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瑾瑜見董嬤嬤一臉受之有愧的神情，便握著她的手說道：“瑾瑜這一拜于情于理都是應(yīng)該的。</br> 這些年，二嫂一直對我頗為照顧，視我為親姐妹，您是二嫂的娘親，說句高攀的話，便也猶如我的娘親。</br> 再者，二嫂被封為公主，您是公主的生母，身份也同樣尊貴，瑾瑜拜您，您當(dāng)之無愧。”</br> 周瑾瑜一番話不但貼心，也給足了董嬤嬤面子。</br> 董嬤嬤笑著搖搖頭，心里卻是熨帖的，被人捧著的感覺沒幾個人不喜歡。</br> “這丫頭倒是能說會道。”她笑著拍拍她的手。</br> 蕭明珠則開玩笑道：“她一向會糊弄人，長輩倒是都吃她這一套。”</br> 董嬤嬤聽了笑的更開懷了，看周瑾瑜朝蕭明珠做鬼臉的樣子也越發(fā)覺得她可愛。</br> “小嘴確實甜，長得也有福氣，難怪討人喜歡。”她夸贊道。</br> 夸完了還特地去內(nèi)室里選了一塊羊脂玉佩送給她當(dāng)見面禮，周瑾瑜自是高高興興的收下。</br> 幾人寒暄了一番這才又重新坐下。</br> “二郎也到了幽州，怎的也不帶他進(jìn)宮讓我見見？”董嬤嬤看著蕭明珠有些不高興的問道。</br> 女兒出嫁已經(jīng)五年了，迄今為止，她只見過女婿一次，還是當(dāng)年他赴幽州接親的時候。</br> 猶記得當(dāng)初他面如冠玉，風(fēng)度翩翩，她還是很滿意的。</br> 只是五年過去了，他如今又變成了什么樣，還有他和女兒的感情到底好不好，她都很想知道。</br> “阿娘稍安勿躁，平川好不容易來一趟幽州，怎么可能不來拜見您。</br> 這不是陛下定了三日后邀請蒙王去百獸林秋獵，屆時還有很多武將同行，公爹和平川也在列。</br> 您也知道百獸林是何等的兇險，平川平日里多有懈怠，此刻正在府上被公爹操練呢。</br> 省的他到時候拖后腿，丟了公爹的臉。”蕭明珠不疾不徐的解釋道。</br> 說完，周瑾瑜也點(diǎn)頭附和道：“沒錯，二哥一大早就被父親叫起來練騎射了。”</br> 董嬤嬤聽她們這么說，才想起來確實有這么回事。</br> 蒙王與陛下私交甚好，這次蒙王千里迢迢親自趕來恭賀陛下登基，陛下也該盡地主之誼。</br> “這么說倒是我心急了，成國公和二郎忙正事要緊，那百獸林確實兇險，他們都是頭一次去，一定要多加小心。”</br> “女兒替他們謝謝阿娘的理解與關(guān)心，待百獸林秋獵結(jié)束，女兒一定帶著平川進(jìn)宮來給阿娘請安。”蕭明珠笑道。</br> 事情解釋清楚了，董嬤嬤臉上也恢復(fù)了笑意。</br> 既然說到周平川，她便試探的問道：“如今你們都在幽州，你和二郎可有什么打算？</br> 二郎年紀(jì)也不小了，現(xiàn)在空有國公府世子頭銜，卻身無一官半職。</br> 朝廷正值用人之際，若他想謀個差事，你們不便開口，我倒是能去太后面前求個恩典。</br> 屆時讓你們留在幽州也未嘗不可。”</br> 蕭明珠聽了她的話，一臉哭笑不得。</br> “阿娘，女兒謝謝您的好意，不過真的不需要。”她語氣十分鄭重的拒絕道。</br> 她當(dāng)然明白董嬤嬤的心意，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br> 董嬤嬤希望她能一直留在幽州，一來方便母女經(jīng)常見面。</br> 二來幽州現(xiàn)在是燕京，是權(quán)力富貴聚集之地，多少人趨之若鶩，董嬤嬤當(dāng)然也希望她和周平川能待在權(quán)利中心。</br> 所以她毫不猶豫的拒絕令董嬤嬤不解也惋惜。</br> “為何啊？”她蹙眉問道。</br> “當(dāng)然是從哪來回哪去了，我既然嫁去了周家，便是周家人。”蕭明珠理所當(dāng)然的說道。</br> “公爹對我不薄，他提拔我進(jìn)軍營，而我也答應(yīng)過他要協(xié)助他治理甘州大地，所以又怎么可以食言而肥、嫌貧愛富？”</br> 董嬤嬤看著她面帶笑意，開玩笑似的說出這番話，心里感慨萬分。</br> 既欣慰有這樣深明大義、有氣節(jié)的女兒，又心疼她在甘州受苦，更難過不久后又要母女分離。</br> 她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你這孩子從小主意就正，我這個做娘親的從來就管不了你。”</br> “豈止是您管不了我，陛下都管不了我呢。”蕭明珠呵呵笑道，“不瞞您說，早先陛下就對我提過，要給平川安排差事，我一樣嚴(yán)詞拒絕，所以阿娘真的不必介懷。”</br> 董嬤嬤聽了先是詫異，然后無奈的搖搖頭，知道她心意已決。</br> 而一旁靜靜聽她們談話的周瑾瑜則暗自咬了咬唇。</br> “這么說來，陛下對你還是不錯的。”董嬤嬤說道。</br> 既然勸不動女兒，索性就不提了，她又問道：“皇后娘娘昨日進(jìn)宮了，你可知道？”</br> “知道，剛剛還去瑤光殿求見，不過被告知皇后娘娘不便見客。”蕭明珠答道。</br> 董嬤嬤有些狐疑，但是仔細(xì)一想，蕭瓚今日也在瑤光殿，以他和蕭明珠的關(guān)系，不會故意將她拒之門外，想必是真的不便。</br> “大概是皇后娘娘身體不適吧，你是不知道，陛下將她看的如珠似寶。”董嬤嬤說道。</br> “我知道，先前她住在梅林，陛下不就為了她整日起早貪黑的來回奔波嗎。”蕭明珠喝了口茶，不甚在意的說道。</br> “這算什么。”董嬤嬤笑的意味深長，她看了看蕭明珠，又看了看一臉好奇的周瑾瑜。</br> 壓低了聲音說道：“陛下說了這輩子只要她一個，后宮只有皇后，沒有嬪妃，太皇太后與太后都答應(yīng)了。”</br> “什么？”最沉不住氣的是周瑾瑜，她一臉難以置信，甚至覺得荒謬。</br> 見蕭明珠和董嬤嬤齊齊看向她，她才自知失禮。</br> “我只是覺得駭人聽聞，從沒聽說哪個一國之君只守著一個女人的。”她小聲解釋道。</br>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出去可別胡亂議論。”董嬤嬤見她似乎不夠穩(wěn)重，不得不提醒道。</br> 周瑾瑜立刻點(diǎn)頭道：“伯母放心，瑾瑜知道輕重。”m.</br> 相比之下，蕭明珠確實沉穩(wěn)多了，她甚至沒有大吃一驚，只是放下手中的茶碗，眼神深長。</br> “不過皇后也確實有她的過人之處，相貌自是不必多說，還有一身奇才。</br> 遠(yuǎn)的不說，就說前些日子，西月國皇太孫突然在幽州境內(nèi)暴斃，若不是虧了她，陛下昨日能不能安生舉辦大典都未可知。</br> 她還為太皇太后調(diào)制了緩解她老人家偏頭痛頑疾的香珠，太皇太后對此贊不絕口。</br> 這些日子，我聽說她好像在琢磨給晉王治腿疾。</br> 若是能成，那她可真是陛下的賢內(nèi)助，蕭家的大功臣。</br> 這樣的女子是寶啊，誰能不愛呢。”董嬤嬤感嘆道。</br> 說完，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不過礙于周瑾瑜在場，她沒有著急說出來，反正也不急于一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