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過了幾天,便到了七月,蕭瓚每月初都會去邊城巡視。</br> 他一走,容安也迫不及待的出了王府。</br> 這幾日她大致將府上的形勢摸索了一遍,府上真正管事的人是王府總管,而總管需要向徐太妃回稟。</br> 她身為王妃,雖然無實權,但也是說一不二的主子,在府中享有絕對的自由。</br> 所以她的出行并不需要征得任何人的同意,提前報備到回事處,讓他們準備好馬車護衛即可。</br> 一路出了王府,走在幽州城的大街上,身處異地的新奇感撲面而來。</br> 前幾日進城時,因為身體不適,容安并未細看。今日一瞧,才知幽州的繁華熱鬧。</br> 幽州是燕北最大、最富庶的城池。</br> 這里的街道十分寬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街邊林立的商鋪和街上零散移動的商販吸引了絡繹不絕的人群。</br> 這邊的房屋建筑偏向于穩重渾厚,房檐平直不翹揚,不像南邊的房子,檐口翹的很高,和小橋流水相映成趣。</br> 所以同樣是繁華,京城的繁華更加婉約細膩,而這里的繁華則淳樸而粗獷。</br> 正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幽州城的的民風也給人一種粗狂而淳樸的感覺。</br> 最后馬車停在金寶街的一家珠寶行門口。</br> 容安對車夫說,自己想找一家大點的珠寶行看看首飾,車夫便帶她來到了金寶街。</br> 金寶街略顯清幽,因為這里集中了幽州城最有名的珠寶行、古玩行、字畫行……</br> 總之都是權貴階級消遣的地方。</br> 容安一路看過來,當看見珍寶齋的時候就笑了。</br> 紫蘇和阿蠻扶容安下車,一行人步入店內。</br> 這次出門,容安并不想張揚,所以只帶了幾個護衛,具都留守在門口。</br> 紫蘇和阿蠻原本看見珍寶齋的匾額就已經心生疑竇,待看見李銘恩出現在店內,便都恍然大悟。</br> 京城有珍寶坊,幽州有珍寶齋,而老板都是同一人。</br> 只是他怎么也來了燕北。</br> 李銘恩看見她們已經迎了過來,他笑容滿面,看起來十分高興。</br> 他身后還跟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女子相貌不算出眾,卻清麗溫和,周身散發出一股令人舒服的溫婉氣質。</br> 兩人一起給容安行禮,容安看著那女子,心中一時感慨萬分,眼神中更是糅合了千言萬語。</br> 那女子默不作聲,卻一下子紅了眼睛,她趕忙匆匆垂下頭。</br> 李銘恩見狀,便說道:“王妃大駕光臨,不如去樓上雅間坐一坐。”</br> 容安點頭,李銘恩上前引路,那女子也跟了過去。</br> 紫蘇和阿蠻沒有容安的發話,都留在了樓下。</br> 李銘恩將人帶到樓上雅間,就自覺的離開了,他知道這二人肯定有很多話要說。</br> 容安坐在窗前,看著眼前的姑娘,只覺得恍然如夢。</br> 這是阿湖啊,看見她,自己好像一下子變回了平江府的李容安。</br> 她是上輩子一直陪伴自己到最后的人,她見證了自己的不幸,還有死亡。</br> 即使死后,她也一直守護著自己,甚至立志要為自己報仇,她最后的結局是悲慘的,每每想起,都心如刀割。</br> “阿湖。”她輕輕的叫她,像上輩子一樣對她充滿信任和依賴。</br> 阿湖站在離容安幾步遠的地方看著她,忽然淚如泉涌。</br> 不一樣的面容,不一樣的年紀,卻有同樣的眼神,她知道,這的確是小姐。</br> “小姐,阿湖竟然能再見到你。”阿湖哭著跑到她的腳邊,伏在她的膝蓋上放聲哭泣。</br> 容安看著眼前抖動的肩膀,眼眶發熱,淚濕了羽睫,她摸摸她的頭發,安撫她。</br> 哭泣一直都是一種宣泄,大悲或者大喜,阿湖現在的淚水無疑是喜悅的淚水,是苦盡甘來的淚水。</br> 所以,容安想讓她哭個夠,她真的太苦了。</br> 阿湖哭了很久,哭到眼睛腫成了核桃,聲音沙啞。</br> 容安扶她起來,給她倒了一杯熱茶。</br> 喝了一杯熱茶,阿湖發脹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br> 她忽然憂心的問道:“小姐,我們現在擺脫他了嗎?”</br> 這個他是誰,兩人心知肚明。</br> “應該吧。”容安不敢將話說的太滿,想起那個人,她有些唏噓。</br> “那便好。”阿湖心有余悸,其實她是很怕裴宴笙的,在她的心中,裴宴笙是個十足心狠手辣的人。</br> 所以當李銘恩去平江接她的時候,告訴她小姐引起了裴宴笙的懷疑,她真的脊背發涼。</br> 小姐好不容易重生了,千萬不能再折在他的手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