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空鹿察覺身邊涼意消失, 猜測傅謹辭應該去隔壁房間了,不由垂眸,讓系統直播房間內的情況給自己看。
他其實不只是擔心夏鈺誠, 也在賭一個可能,艾伯納醫生幫傅謹辭治療心理問題時,傅謹辭已經結婚,對方明知他和傅謹辭的關系,但剛才進門時,卻開他和夏鈺誠的玩笑,會不會是……這個醫生也知道夏鈺誠和傅謹辭是同一人, 在試探?
試探夏鈺誠是不是已經恢復記憶, 是不是又和他在一起了?
如果是這樣,那夏鈺誠和傅謹辭會分裂、失憶,很可能是艾伯納在治療時動了手腳。夏鈺誠之前說過,他在國外時, 每月至少要見一次艾伯納,接受心理治療, 如果哪次耽擱或忘了, 醫生會比他這個患者本人還著急。
林空鹿猜測,艾伯納可能在把夏鈺誠當實驗品, 夏鈺誠半年多沒回去, 對方覺得這個實驗品有脫離掌控的可能,所以大老遠地跨國趕到a市,來探查情況, 甚至可能會借機再幫夏鈺誠治療, 鞏固試驗成果。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猜測對不對, 但萬一是對的, 艾伯納很可能會在治療時透露什么,畢竟心理治療,無外乎催眠、暗示、疏導……大多需要語言話術。
而傅謹辭這時進去,剛好可以聽見,有什么比自己發現真相更令人信服?
房間內,艾伯納醫生果然提議要替夏鈺誠再進行一次催眠治療。
夏鈺誠皺眉:“醫生,我最近已經很少再頭疼。”
艾伯納不贊同道:“夏,你已經半年沒接受治療了,情況也許很嚴重,只是你自己沒察覺?!?br/>
但因為林空鹿的調查,夏鈺誠也對他起了疑心,此時仍想拒絕。
傅謹辭看到這,忽然在他耳邊說:“合作一下如何?你假裝答應,然后我施障眼法,讓他誤以為你被催眠,聽聽他會說什么。”
傅謹辭想起自己當年接受的那場耗時極長的深度催眠了,治療后,他確實變得正常,但又好像忘了什么,而且不能想,一想頭痛。
他以前沒太在意,但知道艾伯納身份造假后,就不得不懷疑。正好眼下有機會,他也想知道催眠后,這個醫生會做什么。
夏鈺誠不想跟他合作,但想到林空鹿在查這個醫生,又覺得這么做,或許可以幫忙試探些什么,于是點頭,對醫生說:“好。”
艾伯納輕舒一口氣,露出和善的笑:“那就現在開始吧。”
他起身拉上窗簾,打開桌上一盞燈,室內瞬間陷入昏黃。接著,他不知又打開什么,房間內響起輕緩、有節奏的音律聲。
“先看著我的眼睛,想象一下……”
起初還是正常的催眠話術,但漸漸地,隨著夏鈺誠雙目失神,進入被催眠狀態,他忽然開始試探:“夏,你喜歡那位美麗的林先生嗎?”
夏鈺誠一僵,沒有回答。
房間內涼意盛了一分,艾伯納又緩聲問:“你是因為他,才留在這,一直沒回去?”
夏鈺誠眼皮動了動,仍沒回答。
但被施了障眼法的艾伯納并未發現,仍以為他被催眠,又問:“你想起傅林夏了?”
夏鈺誠和傅謹辭不知為何,同時僵住。
半晌后,夏鈺誠緩緩搖頭,輕吐出一個字:“沒?!?br/>
“那你是又愛上林先生了?!卑{這次沒用問句。
但夏鈺誠和傅謹辭,包括門外的林空鹿都一愣,什么叫“又”愛上?
夏鈺誠這次回答了“是”。
艾伯納似乎并不意外,輕嘆一聲,聲音開始蠱惑:“忘了他吧,也忘記你原來的身份,你已經不是傅林夏和傅謹辭,更不是什么副人格或主人格?!?br/>
“那不是你的妻子,這里也沒有你的人生,你早就獨立了,重生了,是一個完整的人,是我賜予你新生,永遠記住,你叫夏鈺誠,只叫夏鈺誠,不要懷疑,不要去想……”
宛如平靜的湖面被投下一枚炸-彈,夏鈺誠和傅謹辭心中瞬間掀起驚濤駭浪,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這是什么意思?什么忘記原來的身份?什么副人格主人格?什么又叫你已經不是傅林夏和傅謹辭?
正在看系統直播的林空鹿也震驚了,他猜到艾伯納可能會透露什么,可沒想到對方會透露得這么徹底。
一下全撂出來,會不會刺激到他們?
但房間內,艾伯納醫生還在繼續催眠,不斷加深虛假的記憶暗示。
“你不愛他,跟這里的人都不熟,只來這執行過一次任務,你是一名雇傭兵,從小就在傭兵隊長大……”
夏鈺誠越聽,心越冷,攥緊的手止不住發顫。原來都是假,原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身份,記憶,經歷……
傅謹辭也臉色越來越難看,兩人都想到了一種可能,卻都不敢相信。
就在艾伯納再次強調“忘記傅林夏和傅謹辭這個身份,也忘記林空鹿”時,傅謹辭終于沒忍住,忽然現身,打破障眼法。
霎時,房間內黑氣蔓延,艾伯納只覺眼前一晃,再定神,卻見剛才被催眠的夏鈺誠竟清醒地坐在對面,面色發白,正死死盯著他。
而在夏鈺誠身后,濃重鬼氣凝聚成黑色身影,緩緩抬起的蒼白面容,竟令艾伯納無比熟悉。
“傅、傅……”他嚇得直接從椅子上摔坐在地,驚慌問:“你、你是怎么進來的?”
傅謹辭勾起一抹殘酷的笑,說:“你猜。”
艾伯納不知道他是鬼,但這不影響他感到害怕。
他以為傅謹辭有超自然能力,能穿墻,能化霧,還聽見了他剛才催眠時說的那些話,更糟糕的是,夏鈺誠好像也聽見了。
他嚇得不住往后退,強作鎮定道:“傅、傅先生,你這是非法入侵,我要報警,我要向酒店投訴……”
傅謹辭冷笑,忽然用黑霧纏住他一條腿,猛地向前一拽。
“咚”一聲,艾伯納重重摔在他們面前。
夏鈺誠剛好抬腳踩住他的肩,同時拿出匕首,俯身比在他脖頸處,垂眸問:“你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門外,林空鹿怕出人命,猶豫一下,還是推開門,假裝不知地問:“怎么了?”
夏鈺誠比刀的動作一頓,顯然是想到他怕見血。
傅謹辭也同樣想到,嗤一聲道:“你不行,我來?!?br/>
說話間,房間進入幻境,艾伯納卻不知,只看見幾只小鬼忽然趴在他身上,先是啃咬他的皮肉,接著又把他的腿按進油鍋里炸……
“說吧,當年給我催眠時,到底做了什么?”傅謹辭一邊構建幻境,一邊審問。
他曾用類似幻境嚇唬過林空鹿,但那只是簡陋版,而且手下留情了。此時對艾伯納,他毫不留情,不斷構建小鬼折磨對方的各種場景。
艾伯納“疼”得吱哇亂叫,沒一會兒就見自己胳膊、腿都沒了,小鬼還在不斷撲上來咬。
他嚇得痛哭流涕,終于精神崩潰,不斷求饒道:“我說,我說,快讓它們別吃了。”
小鬼停下折磨,他忙斷斷續續道:“我一直在研究一項實驗,當年……”
隨著他的敘說,林空鹿終于也知道真相——
艾伯納確實曾是一名厲害的心理醫生,但他癡迷于研究讓死人復生,為此違規做過許多實驗,甚至在病人不知情的情況下,用病人做實驗,最終被吊銷執照,趕出醫生行業。
但他沒放棄,很快又換個身份,接著當心理醫生,實際上仍是利用前來咨詢的患者,繼續研究死而復生技術。
他也怕鬧出人命,所以只挑有人格分裂癥的患者進行試驗,把多出的人格意識移到剛死的人身上,并騙患者說是幫對方融合人格。
實際上那些人格都被殺死了,因為這個實驗從沒成功過。可他覺得這只技術不夠完美,加上那些人格太過弱小。
只要他能成功,這就是一項驚人的技術,分裂出的人格意識都能在其他身體上存活,那沒分裂的正常意識呢?
只要意識仍在,就能不斷在新鮮的身體上復活,這多么令人向往。
艾伯納堅信,這會為他帶來巨大財富,哪個有錢人不渴望永生?所以他不斷改進技術,并到處尋找有人格分裂癥的人進行試驗。
就在這時,喻文森找上了他。
“我跟喻曾是大學同學,他有天忽然拜托我,說他的老板有人格分裂癥,請我幫忙治療,也就是傅先生您?!?br/>
“我剛和您的兩人格接觸后就發現,你們都十分強大,不分主副,我無法判定到底誰是主人格,但我那時欣喜若狂,覺得找到了絕佳的實驗品?!?br/>
“我就隨機挑選一個人格,移到夏鈺誠的身體-中,怕你們知道,還用催眠手段修改你們的記憶,讓你們不記得這件事,尤其是夏、夏鈺誠,我讓他忘了他深愛林先生這件事和他經歷過的一切,他是我最杰出的作品……”
艾伯納在幻境中被啃得只剩腦袋和半截身體,被嚇得幾乎崩潰,竟把全部事都交代了,說完又痛哭求饒:“求求你放了我,把我關監獄吧,不要再折磨我……”
傅謹辭和夏鈺誠聽到這,都僵硬得如同雕塑一般,神情緊繃,久久不能言語。
他們是一個人,他們竟是一個人?
林空鹿擔心他們被刺激傻了,小心翼翼開口:“你們……還好吧?”
傅謹辭和夏鈺誠同時看向他,動作一致,神情一致,開口也一致,聲音艱澀:“小鹿……”
“啊,我在。”林空鹿忙回。
傅謹辭和夏鈺誠卻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沉默半晌后,林空鹿提醒:“先把幻境撤了吧。”
艾伯納半個身體躺在那,太瘆人了。
傅謹辭依言照做,幻境消失后,艾伯納四肢健全地躺在地上,除了被嚇得尿褲子,精神有些不正常外,其他都很正常。
等他漸漸回神,震驚看著自己仍存在的手腳時,林空鹿又輕咳一聲說:“看來醫生的催眠術也不過如此,剛才竟被反催眠了?!?br/>
言下之意,你可不是見鬼,剛才看見的一切,都是你被催眠后產生的幻想。
等離開酒店,已經是半個小時后,警車的鳴聲正在樓下響起。
艾伯納在國內不只在傅謹辭身上做過實驗,還有其他受害者,自會被法律制裁。
但傅謹辭和夏鈺誠雖然已經知道真相,卻還沒恢復記憶,此時心中仍有種荒誕感。
林空鹿可不敢讓艾伯納再給他們催眠恢復記憶,等警察到后,就先離開了。
回去時是他開車,夏鈺誠和傅謹辭坐在后座,都沉默不語,好像還沒從真相中回神。
車快開到傅宅時,夏鈺誠的臉色漸漸緩和,仿佛終于消化了這個事實。
“小鹿。”他緩緩抬頭,目光注視著林空鹿的背影,輕聲說:“原來我們在三年前就結過婚。”
“?”傅謹辭忽然轉頭,震驚看向他。
“原來我們才是夫夫,只是我很不幸,被迫離開了你?!?br/>
傅謹辭:“???”你在說什么屁話?另外半個我不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