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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勾結逆賊杜弢,欲在我江左行不軌之事,你還想抵賴么?”
王烈聽了這話,一直鎮定的心里也是微動,手指直接按在了身后的佩劍之上。
京口之戰,狂瀾軍擒住了杜弢,但杜弢一直不肯開口招供,如今卻被秘密拘押在京口軍營的牢房內。
這件事,王烈嚴禁任何人外傳,最主要的是知道杜弢身份的不過四、五人,而這四、五人皆是跟隨王烈多年的親信,王烈不相信他們會將這個消息傳出去。
那么,周札又是從哪里知道的這個消息?
王烈心念急轉,臉上也出現了一絲難見的猶豫。
看見這樣的景象,眾人也都竊竊私語起來。
當年杜弢戰敗,就此失蹤下落不明,人都傳言杜弢在反叛的數年內,搜刮積攢了大量軍資、銀錢。而杜弢本人又深明江左行事,曾經的手下要么被晉軍收編,要么流落江湖。
如果王烈真的和杜弢勾結,或者說收服了杜弢,那么就真的如虎添翼,江左早晚會被他控制在手中。
此刻,就連一直穩坐釣魚臺的王敦也站了起來,冷聲道:“周札,你休要胡言亂語,若沒有憑據,我定治你誣陷之罪。
王敦嘴上這樣說,眼睛卻是死死盯著王烈,如果王烈真和杜弢有勾結,他也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趁機鏟除王烈。
到時候,就算告到至尊天子哪里去。王烈也是陰謀造反,誅滅九族的大罪。
但王敦也不可能根據周札的一句話就對王烈下手,否則誰知道是誰暗中指使,到時候被他人得利。
王烈此刻心下大亂。自成為一方諸侯來,還從來不曾有什么能讓他這么失策。
就算是面對石勒的數十萬雄兵,他也能極盡所能,從容應對。
但一件本該是秘密的事,在毫無防備下被人說破,王烈卻從未想到過。
那邊謝鯤已經起身道:“周札,你好生無禮,我家將軍乃大晉侯爺,怎么可能勾結杜弢?”
那邊王烈帶來的人也是發出不平之音。
周札卻冷笑道:“是么,武功侯這時候是大晉的忠臣肱骨了?”
王烈一揮手。制止了手下呼喝。卻朗聲道:“諸位。烈自起兵來,一心為國,但也曾受到過不少宵小污蔑。敢問周將軍,你因何無故造謠生事,難道真欺我王明揚初來咋到么?”
說完,卻是滄浪一聲,隨身攜帶的耳鑄公劍直接出鞘,遙指周札。
王烈此刻心下清明,對方既然敢如此硬碰硬的指正自己,那一定是得到了什么人的授意,就算沒有證據也一定有后手準備,自己若在和他糾纏下去。肯定會被逼出真相。
那么,他要做的就是以力破巧,只待周札再說一句,就一劍斬殺,然后趁亂殺出去。
那邊冉瞻剛剛就已經悄然離席,去聯系那一軍人馬,而且這一軍人馬今日駐防時,就得到命令,兵甲不卸,隨時待命,其中五百人在入駐軍營后,更是以各種理由分散入城,時刻秘密跟在王烈兩里的范圍內。
自在幽州為小卒時,被劉氏欺壓后,王烈做什么事都要留有后手,所以現在行事頗為霸道。
眼見王烈話不投機直接亮劍,周札臉上的得意之色瞬間消失,出現了幾絲驚恐。
王烈殺人魔王的名頭,那可不是吹出來的,這幾年來,直接和間接死在他手下的人沒有十萬也八萬,這樣一個渾身帶著血腥氣的人,如今直面周札,就算他再有膽色,也禁不住后退一步,差點碰翻了腳下的案幾。
“王烈,你休要行兇……”
話音未落,王烈瞬間跨越與周札間的四五步距離,寶劍在周札喉嚨處劃過……
“王明揚,你要做什么!”王敦怒喝一聲,寶劍還未抽出。
下一刻,周札的人頭已經飛起,漫天鮮血。
尖叫聲,咒罵聲立刻響起,王敦隨身帶來的幾十名鐵甲衛士齊齊抽出兵刃,對準了王烈。
王烈、謝艾、謝鯤和幾名狂瀾禁衛也抽出了兵刃。
司馬睿此刻卻起身道:“混蛋,這是我的宴會,都當我不存在么?武功侯是我請來的客人,我看哪個敢動他!”
此話一出,眾人頓時氣勢一凝。
王敦也猶疑起來,若是剛剛快刀斬亂麻,趁司馬睿沒有反應過來前,殺了王烈,還有可能事后拉攏司馬睿一起佐證。
但現在看,這司馬睿明顯是決定站在王烈一邊……
眾人頓時都安靜下來,本來王烈殺死周札,大家還以為首先動怒的會是司馬睿。
畢竟周札在名義上是歸順了司馬睿的一條忠狗。
可沒想到,司馬睿竟然相幫王烈。
此刻王烈若真和司馬睿聯手,那還真沒有人能攔的住他,而王烈一旦脫身,以那南來的數萬狂瀾鐵騎,江左勢必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一時間,空氣中彌撒著殺機,但卻人人克制,生怕再有誰引起誤會,直接爆發沖突。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王導忽然起身道:“大將軍,武功侯,請聽我一言。”
兩人齊齊看向他。
王導沉吟道:“此事只是周札一家所言,他又不曾拿出證據,我看今日先送武功侯回國邸休憩,有什么只待明日再說。”
眾人聽了,神色一松,王敦冷哼一聲吼,也是微微頜首。
至于周札,他一貫的所作所為雖然和這些道貌岸然的百官暗中所為并無太大區別,但畢竟行事太過卑劣無忌,所以人緣極差,除了與周氏交好的幾個家族族長面帶悲憤,其余人都選擇了沉默。
王導神情誠懇的望向王烈。那目光中有期許,甚至有一些懇請之色。
王烈心下喟嘆,看向王敦道:“大將軍,非烈不敬。但烈性格激烈,最受不得委屈,今日之事我會給諸位一個交待,告辭了!”
說完,拂袖而去。
王敦死死盯著王烈,一旁的沈充想要說什么,卻被他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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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說!”國邸內,王烈眉頭緊鎖。
謝艾和謝鯤分坐左右,他們身前則跪著一個狂瀾禁衛的潛龍密探。
那密探低聲道:“主公,根據兄弟們探聽。周札是直接從府內前往丞相府莊園的。期間并沒有轉去他處。因此恐怕是早有預謀。”
王烈無奈道:“你們去吧,盯緊丞相府那邊。”
隨后又叫人把冉瞻叫來,吩咐道:“你今日帶三百人馬就在國邸校場過夜。其余兩百兄弟分散在附近街道;你再派人去軍營尋荊展,讓他帶其余人馬抓緊戒備,萬不可有絲毫松懈,隨時聽我調遣。”
冉瞻領命而去。
屋內再無別人,謝艾開口道:“主公,莫若我們就此離開這里,返回京口,反正杜弢在我們手中,只要能問出幕后指使,一切自然可查。”
王烈聞言。看了謝艾一眼道:“謝參軍,你想的不錯,憑借我手下將士,只要回到京口,就沒人能怎么樣我們,可是萬一杜弢誓死不招,我今日到底為何人所害不就再也不能得知?”
謝艾聞言,猶豫了下道:“主公的意思是以身為餌,引蛇出洞不成?”
王烈點點頭。
謝鯤卻忽然道:“以身為餌不是不可,但根據時間推算,元止先生他們也該回京口了,不若再拖延幾日,靜觀其變?”
王烈搖搖頭:“若再等,我們將步步被動,我王烈這輩子可不想被人牽著鼻子走,幼輿公,還要麻煩你出面,將庾氏族、桓氏的主事之人請來,我雖不惜與江左氏族為敵,但總要樹立起幾個盟友才好。”
謝鯤無奈點頭,和王烈相交這么久,他知道王烈一旦決定下來什么,是輕易不會再改變了。
不過他也是從穩妥角度出發,才會提出建議;否則,以王烈的籌謀,那個在暗中算計的黑手,未必真能占得了便宜。
因為,自從杜弢落入狂瀾軍手中,王烈就已經廣撒眼線,布置了一切,想要挖出這個敢于他暗中為敵,甚至準備把他當槍使的黑手。
王烈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三人正商討間,忽然國邸內負責接待的小吏來報,說丞相府有人求見。
王烈十分好奇,謝鯤、謝艾也是一愣。
但畢竟剛剛在酒宴上,司馬睿明確的支持了王烈,投桃報李,王烈也必須見上一見。
王烈問是相府和人,自己好準備接待,那國邸的小吏卻說是丞相手下的刁協。
刁協?
司馬睿身邊的紅人?王烈猶豫了,決定親自去見,便叫那小吏頭前帶路。
那小吏引著王烈穿廊過橋,向國邸后邊的花園行去。
王烈到不畏懼,如今國邸內外布置了他多少人馬、眼線,他自己又藝高人膽大,自然不怕誰在這里動手害他。
而且,他看似毫無準備,但實際上暗中隨時有四名帶著連弩和刀槍的狂瀾禁衛相隨保護。
只是那小吏不知道罷了。
對于去后園見面,王烈并沒有多問那小吏。想來,司馬睿也是不想引起別人注意,才派人來秘密約見吧?
卻不知所為何事?
宴席上,司馬睿不因周札之死怪罪王烈,想來也是因為周札自作主張,為難王烈,讓司馬睿有一種被蒙蔽欺騙的感覺,加之當時王敦步步緊逼,司馬睿才做了決定。
不過王烈很高興司馬睿這樣選擇,只要有這個開始,那么王烈就有信心在未來繼續聯盟司馬睿,為自己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