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渺渺將她的書案搬到了木窗前,一推窗子,便是繁花錦簇,蝴蝶蘭和秋海棠的幽香陣陣飄來,舒服極了。
碧草跟她一起跪坐在凳子上剝石榴吃石榴,偶爾一絲微微秋風,甜甜的。
“小姐啊,藍二公子讓你背的書,你背好了嗎?”
溫渺渺:“碧草,咱可以明天再聊這個話題嗎...藍小二不是后天才過來,你就讓我休息一下嘛。”
院子外有個弟子跑過,“大小姐好,大小姐我先走啦。”
“哎哎哎!”溫渺渺喊道:“出什么事這么著急?”
“哦,二少爺又被人打傷啦,我去找溫情小姐給他看看。”
“噢”,溫渺渺擺擺手,“去吧去吧,”
這種戲碼,溫晁沒過多久就要上演一遍,溫若寒為了不讓旁人靠近岐山,整天教導弟子們如何作死,溫晁更是到哪都一副‘有本事你打我’的紈绔嘴臉...于是,真的經常被揍...
唉...溫渺渺對于這個什么積分福利局很不好看啊,雖然岐山溫氏目前還算玄門世家之首,但是內里虧空極為嚴重,怪就怪她爹,太愛面子!
十幾年前,溫夫人懷著渺渺時,口味極其刁鉆,非要跑去大梵山摘蘋果吃,結果不知道踩了什么,將溫氏一族封印了幾百年的陰鐵封印給解了。溫夫人闖了大禍心中十分難過,直接將陰鐵裝兜里帶回岐山了...話說被碰瓷了,待在原地不動才是最正確選擇,這下好了,不止大梵山溫情和溫寧的家給毀了,連整個岐山都被濁氣籠罩。
真是吃貨傷不起啊,溫夫人現在還在密室里躺著,每次溫若寒帶著孩子們去看夫人,都是拿著大蘋果去的,以示思念。
后來藍啟仁及時來了,剛好他家陰鐵封印也給解了,真棒,于是就將溫氏的那塊一并帶了回去。
這些年愛面子的溫若寒爹爹為了維護仙督的威嚴,展示岐山的世家風范,不讓別人靠近這里,取消了一切清談會、圍獵、講學,還將人也得罪了個遍。
溫渺渺吃著甜甜的石榴,心里還算滿意,畢竟不用搶陰鐵了,也就不用挫骨揚灰了嘛。
太陽要下山了,藍忘機穿著藍色弟子服,背著光一步步上山,溫渺渺的那個小院子映襯在暮色里,暖洋洋的。
他走近才看到,大敞的兩扇木窗邊,溫渺渺趴在書案上睡得正香,一手墊著腦袋,一手還抓著一個石榴。那石榴紅彤彤的,她的小手堪堪覆上去,襯得異常白皙。
傍晚的風已有些涼了,藍忘機伸手輕輕將木窗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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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了窗戶又未點燈的屋內有些昏暗,溫渺渺不習慣,沒多久便醒了,身上披著的月白斗篷滑落在地。
溫渺渺一把抓起來丟在桌上,急匆匆推門喊道:“碧草碧草,是不是要吃飯啦!”
小院子里已然有些暗,看樣子的確該是飯點,只是溫渺渺不敢再嚷嚷了。因為此時,藍忘機正半膝跪在花圃中,身旁是一堆碧綠的竹竿,他正一根根插入土里。
溫渺渺今日課業荒廢中,有些忐忑,遂大腦短路,道:“師父,你怎么又來啦!不是說后天...”
剛睡醒的時候,不要想到什么說什么,否則說出來的話就有可能很沒禮貌!溫渺渺想敲自己。
“今日有雨。”藍忘機將一根竹竿插穩,又撿起一根,并未再理她。弟子服上已經染了些土,他并未在意,做得仔細認真。
噢,原來是搭遮雨棚。
“那我來幫你。”溫渺渺跑過去想抱起那一摞竹竿,但太重了,只拿得起三根握在手里,她跟在藍忘機身后,甚是乖巧。
那竹竿比她人還要高出不少,藍忘機一手全部拿走,道:“今日背書了嗎?”
兩手空空的溫渺渺,內心也空空如也...
“我...我本來是要背的...就然后...一不小心睡著了...”
說完后溫渺渺小心望去,見她的小師父沒有責備的意思,松了一口氣,還好沒撒謊!
藍忘機又插好一根,云淡風輕,“去,繞著院子跑十圈,跑完再吃晚飯。”
嗚嗚嗚...委屈無極限...
花圃很大,繞著小屋子整整一圈,都是兩年里藍忘機一點點種下的,看著它們發芽長枝再到開花,再到溫渺渺醒來,他卻并不覺得漫長。
不一會,頭上團著兩個花苞的小姑娘已經跑完一圈從他眼前過去,頭上兩根藍藍的絲帶飄飄蕩蕩的,看樣子真的跑得很費力。
藍忘機插好所有竹竿,開始綁繩子,此時鵝黃色的身影從不遠處跑過,還很有精神地喊道:“師父加油呀。”
藍忘機眉心一皺,抬頭望過去,依舊面無表情,“這圈重跑。”
“為什么嘛...”
“方才不是這個方向。”
嗚嗚嗚嗚...都怪自己嘴賤。
溫渺渺老老實實跑完十圈后,藍忘機已經搭好遮雨棚,蓋上稻草,嚴嚴實實的,看上去還有些溫馨。
此時太陽早已下山,夜里沒有月光,風越吹越涼,果然是一副大雨將至之態。
藍忘機從屋里拿出燈掛在門上,還有那件月白色的斗篷,遞給溫渺渺:“走吧,我讓碧草留了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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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到冬天了,云深不知處很少有雪,可是近兩年冬衣卻要越做越厚,因為他們的宗主經常要帶弟子們去拜訪仙督。
有小弟子抱怨道:“什么拜訪仙督,還不就是去干活,那個岐山溫氏不知怎么回事,什么都不會!栽莊稼種樹,養什么死什么!”
“算了算了,我們還算好的呢!你沒有聽說嗎?咱們含光君還收了仙督的女兒做徒弟,三日就要去一次,真是苦了他了。”
有女弟子滿臉嫉妒:“我們一個月都見不到含光君一次呢!岐山溫氏面子可真是大!”
而此時藍啟仁正興高采烈地打開藍曦臣背回來的特產,“咸鴨蛋買了嗎?”
“買了叔父。”
藍啟仁數了數,又有些惋惜:“只是現在過了秋蟹的季節了,那時候藍氏聽學,溫若寒就喜歡偷偷下山吃那個。”
藍曦臣搖頭笑了笑,現在倒是有意思了,叔父一日比一日像個孩子,反倒忘機...唉...
藍啟仁道:“去把忘機叫上,再找幾個弟子,咱們下午便出發吧,我也不是說今天非要去,這醬牛肉實在不能久放...”
藍曦臣道:“叔父您說的是,只是忘機一早就已經走了。”
“什么!那我們現在就走,別耽誤了吃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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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藍啟仁覺得不應該早去岐山的,是他大意了,這叫個什么事。
他們藍氏一群人大包小包的剛走進不夜天城,就見溫渺渺站在校場上嚎啕大哭,藍忘機拿著戒尺站在她旁邊,面色嚴肅。
有幾個穿著紅衣的溫氏弟子,站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藍啟仁尷尬地走過去,看著自己侄子的那個表情,他也有些不敢靠近,遂問溫氏弟子,“這是怎么了?”
一弟子道:“還能怎么了,大小姐又沒好好練劍,被罰了戒尺。”
啥?
藍啟仁有點尷尬,一個外來人員,跑到別人地盤上打人家大小姐,這種事情能不尷尬嗎?
然而藍忘機好似并不覺得尷尬,仍舊看著哭得一抽一抽的溫渺渺,“不許哭,手伸出來,還有兩下。”
溫渺渺只到他胸口處,小小的一只,手還緊緊背在身后,真是可憐透了。
藍啟仁仿佛看到了曾經教課的自己...這都是他的錯...他趕緊擋到溫渺渺前面,抬手指著藍忘機:“你干什么啊!她還是個小孩子!”
“叔父,您讓開。”
藍啟仁氣了,“以前我這么教你,是因為...是因為...我沒帶過孩子,這...這一個小姑娘,能隨便就體罰嗎?”
溫渺渺哭得更委屈了,抱著藍啟仁的胳膊,“藍叔叔,真的好痛,嗚嗚嗚嗚...你看...”她伸出掌心紅紅的手,攤在藍啟仁面前,太可憐了。
藍忘機也有些不忍,但是更多的是頭疼,讓溫渺渺練劍簡直比殺了她還要難,一點也不用心,一個招式兩個時辰也記不住。
他將戒尺擱下了,伸出手,“過來。”
溫渺渺擦擦眼淚,“嗯”了一聲,拉著藍忘機的手去練劍了。
這便歇了,溫氏的弟子們習以為常,繼續操練,仿佛一切不曾見。
藍啟仁覺得最尷尬的還是他自己...
藍曦臣聽背后有弟子小聲道:“含光君居然還拉她手。”
“對啊,含光君最不喜與他人觸碰了...”
眾人抱著東西跟藍啟仁去大殿了,藍曦臣背手拿著裂冰,站在原地未動。
他看到藍忘機抽出避塵,在手上一轉,將劍柄遞給溫渺渺。
然后溫渺渺接過來,走遠幾步,練著最簡單的招式,眼睛還紅彤彤的有些腫。
見藍曦臣走近,藍忘機微微頷首,“兄長。”
藍曦臣道:“忘機,何必對渺渺姑娘如此嚴厲,她還小,你看,她還拿不穩劍。”
“多練練,自然就拿得穩了。”
藍曦臣低頭笑了,“忘機,恕我直言,像渺渺這樣的小姑娘,即便不會功夫,也無傷大雅,自會有人關愛。”
藍忘機依舊看著溫渺渺練劍,面色不曾改變,“會有人陪她愛她,可能護她性命的,只有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