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瓚已經走了兩天,幽州又下起了雪。</br> 容安抱著手爐站在殿門前的臺階上,仰頭看著鵝毛大雪洋洋灑灑的飄落,不過半日的功夫,大殿前的空地上便積了一層雪。</br> 她沒讓宮人清掃積雪,因為蕭熠和阿雪正在雪地里撒歡。</br> 蕭瓚走后,阿雪一直很不安分,甚至有些暴躁,不愿意待在它專屬的棚屋里,還經常不分晝夜的出來嚎叫,弄得飼養它的人束手無策,只能求助到她這里。</br> 容安雖然不怕阿雪,但是也不會陪它玩,于是讓人送信到蕭廷那里,讓他今日進宮將蕭熠也帶來。</br> 難得逃了早課的蕭熠很開心,暴躁了兩天的阿雪也變得溫順起來。</br> 而容安一直站在外面看他們,阿蠻怕她凍著勸了她兩次,但是無果。</br> 巳時,蕭廷處理完了日常事務從奉先殿過來看他們。</br> 容安便請他進殿坐坐,魏瀾作為蕭瓚的隨行軍醫,一起跟著去了甘州,所以蕭廷的針灸療程暫停。</br> 兩人進殿坐下后,容安先給好幾日沒見的蕭廷把了脈。</br> “大哥的恢復速度真的很驚人。”蕭廷流暢有力的脈搏讓容安驚嘆不已。</br> “我相信這段時間即便沒有針灸輔助,也耽誤不了大哥復原,勝利已經在望。”</br> “承你吉言。”蕭廷笑著收回手,從容不迫的表象下是克制的激動與喜悅。</br> 感謝的話已經不需要贅述,這些日子以來持之以恒的鍛煉和謹遵醫囑容安也是知道的。</br> 大家齊心協力,認真對待一件事,付出就會有回報。</br> “對了,我也給熠兒把了脈,他身體很健康,并沒有什么疾病。”容安又說道。</br> 今日蕭熠來瑤光殿的時候,他身邊的大丫鬟代玉轉達了蕭廷的意思。</br> 說是前段時間,蕭熠總是無端腹痛,府里的大夫說不礙事,但還是希望自己能親自為他診脈。</br> 蕭廷聽了容安的話,總算放下心來,“沒事就好,看來是我過度緊張了。”</br> “也正常,熠兒還小,身體正是嬌弱的時候,小心點總是沒錯。再說從前確實很少聽說他會鬧腹痛。”容安表示理解。</br> “其實也不是我一個人如此緊張,你表姐知道這件事后,也催著熠兒找你看看,總歸大家都對你的醫術最信服。”蕭廷笑道。</br> 蕭廷說起姜思嫻,容安不由深看了他一眼。</br> 蕭廷不明所以,但她眼里有深意總還是能看的出來的。</br> “怎么了?我還打算等休沐日,請你和你表姐去府上做客,今日正好當面邀請了。”</br> 容安聽了他的話,眼中的神色更加復雜。</br> “大哥還不知道嗎,我表姐她已經走了。”她說道。</br> “走了?”蕭廷怔楞住了,隨即又問道:“走哪去了?”</br> “當然是回晉陽啊,她回家了。”容安看著他答道,他臉上有明顯的錯愕,好像還有一絲失落,但是容安不能十分肯定。</br> 蕭廷畢竟是穩重內斂的人,不可能讓過于失態的心緒大喇喇的呈現在臉上。</br> “什么時候的事情?”蕭廷已經從驚訝中回過神來,看著容安問道。</br> “兩天前。”容安說道,也就是蕭瓚領兵出發的同一天,也正因此,她沒能親自去送姜思嫻。</br> 不過姜思嫻要回晉陽的消息她事先就知道了,姜思嫻特地進宮和她道過別。</br> 可是蕭廷一無所知她還是很意外的,姜思嫻那么喜歡熠兒,按理說不該走的無聲無息。</br> 而蕭廷此時已經陷入了沉思,姜思嫻走的前一天來給蕭熠送衣裳,或許就是來跟他告別,只是她沒有料到自己也在。</br> 所以有很多話她不方便說,尤其是那日蕭熠還盛情邀請她留下用午膳,被她婉言拒絕。</br> 如果蕭熠知道她第二天就會離開幽州,無論如何都會將她留下。</br> 想到這里,蕭廷聽著殿外傳來蕭熠的歡笑聲,心情莫名很低沉。</br> 那日他特地與姜思嫻見面,并試著消除他們之間的誤會,可那時的她卻去意已決。</br> 連一聲告別都沒有,當真將避嫌做到了滴水不漏。</br> “表姐竟沒有同你們告別,大哥你不覺得奇怪嗎?”容安看著沉默不言的蕭廷問道。</br> “還有表姐的離開其實也挺突然的,先前她明明在這里住的很開心,家里也并沒有出什么大事,離過年還有兩個多月,她就丟下表哥先走了。”</br> 容安一直覺得在蕭廷的生辰宴后,姜思嫻就藏著心事,只是她一直表現的若無其事。</br> 虛無縹緲的東西本就沒辦法張口去問,冒然問了也未必會有真話,還可能會惹得她難過。</br> 現在她走了,容安沒那么多顧慮,索性先從蕭廷這里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答案。</br> “你是不是覺得她突然離開是因為我?”蕭廷看著容安直白的說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