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裴嘉敏才趕到西山行宮。</br> 一路上她又氣又急,府里人竟都瞞著她裴宴笙遇刺的事情,若不是陳知初上門詢問情況,她還被蒙在鼓里。</br> 兄長是她唯一的親人,她怎么能不擔心。</br> 進了行宮她一路暢通無阻,卻在裴宴笙的臥房門口,被魏青攔了下來。</br> 他抱劍站在門口,像門神一樣。</br> “縣主,侯爺已經休息了。”魏青有些頭大。</br> “休息了,我就靜靜的瞧一眼。”裴嘉敏火急火燎的說道。</br> “侯爺已無危險,明日再看也是一樣的。”魏青寸步不讓。</br> 裴嘉敏凝眉看著他,對他的不通融很是不解,兄長睡著了,她悄悄去看一眼都不行?</br> 便是平日,也不會有這么多規矩,更何況是現在。</br> “你這般阻攔,難不成是我兄長情況不好?”她忽的提高了聲音,神色更加焦慮。</br>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原因。</br> “沒有,侯爺他很好。”魏青無力的解釋。</br> “既然這樣,就讓我看看他。”裴嘉敏態度強硬起來,“我大老遠披星戴月的趕來這里,不親眼看到他,我怎么能安心?”</br> 魏青看著一臉執著的裴嘉敏,感覺自己快要攔不住了。</br> 心中正萬分糾結為難,身后的門忽然打開了。</br> 伴隨著一聲輕柔的略帶不悅的質問:“什么人在門外吵鬧?”</br> 裴嘉敏聽見女人的聲音,已經駭了一跳,待看清女人的面容,更是禁不住驚叫了一聲。</br> 她瞪大了眼睛,滿臉驚恐,一手捂著嘴,害怕自己再次失聲叫喊。</br> 門內的女子看著裴嘉敏震驚萬分的樣子,并未有太多驚訝,但眼中有深思。</br> 魏青知道瞞不住了,他轉身瞪了那女子一眼,什么都沒說,將門又重新關上。</br> 回過身的時候,裴嘉敏已經連連后退,直到靠上一根柱子,仿佛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了。</br> “縣主……”魏青喊道,幽幽嘆出一口氣。</br> 裴嘉敏緩了很久,才抬起頭,問道:“她是誰?”</br> ……</br> 夜涼如水,魏青喚了兩個親衛守著門,自己帶著裴嘉敏去了隔壁的廂房。</br> “她姓宋,廣陵人氏,自幼父母雙亡,是個清倌人,前些日子才到京城,侯爺給她取了新名字,喚作非衣。”</br> “非衣?”裴嘉敏輕念這兩個字,心中莫名涌出一股酸澀。</br> “如何找到她的?”她又問,她不信這是偶然。</br> “自然不是碰巧。”魏青如實答道,“侯爺畫了丹青,在各地暗中懸賞,人海茫茫,侯爺的要求又很高,單純的肖似并不行,這一找便是五年。”</br> 其實這件事,侯爺連他都瞞了,這似乎是侯爺心底不能說的秘密。</br> 直到人送到京城,他才知曉整件事,但他當時的反應并沒有縣主這般強烈。</br> 因為作為侯爺的心腹,他對侯爺心底的秘密早已窺探一二。</br> “竟找了五年。”裴嘉敏難以置信,也就是從嫂嫂過世開始,他就找了。</br> 并且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讓他找到了,世上竟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br> 嫂嫂走了五年了,可她的樣子深深刻在腦海里,那個女子真的好像她,若是不開口,幾乎以假亂真。</br> “我不懂,這算什么,懷念嗎?”裴嘉敏蹙著眉,神色傷痛,“那又為何要殺她?”</br> 這個問題,魏青不敢亂答。</br> 或許有的人,失去才知道珍惜。</br> 又或許侯爺也沒想要她死,一切都是造化弄人。</br> 他至今都清楚的記得,侯爺聽聞李家娘子死訊時的樣子。</br> 那時候他在回京的路上遇到暗殺,身中毒箭,情況比這次兇險萬分。</br> 因為他之前已經在戰場上受了嚴重的刀傷,本該休養數日再啟程,可他卻日夜兼程的趕路。</br> 那一箭讓他的傷勢雪上加霜,他昏睡了整整五天才醒過來,一切早已成定局。</br> 當李氏的死訊飛鴿傳書送到他的手中,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只呆坐了半響,最后嘔出了一口鮮血。</br> 想到這里,魏青深吸一口氣,他后來時常想,侯爺若是那次沒有遭到伏擊,順利回到侯府,李氏還會死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