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頭履在眼前停住,不再動作。
宋瑜緊盯著腳底下的一寸光陰,朝陽映下的影子打在腳尖,半響都沒從門前掠過。她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門板,連澹衫都察覺到她的異樣:“姑娘是否哪里不舒服?婢子瞧著您臉色不大好。”
她聲音輕柔關懷,只字不差地落進了霍川耳中。
霍川表情并無太大變化,他眼里連一絲光彩也無,死氣沉沉的,可惜了一雙乾乾朗目。
仆從亦對他忽然停步不解,試探著喚了句:“郎君?”
與此同時宋瑜鼓起勇氣,拿出破罐子破摔的架勢朝他看去,在對上他雙目時猛然一怔。腦子里盤桓的說辭煙消云散,近乎失禮地盯著他的眼睛,屏息凝神。直到對方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去,才恍然大悟。
那一眼平靜無瀾,連眼珠子都未曾轉動一下。沒有攝魂奪魄的力量,卻能將人卷入深淵。
待人走得遠了,她身子一軟跌坐在繡墩上,這才驚覺后背出了薄薄一層細汗。
他、他的眼睛……
澹衫在一旁不斷喚她,已有隱隱焦急之色。宋瑜從極度緊張中回神,霍地站起身走到門外,“快走,這地方與我相沖,半刻也待不下去了。”
澹衫與薄羅面面相覷,不明白姑娘怎的忽然變了個人。來不及多想,快步跟上宋瑜腳步。
途中路過霍川房間,宋瑜腳下生風快步走過,里面似乎關著魑魅魍魎。
*
經過一天雨水洗禮,山間青松翠柏呈現勃勃生機,道路兩旁花草青翠欲滴,露珠晶瑩,春意盎然。
一眾人等已在寺廟門口候著,宋瑜大老遠便覷見了龔夫人,沒到跟前就歡喜地喚“阿母”。
為此龔夫人不止一次嫌她沒規矩,總是這般冒冒失失,哪有點閨秀的樣子?話到嘴邊囫蹌吞了下去,念在她今早可憐巴巴的份上,就不在人前給她難堪了。
嗔了她一眼,旋即往身后道:“懋聲帶了人接應,咱們一行多為女眷,攜著東西路上多有不便,難為他有這份心思。”言語里不無贊賞欣慰。
循著龔夫人的目光看去,宋瑜這才覷見幾步開外的柏樹下立著一個高挺身影。打眼望去,他穿一襲玄青實地紗金補行衣,腰綬玉青帶,氣宇軒昂,豐神飄灑。
謝昌朝她微微抱拳,禮節周到。擱在平常宋瑜或許會心馳神往,眼下心緒正亂,只低頭應了個禮就朝龔夫人走去。
謝昌眼里掠過一抹失望,旋即面色如常地指揮謝家仆從接應。男人腳程快,有他們幫忙委實輕松許多,薄羅一股腦兒地將行李全壓在了對方仆從身上。原本也沒多少東西,他們打的不是常住主意,被迫才在此逗留一夜。
雨水足足下了整夜,山路濕滑難行,坐轎子是萬萬不能的,唯有徒步下山。
宋瑜提著圍裙走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神摔個大馬趴。澹衫扶著她手臂繞過泥潭,前后逡巡一遍疑惑道:“怎么不見譚家女郎?”
一路上都沒見著譚綺蘭,難怪覺得安靜許多。
宋瑜搖了搖頭,“大抵提前回去了,有母親安頓,不愁她會出事。”
說著她也往后看了看,恰好對上謝昌凝視的目光。宋瑜微楞,尚未作出反應對方已回以淺笑,坦蕩從容,好像偷看的人不是他似的。
十五歲正是□□關竅將開未開的年紀,宋瑜還當被他冒犯了,這回倒是毫不客氣地轉頭,心里暗暗罵了句登徒子。轉念一想這人是她日后夫主,朝夕相對的體己人……宋瑜腳下踉蹌,腦海里一閃而過的竟是那個男人俊朗陰翳的面容。
“姑娘沒事吧?”澹衫忙將她扶穩,細細查看一番并無大礙。
宋瑜怔怔,心慌意亂地摒除腦內畫面,步伐不由得加快了些。她得趕緊回家查證一件事,出嫁的大姐偶爾會說些夫妻相處之道與她聽,耳濡目染多少有所了解。可她早晨起來除了酸痛并無其他,身子干爽,衣裳完整。
*
露華在前頭等候:“姑娘,夫人讓澹衫過去一趟,有要事叮囑她聽。”
宋瑜并未放在心上,點點頭就放她去了。阿母教導她的丫鬟是常有的事,只是在山間讓人有些意外罷了。
哪知不多時薄羅也被一同叫去,她身邊連個照應的丫鬟都沒,宋瑜欲阻止時已來不及。
眼睜睜地瞅著薄羅朝她嬉笑,曖昧眼神不斷在她和謝昌之間偷瞟。這丫頭比宋瑜大一歲,成日里機靈古怪,該知道的一點不少。
龔夫人有意讓兩人獨處,左右一年后就要嫁去謝家,不如趁此機會好好相處。
不知何時兩人竟走在了最后,宋瑜埋怨地睇向前方人影,舉步便要追上前去。饒是她不清楚龔夫人的打算,薄羅的眼神也足以讓她明白透徹,她不是不待見謝家郎君,只不過姑娘家總歸面子薄。統共沒見過幾次面的人,又是與她指腹為婚的夫婿,說要獨處起來哪是那樣容易?
步子走得急難免磕磕盼盼,她打小嬌生慣養何曾走過山路,眼看要栽倒在地,被身后一只手臂穩穩地撈住。
手下玉臂纖細玲瓏,隔著衣料散發出淺淡馨香。這是她獨有的香味,謝昌斂眸看她,長眉連娟,微睇綿藐。強忍下心中悸動,松手退至一旁,“懋聲冒犯了。”
宋瑜嗯了一聲算作答應,沒走兩步折身道了句:“謝謝。”眉眼間盡是委屈不愿,龔夫人將她一人留在最末,雖知曉此事與他無關,仍舊忍不住對他撒氣。
謝昌如何看不懂她情緒,凡事強求不得,他還有的是時間。“三娘仔細腳下,我送你到前面去。”
宋瑜在宋家排行數三,上有一兄一姊,親屬見了都親昵地喚一聲三娘。只不過從他口中道出便別有一番滋味,宋瑜登時紅透了耳根,沒敢再看他一眼只顧悶著頭往前走。
龔夫人既然有意撮合兩人,便是做足了萬全準備。片刻的工夫前頭已看不見人,未料想他們走得這樣快。宋瑜追了一會兒未能如愿,只得悻悻放棄,她不熟悉下山的路,唯有一路默默無聲地跟在謝昌身后。
沒走多遠謝昌便會回頭看她,直到她跟上才繼續前行,逐漸放緩速度遷就她。
兩人行至半山腰,道路愈加狹隘有如羊腸,零星鋪著幾塊碎石頭,上面生滿苔蘚,稍有不慎便會滑到跌落。山坡下面是一彎小溪,溪流湍急,水面上漲不少,掉進去很有幾分危險。
謝昌緊了緊眉,回頭見宋瑜已經跟上,正思忖如何讓她平安走過,“我去前面叫人來……”
“我能走。”宋瑜從路上收回目光,抿唇一臉倔強,“阿母把我一人留下,定是對我極放心的。”
說到底還在生氣,謝昌好笑地挑起唇角,這姑娘心眼兒可真小。
誰知她才踏出第一步,便被腳下的青苔滑了一跤,若不是謝昌及時扶穩,恐怕目下已經被溪水沖走了。宋瑜心有余悸地后退半步,微微喘息不知所措地看向謝昌,這會兒倒像個收起渾身倒刺的小綿羊,真心誠意地道了聲謝。
謝昌情不自禁地要碰她的腦袋,最終抑制下這股沖動,在她跟前蹲下.身,“上來吧,我背你。”
宋瑜仍舊不從,為難地看了看前方,“你叫阿母身邊的人來,我在這兒等著。”
謝昌笑出聲來,索性蹲在地上仰頭看她,“這里處于山腰,時常有野獸毒蛇出沒,三娘確定要一人留下?”
他是故意嚇唬宋瑜的,山下就是一座村莊,村民時常上山打獵,即便有猛獸也已被捕捉干凈。況且山上有人燒香,僧人怎會不管,這座山再安全不過。偏偏遇上宋瑜這個沒心眼兒的,她竟然信了。
*
兩人從山里出來時已是申末,山頂一片霞蔚云蒸,籠罩在一層薄霧之中。??Qúbu.net
山腳下停著宋府馬車,早早便來此地等候。龔夫人被露華扶著,遠遠覷見一前一后兩個身影,她微微蹙眉,怎的一點進展也無?白瞎了她特意安排的天時地利人和。
待走到跟前才看清宋瑜衣擺被露水浸濕,額前幾縷碎發,白璧無暇的臉上花貓般印了一道泥漿。可把龔夫人嚇一大跳,連連帶到跟前仔細打量,“這是逃難來的不成?怎么半天的工夫就成了這副模樣。”
一壁說一壁朝謝昌看去,其中責備意味不言而喻。“懋聲告訴伯母,這是怎么回事?”
謝昌目光落在宋瑜身上,歉疚中帶著無可奈何,“是懋聲無用,沒能照顧好三娘,路上滑了一跤。”
他撒謊了,事情分明不是這樣。
宋瑜扭頭對上他星眸,不滿地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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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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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