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懷桑在大街上吃花生,傀儡去岐山了,他正巧回清河轉悠,突然間一道光閃過,不凈世大門開了。
聶懷桑扔了花生皮,“醒啦你們,快找個人,搞把劍,帶我去不夜天。”
陽光暖暖,不夜天城大門口傷患滿滿,唉聲嘆氣,聶懷桑往里竄被拉了回來。
“聶少爺,別進去了,含光君正在殺人呢。”
“啥玩意兒?”
“溫大小姐舍了靈識封印陰鐵,還...還放干自己的心頭血,解了所有人的陰鐵毒...”
這話說的那些弟子們都不好意思了,尷尷尬尬道:“陰鐵真特么不是好東西。”
而聶懷桑腦中只想到,在云深的那些天,溫渺渺一個人抱著小魚兒,沿溪水徘徊,每走一步都要流連半晌,她拜過很多人,說得最多的一句就是,“往后不許找我師父麻煩啊,多幫幫他。”
聶懷桑連忙問道:“溫大小姐如何了?”
“以身化術...沒了...含光君本也是落下懸崖,幸而被虞夫人給救了,反正里面正打著呢...別進去了,姚宗主剛被抬走...唉...瘋了瘋了...”
救人這件事也很奇怪,你若救一人,便是他的救命恩人,你若救千萬人,反倒成了本該為之。
聶懷桑將眼前人推開,進了不夜天城。
岐山不富,這城也是石頭堆砌,平日里冰冰冷冷的,好在岐山弟子愛吵鬧,倒也不顯得蕭條。而現在呢...石壁上隨處可見的鮮血,橫七豎八的尸體,即便照著陽光,也無一絲絲溫度。
聶懷桑有點著急往前跑,那里有琴音,也只有忘機琴,才能響得如此凜冽,聲聲震心魂。
大殿前岐山溫氏的太陽旗已然墜落,不過也沒人在意,所有人都逆著一波又一波的琴音,艱難地抵擋藍忘機的弦殺術。
聶懷桑膽子小,遠遠望著那個目色猩紅之人,他的白衣染血,隨風鼓動,抹額猶在,卻困不住他半分戾氣。
溫若寒喊:“忘機,快收手!”
藍忘機沒有絲毫觸動,手上的曲子雜亂不堪,他的四周,連風仿佛都被打亂。
很多聲音在他腦里沖撞...
“師父,我喜歡你親我...”
“師父,我最聽話了,你說什么我都聽...”
“你喜歡的那個溫渺渺,到底是不是我...她明明不喜歡你,可是我好喜歡你...”
江楓眠喊道:“是走火入魔,快將人困住!”
琴聲依舊繚亂,到底是哪里出了錯,為什么!他明明小心籌謀,步步謹慎!為什么!藍忘機閉眼再睜開,忽然出手,身形異常快,一把將孟瑤推在石壁上,手握上他的脖子。
藍曦臣喊道:“忘機!住手!”
孟瑤本就渾身傷透,此刻更是奄奄一息,他一只手本還可召恨生,想想還是放下了。
藍忘機一字一句:“你.該.死”
孟瑤艱難回他:“封你內力,引傀儡來此,本就是計劃,她愿意救這些螻蟻,含光君難道就沒有察覺?”
此時說這些無異于火上澆油,聶懷桑握著扇骨,遠望孟瑤蒼白的臉,他是該死,若不是他,清河也不至如此。
可偏偏,金光善此時持劍從旁靠近,聶懷桑就想到溫渺渺在云深安慰他的話,“你從小有家,不懂孟瑤,他不知道家是什么,他做一件錯事有千人責罵,卻沒有一個會幫他求情。”
聶懷桑“撲通”一聲,跌在空地上,“哎呦,疼...金宗主,您干什么啊,絆了我一腳。”
聶懷桑爬起來,“含光君,你快回去看看吧,小魚兒哭得不行。”
小魚兒...
趁此空檔,江楓眠等人出招,藍忘機不得不松了手后退幾步,內力暴走,又吐出一口血。
虞紫鳶此時出手,紫電緊緊捆上去,江楓眠雙指探入他額間。
藍忘機的意識漸漸散去...
“師父,記得帶小魚兒去看云夢的蓮花,你答應過我的...”
該怎樣將他留下,她一直知道的...
江楓眠將人接住,交給藍曦臣。
金光善此時建議道:“藍二公子殺了太多人,不如帶回金麟臺吧。”
“真是可笑!”虞紫鳶攔在前面,“你們金氏算什么東西,能在這里指指點點,別說這里是溫氏,就算現在就站在你金麟臺上,我江家也不會讓你動他半分!”
溫大小姐走了,她一個個拜過的求過的幫過的人,都還在。
這一役,算是這些年,最大的勝利,陰鐵終于封印,世上的傀儡也都已蘇醒,溫大小姐以身殉道,救了世人,堪稱修道者楷模,聽說有些地方還建了祠堂,用來紀念她,真是普天同慶。
而這榮耀背后的疼痛,并不會減輕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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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藍忘機醒來,此時正在溫渺渺的后山小院子,木窗是推開的,有陣陣花香襲來。
“渺渺?”
無人回答。
渾身是傷,頭痛欲裂,藍忘機突然笑了,她什么時候會比他起得早呢...
“哇...嗚嗚嗚...”
一有動靜,小魚兒就開始哭了,藍忘機起來,跌跌撞撞過去,將他從小床上抱起來。
魏無羨此時推門進來,“藍湛!你醒啦!”
藍忘機的狀態讓魏無羨很頭疼,大中午,飯也不吃,提了桶水去澆花,偏偏這花圃大到離譜,無奈,他也跟著一起澆。
不多會,常萍提了一些吃食過來,以前是給溫渺渺的,現在也不知道給誰,廚房給他,他便送來了。
一直不發一語的藍忘機扔下水瓢看過去,僅一眼,常萍就被嚇得魂不附體。
藍忘機:“那幾日,她讓你做了什么?”
“我...我我...我去亂葬崗了...”常萍摸了半天,掏出個東西遞過去,“大小姐說...這這這...”
藍忘機接過,打開,帕子包著的,是個翡翠流蘇發簪。
藍忘機握在手里,問:“她說了什么?”
“大小姐說憑這個,能尋得...藍家庇護...”感覺扯了一點...
藍忘機:“好。”
常萍一步三回頭走了,真的就是這么扯...
魏無羨道:“藍湛,我一直覺得奇怪,渺渺很了解我,她不只了解我,也了解孟瑤,了解金光善,甚至聶懷桑。”
“那時我拿著玄武劍,一路被延靈追到亂葬崗,功法全廢,我先后接到數只傳訊金蝶,提醒我可將玄武劍煉化。后來,孟瑤在亂葬崗中蟄伏,拖住延靈,直到計劃實施。”
藍忘機道:“你喜歡她。”
魏無羨:“不錯。”
“既然喜歡,為何不阻她犯險。”
魏無羨:“她愛你之心,無人可阻,藍湛,你不明白嗎?”
是...他早已想通了,他處處籌謀謹慎,小心翼翼,他沿著上一世的軌跡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松懈,唯一沒有料到的是,她如此愛他。
“渺渺了解這里,定然也了解自己,既然她讓你等...藍湛...等一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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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空站
溫渺渺拿著個牌子等在隊伍里,前面就站著延靈,也舉了個牌子。
再前面的一個將領打扮的人回頭問,“這隊是干嘛的?為什么我們掛了就被送來這了啊!”
延靈道:“代碼又出bug了唄,咱們這隊都是多出來的,手里牌子就是咱們的變量名,估計不是換個名字就是被刪掉。”
“噢噢...”
溫渺渺很難受,不愿意說話...
系統君跟她談話的時候也顯得很謹慎,記得剛在那個世界找到她的時候,這個姑娘就有點崩潰,毫無時空者的素質。
溫渺渺在的這個世界,確切的說,是代碼循環出錯,產生的一個復制品,本來將代碼刪了就可以了,可這樣太不人道,畢竟復制的世界也有生命。于是系統找到了溫渺渺,告訴她這個世界將在一年后毀滅,讓她做個準備。
沒想到這個姑娘到好,利用一年時間抓緊生了個寶寶,還順便拯救了世界...這下可好了...又亂套了...
系統君:“我翻了資料,原本世界的溫渺渺肯定不回來了,她跟她那什么小哥哥,形勢大好風生水起,她還剩點積分,要不然你頂上?”
溫渺渺問:“那我師父到底喜歡的是她還是我?”
“呃...”系統君很為難,“這么說吧,是你師父太執著,才引起的代碼出錯,現在的你也是以前的你,沒什么差別...但現在的你,完全是按你師父的喜好生成的,明白嗎?”
“不明白...”溫渺渺又問:“那他到底先喜歡哪個?”
特么的!系統君砸了鍵盤,“這種雞生蛋蛋生雞的問題,再問扣分!你說吧,你想把你自己刪了,還是頂上原身的位置?”
溫渺渺:“延靈呢?”
“他把自己刪了。”
溫渺渺:“我想回去。”
系統君不喜歡這個溫渺渺,沒原來那個聰明...一副騙騙就走的樣子...果然被她師父慣壞了!
“行吧行吧,你走了就回不來了知道吧,我找人給你重新安個變量名。”
“那我還記得我師父嗎?”
“到時候就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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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小魚三歲的時候,藍啟仁給他取了字,和塵。和其光,同其塵,寓意收斂光耀混同塵世。不過,所有人都叫他小魚兒。
藍小魚四歲時,一點點的小圓球,追在藍忘機身后,“爹爹爹爹,你去哪?”
藍忘機已走出許多級臺階,回身看他,“去你娘的后山澆花。”
藍小魚伸長胳膊,“爹爹,我也要去。”
藍忘機又走回去抱起他。
一個去澆花,一個去蹭吃蹭喝。
藍小魚五歲時,已經開始被思追帶著練術法,思追大他兩歲,師承藍忘機。
這日有不少百姓跪在云深山腳下,狀告云夢江氏魏無羨,持陰虎符傷人,甚至不少修士被下了惡詛。
藍小魚扒拉在巨石旁,看著他爹爹背著手,站在那群百姓前,面無表情。
“有傷者可來醫治,其他的,與藍氏無關,無憑無據,是為誣陷。”
那些百姓立刻變了臉,“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我們去求其他世家,我們去溫大小姐的廟里參拜,總會有人管的!”
藍忘機眼神變了,衣袖一揮,人倒了一片,他轉身走了。
藍小魚嚇得躲去了寒潭洞,藍翼給他整理衣服,“你爹爹是病了,這病看上去沒什么,實則要命啊。”
藍小魚六歲的時候,藍忘機帶他去云夢看蓮花,實際上每年都去的,只是這時他才開始有記憶。
江氏的人都圍著他轉,就連金凌小少爺都追著喊,“小魚哥哥小魚哥哥...”
藍小魚最喜歡魏無羨,他有許許多多有趣的術法,好玩的東西。
臨走時,藍忘機牽著小魚兒,遞給了魏無羨一個蓮花吊墜。
魏無羨驚訝:“藍湛,你不是吧...你一直沒幫我給她。”
藍忘機道:“她是我夫人,為何要收你東西?”
魏無羨很是瞧不起,道:“算了算了,我就當你是嫉妒,這吊墜送給小魚兒了。”
于是可愛的藍小魚,又收獲一樣禮物。
藍忘機抱起拎著各種零食玩具的小魚兒走了,“不錯魏嬰,我就是嫉妒。”
藍小魚八歲的時候,他愈發能察覺,自己爹爹病得厲害,那種病,確實要命。
這年平陽姚氏宗主帶著大禮,在云深外三步一禮,上了山,說是自家的女兒找到了,原是誤入了亂葬崗,受惡靈襲擊,陷入昏迷。
藍啟仁禮還沒接回來,藍忘機執劍入蘭室,那把劍,小魚兒只見過幾次,叫做避塵,說是劍靈因為殺了自己的主人,寂滅了,任何時候,它都毫無光澤。
藍忘機面無表情,一劍刺穿了那個姚宗主的肩膀,鮮血直流。
藍啟仁面色特別的尷尬,想叫醫師又不太敢,于是道:“這禮我們收了...那...那你回家養傷吧...”
姚宗主:特么的,刺都刺了,還好意思收禮!
許多個夜晚,藍小魚都要摸到他爹爹的榻上,按著他胸口的傷疤安慰他:“不疼不疼,爹爹你好好睡覺。”
他爹爹的病大概在那塊傷疤上吧,就連睡覺都要皺著眉頭,一定是很疼的,不然半夜怎么總是流眼淚。
藍小魚十歲的時候,已經不喜歡旁人叫他藍小魚了,這本是他的乳名,奈何他爹爹太懶,就
直接變成大名了,好在還有字,藍和塵小公子。
藍小公子很難受,因為這一年,他爹爹又惹事了,他燒了彩衣鎮的溫大小姐祠堂。
溫大小姐是誰,可不就是藍小公子的母親嘛...他爹燒了他娘的祠堂,鎮里的人讓他去評評理,評尼瑪的理啊,他都不知道找誰說理去。
好在秣陵蘇氏的蘇宗主及時趕來穩住局面,順便贈送百姓好幾支安魂賑災的曲子,這才停止了各種投訴。
藍小公子想,我得把我娘找回來,這日子,一天天兒的,太不得勁兒了。
藍啟仁:不要學你溫晁舅舅說話,我聽了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