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說完這一通話只覺得暢快極了，她忍了兩年，終于可以無所顧忌的將滿腹的牢騷和不滿劈頭蓋臉的吐在他臉上。</br> 這一刻，她背靠在椅子上，覺得一下子輕松了很多，但心里也變得空落落的。</br> 史廷芳看著她黯然無光的眼神，想到這兩年她所背負的一切和遭受的折磨，只覺得自己蠢的無可救藥。</br> 他自負的認為可以權衡好一切。殊不知，他連枕邊人的心思都沒有摸清。</br> 沈氏說的沒錯，在處理家事上他確實是無能的。</br> “是史家對不起你。”他第一次這么清晰的將這句話說出口。</br> 可沈氏聽了卻是不屑的，這遲來的安慰與公正，她現在已經不需要了。</br> “史家當然對不起我，你們全都對不起我，我永遠不會原諒你們。”沈氏看著史廷芳冷冷的說道。</br> 史廷芳看著她眼中的決絕與恨意，忽然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br> “青禾，最對不起你的人是我，是我沒有護你周全，但是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他捉住她的手說道。</br> “事已至此，彩霞已經死了，秦氏也被趕出府，母親大病一場，身體已經大不如前。</br> 她們都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的報復也該結束了，就讓一切恩怨隨風而去，而我就當什么都不知道。”</br> 史廷芳猝不及防的一番話讓沈氏愣在當場，她詫異的看著面前苦苦規勸自己的男人，他的態度是她先前沒有料到的。</br> 史廷芳見她怔楞的看著自己，又誠懇的說道：“我是認真的，只要你答應就此收手，我什么都不會再追問，一切揭過重來。</br> 我說過我希望我們能回到過去，現在還來得及。”</br> 沈氏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在害怕，害怕她的報復還沒有結束，害怕她會危及他的母親和表妹。</br> 但即便這樣，這一次她也不能昧著良心說他偏頗不公。</br> 他已經知道自己就是幕后主使，是她拿捏了彩霞，讓彩霞對史老夫人下毒，又嫁禍給秦氏。</br> 她很清楚史廷芳是一個多么重孝道的人，對于下毒害他母親的人，他能容忍甚至包庇，這足以證明她在他心中的位置或許并不比他母親低。</br> 沈氏看著一臉期盼甚至是哀求的史廷芳，忽然很同情他。</br> 她第一次真切的體會到了他的難做，這些年他一直夾在中間里外不是人，滋味確實不好受吧。</br> 想到這里，原本已經對他心灰意冷的沈氏忍不住伸手想要撫上他的臉。</br> 可是她的手指還沒有觸碰到他，便聽見外間傳來一陣冷笑聲。</br> 這冷笑聲蒼老而刻薄，立刻驅散了沈氏心頭因為感動和同情而滋生的一絲綺念。</br> 更是將史廷芳驚嚇的臉色大變，他立刻站起身，轉頭便看見史老夫人在秦姨娘的攙扶下走了過來，這二人無不用失望而怨念的眼神看著他。</br> 史廷芳心里一沉，屋里一片寂靜，只聽得到屋外嘩啦啦的雨聲。</br> 這二人的神色告訴他，剛剛他和沈氏的對話，她們全都聽見了。</br> 明明屋外有沈氏的人守著，可她們卻悄無聲息的進了屋，原來母親一直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當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br> 史老夫人走到史廷芳面前，面帶嘲諷的冷笑道：“好一個郎情妾意，元鰈情深，想不到我兒子竟然是個大情種。”</br> 史廷芳蹙眉看著她，欲言又止。</br> 史老夫人又將幽森的目光轉向沈氏。</br> 只見沈氏心安理得的坐在椅子上，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迎望她的眼神更是漫不經心還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br> 她心里不由冷笑連連，譏誚道：“怎么，被戳破了陰謀，現在連裝都懶得裝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