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凈世背靠巍峨青山，巨石嶙峋，藍小魚御劍而下，一手執劍一手背后，身著姑蘇藍氏弟子服，小身板挺直。
有個聶氏弟子高興往里喊：“小魚兒少爺來了，快告訴二公子去。”
藍小魚突然有點頹，他不知道他娘是怎么想的，非要取一個這么容易記且毫無意義的好名字。
走過大門時，有個年紀大點的婢女在長廊里喊，“小魚兒，快來吃飯，今兒午飯有驢肉火燒。”
最后的倔強沒了，“哎，來了。”
聶懷桑給雅正小公子盛飯，“吃個午飯都坐這么直，跟含光君越來越像。算算你都大半月沒來我這了，忙什么呢？”
小魚兒拿了個驢肉火燒，滿手油，還好不在云深，不然又要被爹爹說，藍忘機常閉關，沒人管孩子，藍小魚也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各大世家沒幾人不認識他的，這孩子極崇拜他爹，越長越像個小大人。
“爹爹前些日子在彩衣鎮把我娘的祠堂給燒了，我忙著帶弟子們重建。聶二伯伯，你知道我娘在哪嗎？能不能讓她回來管管我爹，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你爹吧...確實不太好管，特別是現在...”
聶懷桑很是無奈，沒人敢在藍二公子面前提溫渺渺，世人多傳溫大小姐殞身，但長輩們私底下還是會勸小魚兒，他娘早晚會回來。
“聶二伯...”藍小魚往那邊蹭蹭，悄悄壓低聲音，“你實話跟我說，我娘是不是另外找了個相好...不要我爹爹了...”
“哈？”聶懷桑扇子都要掉了，“你...你別瞎說，當心你爹揍你！”
“我也不想...那...那我爹脾氣也太差了...哪個正常女子能喜歡他...前些日子他把叔公都氣去岐山了。”
唉...要說含光君的脾氣...別說聶懷桑了，就連聶明玦和藍曦臣，沒事兒都不愿意去惹他。
有段時間，零零星星幾個世家提議去找當年被含光君扔下不夜天懸崖的陰鐵，結果一夜之間，這幾個世家被藍二公子一把火燒了個干凈，那些人灰頭土臉地去云深要個說法，被一個個踹翻下了山。
此類話不多說要你好看的事情，這十年里常常發生，試問誰還敢去惹藍家二公子呢？
小魚兒吃了一個驢肉火燒，自有婢女幫他擦手，就跟小時候一樣慣他。
“仙督伯伯呢？他知道的多，我要問問我娘到底在哪。”
“我大哥出去了，又去哪個世家巡查了吧，來，再吃點。”
聶懷桑又給他盛了湯，如今聶明玦雖為仙督，倒不太愛管事情了，自十年前聶氏遭難又浴火重生，赤鋒尊就比較看得開，平時與澤蕪君、斂芳尊多出拜訪各地世家。
不多會，有黑衣弟子來報，急吼吼的，看到小魚兒又立刻不吭聲了。
聶懷桑著急呢：“說話啊，自家孩子，沒事！”
唉...誰不知道這是自家孩子...問題是...
“二少爺...探得消息，平陽姚氏欲嫁女。”
聶懷桑想拿扇子砸死他，“他家嫁女你急什么？跟我們什么關系？！”
這批探子是聶二公子這十年所培育，專暗中探查各世家，只為保類似十年前那種手足無措、舉家傾覆的局面，再無可能發生。
“問...問題是...有個溫先生的徒弟說...那個姚家小姐...長得很像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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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陽姚氏那叫一個低調啊，自打姚宗主得罪了含光君，刺傷了溫渺渺，整家幾乎是閉門不出了。
特別是自從幾年前，姚家尋回了失蹤多年的愛女姚楚兒，姚宗主有女萬事足，幾乎淡出了修仙界。
現下是初秋，平陽一派好景，這里水多，地處偏遠，物資豐富，百姓安居樂業，姚平提了個鳥籠在院子里遛，安享晚年。
姚夫人跟在他身邊，絮絮叨叨：“你找的這個莫玄羽不錯，有點資質，特別是家境差啊，這個好啊！咱楚兒不就得找個入贅的夫君！”
姚平：“莫玄羽相貌也不錯啊，楚兒在外受了幾年苦，咱們就這一個女兒，可不能再嫁遠了，我這心啊，承受不住。”
其實這也是其一，姚宗主最怕的，還是他愛女，這幾年越長越美，美不可怕，美得跟那岐山溫氏大小姐一樣，這就很可怕了...
此時太陽正烈，姚楚兒穿著儒白雙蝶繡羅裙，頭上垂髻，云絲縷縷，手中拿著一柄團扇，從屋頂跳下來...
“哎呦姑娘！”姚夫人不能鎮定，上前就要拉住她，小姑娘輕盈一躲，手中團扇作劍，向她爹襲去。
姚平點地后退，不接她招，“住手住手！當心摔著！”
唉...
姚楚兒將團扇背于身后，“哼”了一聲，“姚老頭，我出去玩了，午飯你們自己吃啊。”
姚平追在后面喊：“蒙著面紗！帶幾個弟子！”
“不用！莫大哥在等我呢！”
年輕人紛紛相傳，姚家小姐今日出府玩了，這是大事啊，為什么呢？因為平陽城里哪來什么大事呢...
都說姚小姐美得人神共憤，逢年過節也見不到幾次，熱鬧能湊湊，也是極好的。
藍小魚提著劍在平陽城里走著，這種小城，從城南走到城北，也不要一刻的時間...
藍小魚心里嘀嘀咕咕：我娘寧愿蝸居在此，也要離爹爹遠點...這事情當真嚴重了啊...
有個年輕男子撞了藍小魚，低頭看到是個藍衣束發的小公子，板板正正可可愛愛的，脾氣也好了：“小少爺，走路要當心啊。”
同伴催他：“快點吧，別廢話了，去晚姚小姐說不定就要走了。”
“姚小姐？”藍小魚拔腿跟上去：“我就是要看姚小姐啊！我也去！”
垂垂老者從旁走過，嘖嘖嘖感嘆不已：都說人不風流枉少年，時過境遷，現下是人不風流枉童年了...老了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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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楚兒與莫玄羽約在城外一片山谷中，這個小姑娘沒什么愛好，就喜歡練劍，姚家已然沒人是她對手了，于是就盯上了莫玄羽。
姚楚兒白紗蒙著面，將團扇丟在一邊，她素來不喜歡這些東西，可她娘喜歡，于是到哪都要拿著。
她拿了莫玄羽的劍，在一旁練招式，午后陽光星星點點灑下，她穿著南方女子的嫻靜衣裙，卻舞著最為輕快爽利的劍招，此景美極。
莫玄羽抱手靠在一旁樹下，一身破破爛爛，面色卻白皙，干凈得仿佛被月色洗練過，舒眉朗目，唇角微彎，青年秀逸非凡。
姚楚兒累了便來喝水，她的心思全在劍上，“莫大哥，再過些時日，你怕要打不過我了。”
莫玄羽一笑，“打不過便打不過罷，小爺我向來以德服人！哎，你這招式哪里學的？怎一日不同于一日。”他深知這姑娘愛劍，什么樣的話題最能讓她關注，她不通什么男女之事，只通劍。
姚楚兒道：“可能記憶里的，我小時迷失在亂葬崗幾年，總覺得忘了什么想不起來，可想來想去，也不知是忘了什么。”
“那就別想了，別想出了什么不好的，過都過不安生，平陽是個好地方。”
值得過一輩子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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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小魚趴在半人高的草堆里，心里哇涼哇涼，姚小姐跟祠堂里母親的雕像，可不就是一模一樣嗎！還說不是另找相好的了！這可不就是了嗎！
哼！
這江南水鄉姑娘一般的打扮！還記得自己有個兒子嗎！看看，還有這草堆里趴著的這么多人！爹爹好慘！這排隊也排不上他啊！
藍小魚腳還沒來得及跺，一群金星雪浪袍子的弟子從天而降，落在山谷中的草坪上。
莫玄羽二話不說立刻擋在姚楚兒身前，“你們想做什么？”
“莫公子，宗主多次有請，為何不應？”
莫玄羽容色俊俏，眼中冷色一點也不少，“金宗主年紀也不小了，能不能要點臉，何故對我糾纏不休，金麟臺雖然奢華，也不是人人都想上的。”
“平陽姚氏不過螻蟻，莫公子堂堂金家血脈，難不成真愿委身入贅？豈不丟了宗主的顏面！”
莫玄羽：“廢話多了點，不想走就打吧，快來！”
姚楚兒畢竟沒有實戰過，哪里管他們對話內容，生怕這一架打不起來，還要挑釁：“你們這群...這群烏龜王八，光天化日之下強搶男子，有種上啊！”
話很難聽，語氣還是溫柔一些，金氏眾人有點呆愣。
姚楚兒趕緊加一句，“不上瞧不起你們！”
莫玄羽想拿回自己的劍，奈何姚楚兒緊緊攥著，就是不給，還背在身后，生怕被搶了去。
莫玄羽：...
要動手了！實戰好機會！
那幾個金氏弟子拔劍一起上，姚楚兒輕輕巧巧飛入他們中間，招招輕盈利落，再加上莫玄羽時不時飛過去的幾個碎石，打得那叫一個輕松暢快。
蘭陵金氏第一大世家，這當然不能完啊...
秦蒼業隨后來了，一掌將姚楚兒推出幾步遠，還吐了一口血。
這怎么能得了！莫玄羽一把接過她，姚小姐從小到大，可是連重物都沒有拿過的，就連藍小魚都跳出來了，“你干什么！不準打我娘！”
姚楚兒驚呆了，“這位小公子，你...你你你...你...我...我才二十歲，你多大啊...”
藍小魚一邊打秦蒼業一邊氣急敗壞：“娘！這個時候你就不要裝嫩了，你看到我的時候良心就不會痛嗎？！”
“我...哎呦...”良心會不會痛她不知道...反正這腦袋被砸得是真的痛，“什么東西砸我！誰砸的！”
此時藍小魚到底沒打過秦蒼業，手臂被劃了一道，連連后退。
秦蒼業只想擒獲莫玄羽，可他根本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姚楚兒已然爆發了，她一把拽過小魚兒，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感覺，反正就是要爆炸了。
“你們！找死！”
姚楚兒突然周身藍光乍現，幾個招式過去，被對方一一躲過。
莫玄羽沒有出手，他從地上撿起一個鐵疙瘩，繁復神秘的紋理在上面蔓延，這難道是...
不過半刻，空中穩穩飛來一把劍，靈氣十足，碧藍劍鞘，白色墜穗，落入姚楚兒手中。
避塵！
藍小魚捂著傷口，趕緊提醒她：“娘，你別殺人啊，你是有祠堂的人！”
天啊...娘啊...您一定要比爹爹省心一些...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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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忘機追不上避塵，可他一刻也不能停，這些年，猶如一場苦行，他人未動，心卻走了很遠，遠到他早已不知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