒜孜木缃裼窒霘⑽遥。俊?br/>
王烈一聽,怒意上涌,微微側(cè)身,一揮手,示意手下快點(diǎn)上前。
正這時,一陣破口之音響起。
王烈在軍中多年,自然能聽出那是弩箭的聲音,而且是從自己前方的黑暗中射來。
他幾乎是下意識的一閃身,直接翻向了一側(cè)的花木叢中,并大喊道:“有弩箭,快閃!”
司馬紹聽到這話卻是微微一愣,剛要有所動作,但弩箭已經(jīng)破空而至,下一刻他身子一僵,接著撲倒在地,不斷抽搐著,背上卻明顯中了數(shù)支弩箭。
“混蛋!”王烈再也忍耐不住,順手從小腿處摘下了產(chǎn)自幽州的精鋼小弩,對準(zhǔn)黑暗中剛剛弩箭射來的方向直接射出。
他身后的四個狂瀾禁衛(wèi)也已經(jīng)一起射擊,并靠近了他的身邊。
對面黑暗中傳出一陣慘叫,接著是一陣衣服摩擦奔跑的聲音。
而此刻,王烈毫不猶豫,直接掏出了一個葛洪發(fā)明的煙火棒,在身上使勁一摩擦,對準(zhǔn)空中。
一道明亮的紅色煙火騰空而起,照的整個涼亭附近恍若白晝。
借著光亮,王烈看見十幾個人影正慌亂的沖向后門處。
“攔住他們,一個都不要放走!”王烈喝道。
自己卻奔向司馬紹。
到了司馬紹跟前,王烈一摸他的脖子,發(fā)現(xiàn)司馬紹已經(jīng)斷氣。
借著沖進(jìn)涼亭,庾文君卻還有一絲氣息,口中不斷發(fā)出“呵呵”的掙扎聲。
王烈一邊扯下絲絳給庾文君簡單包裹好,一邊大聲問道:“到底是誰讓你來這里的!”
此刻司馬紹即死,那么所有的線索就都集中在庾文君這里,若她也死了,王烈才真是無頭可查,百口莫辯了。
但庾文君明顯傷勢頗重,已經(jīng)無力發(fā)聲,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位置,又點(diǎn)了點(diǎn)黑暗之中,接著就昏迷過去。
這時,前院的狂瀾禁衛(wèi)已經(jīng)趕到,王烈將庾文君交給謝艾,叫他帶下去趕快找人救治。然后命所有人立刻轉(zhuǎn)移向碼頭。
建康,現(xiàn)在真的已經(jīng)不能在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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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這時,只聽得國邸外一陣喊殺聲傳來。接著一個狂瀾禁衛(wèi)奔跑進(jìn)來,對剛剛走出后園的王烈道:“主公,國邸外有大批人馬殺來,正與我軍對峙。冉將軍問是否動手。”
王烈臉色一沉,喝道:“來的好快,看來某些人不把我至于死地,是不甘心了,來人,備馬抬槍!”
王烈他們雖是乘船而來,但戰(zhàn)馬都隨身攜帶,黑龍自然也被帶在身邊,就放養(yǎng)在國邸的馬廄內(nèi)。
而王烈除了赴宴朝會這類事情,平日都是一身短打武士服。內(nèi)襯軟甲。外罩長衫。
此刻長衫一甩。直接就是一身戰(zhàn)時打扮。
黑龍被人牽來,王烈翻身上馬,手執(zhí)大槍。一磕馬鐙,身后數(shù)十名狂瀾禁衛(wèi)也翻身上馬,跟著一起直接沖向國邸正門。
剛到門口,就見國邸正門已經(jīng)被打開,冉瞻正率領(lǐng)數(shù)百名狂瀾軍結(jié)成一個防御陣型,背依國邸,外沖街道。
他們的對面卻是赫然身穿大晉軍服的兩幫人馬,兩幫人馬打扮武器雖相同,但卻涇渭分明,各自也打著不同的旗號。
領(lǐng)頭的分別是王敦和司馬睿。
一見王烈氣勢洶洶的殺來。兩人齊齊看來,司馬睿卻搶先高喝道:“武功侯,我聽人說我那不孝子今夜來會你,你可否將他交給我,我?guī)厝徒洹!?br/>
王烈聞言,一瞪眼道:“丞相,此事你是聽誰所說?”
司馬睿聞言,猶豫了下,剛要說話。
那邊王敦手下的謀主錢鳳卻喝道:“王明揚(yáng),你還要狡辯么?我今日路過國邸,親眼看見世子殿下進(jìn)了國邸,而且一直未曾出來,你怎敢私扣皇家子弟,還不快放人!”
王烈冷笑一聲:“什么時候大將軍的謀主成了丞相大人的傳聲筒?”
錢鳳聞言,剛要反駁,卻被王敦一擺手制止。
王敦一臉不快,冷聲道:“住嘴,這里沒你說話的份!”
然后轉(zhuǎn)向王烈道:“王將軍,自你來江左,我和丞相大人盡心盡力,以誠相待,自問沒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可今日你宴席殺人,如今又私扣世子殿下,是不是應(yīng)該給丞相一個交待呢?如若再一味暴虐相對,我王敦也要主持公道了。”
王烈心中暗罵,你王敦什么時候會為司馬家主持公道了,難道此事都是王敦所策劃?
可這么做除了讓他徹底得罪幽州軍方,得罪遠(yuǎn)在長安的司馬鄴,還有什么好處?
但不管怎樣,此刻明顯對方是有備而來,看對面街道里的人馬,至少兩三千人,皆是弓弩上弦,對準(zhǔn)了自己這邊。
那邊司馬睿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其實(shí)他并不相信王烈會私扣下自己的兒子司馬紹。
但司馬紹自夜里突然私自外出后,就一直沒有消息,如今看王烈不肯正面回答的模樣,恐怕是真有其事。
所謂關(guān)心則亂,就算他心里猜到可能是有人利用了司馬紹,但如果司馬紹真在王烈手里出了什么意外,他今日也斷不可能放過王烈。
王烈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王導(dǎo)、庾亮等人并不在場中,可能是還未得到消息。
正思考如何再拖延一刻,等軍營內(nèi)的援兵殺來,一起殺出城去了事。
在這種狹窄的街道內(nèi),人數(shù)再多也沒用,只有有一支精銳從后協(xié)助掩殺。
王烈有信心半個時辰內(nèi)沖出包圍。
只要匯合了京口的大軍,那么今日所有一切王烈都將用鐵血手段解決。
王烈本意并不想在江左掀起腥風(fēng)血雨,可是若有人一再相逼,甚至欲置其死地而后快,那么王烈也不在意枉殺千人,來換取自己的平安。
正這時,遠(yuǎn)處又是一陣呼喝聲傳來。
隨著火把燈籠的漸進(jìn),卻是一隊(duì)穿著雜七雜八武士服裝的私兵殺來,領(lǐng)頭的卻正是庾亮。
庾亮一到這邊,就紅著眼睛沖王烈道:“王烈,你把我妹子怎么讓了!?”
王烈一見,心下更是怒火升騰,看來這幕后操控一切的人,不把自己逼入絕境是誓不罷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