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這些日子在不夜城,可不單單只是和史家談生意,他還特地組建了一支商隊。</br> 這支商隊將會把從不夜城收購來的海藻、海帶等海產輸送到千里之外的王母山、三峽等山區內陸販賣。</br> 公子著手這件事的時候,他便吃了一驚,因為這樁買賣簡直是吃力不討好,而且利潤微乎其微。</br> 付出了高額的遠程運輸成本,販賣的貨物卻很廉價,而且那些山區居民普遍貧窮,抬價也不現實。</br> 這怎么看都像是做善事,不像是做買賣,這可不是公子的作風。</br> 后來他稍一深思便明白了,公子接觸海產生意全都是因為那位李小姐。</br> 想當初,公子在李小姐身上看到了巨大的潛力,當機立斷決定與她合作。</br> 事實證明,公子一向慧眼獨具,他與李小姐的合作非常成功,李小姐的聰明才華加上曲家的強勁實力,永春堂開遍大江南北,生意紅紅火火。</br> 可是李小姐雖然是公子的合作伙伴,卻并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商人。</br> 李小姐是個大夫,一個懷有仁心的大夫,她腦子里想的是治病救人,而不是賺錢。</br> 只是他沒有想到,公子會被她影響,定是李小姐向他提起了這件事,而公子竟然就這么答應了。</br> 公子一直都是一個冷靜清醒、注重利益的人,要知道他手里就沒有賠本的生意。</br> 而他決定組建商隊向山區內陸販賣海產,只能說明他在這樁生意上摻雜了個人情感。</br> “公子,既然舍不得,又為什么要著急離開?”小廝不解的問道。</br> 公子在不夜城逗留這么長時間,親力親為的將事情都一一辦妥,這擺明了就是想博李小姐歡心,可現在怎么又打起退堂鼓了。m.</br> 在他看來,公子與李小姐倒是挺般配,李小姐雖然嫁過人,但他們這些跑江湖做生意的可沒有文人那股子酸腐味。</br> 李小姐才貌雙全,出身又好,最重要是她若能和公子湊成一對兒,那真是強強聯合,以后一個動腦,一個動手,肯定是財源滾滾,想想都覺得激動。</br> 曲明誠轉頭看了一眼一臉惋惜的小廝,神色漸漸變得嚴肅幽深,他提醒道:“你記住,她不是我可以肖想的人,以后謹言慎行,不要胡亂猜測。”</br> 小廝見他忽然變臉,一時間心也提了起來,連忙點頭應道:“小的明白。”</br> 曲明誠又收回目光,暗自嘆了一口氣,目露遺憾。</br> 其實,他這個人很少考慮男女之情,但容安一直都是他唯一欣賞敬重的女子。</br> 這一點,無論后來她身上發生了多少事從沒有改變過。</br> 年前,他在晉陽與她見面,那時候她的處境并不好,但與他見面時,她坦然輕松,在她身上看不見半分扭捏,他欣賞她的這份泰然自若。</br> 但那時他并沒有對她產生非分之想,因為無論是時機還是地點都不對。</br> 但是三月在不夜城再次見到她,一切都不同了,她好像是一只自由翱翔的海鳥,不再受任何人約束和牽絆。</br> 開啟新生活的她更添了活力和開朗,何況他還親眼見證了她高超的醫術,愈發欽佩她。</br> 當時他就想,他們能再次相遇在這個美麗的臨海城鎮,這就是緣分啊。</br> 反正男未婚女未嫁,他為什么不試試呢,如果他能娶到容安這樣的賢內助,他自己高興,于家族也是有利的。</br> 只是這個想法尚未說出口,就被突如其來的變故扼殺了。</br> 因為對容安有了想法,他便格外留意容安的消息,他交友廣泛,頗有些門路,想要打聽事情并不難。</br> 前些日子,他就收到消息,燕王派人找過容安。</br> 當時他便感覺不妙,但因為不知燕王尋她所為何事,所以心里抱了一絲僥幸。</br> 直到今日一早,他聽史廷芳說容安險些被秦姨娘行刺,幸遇路見不平的俠士以飛鏢相救。</br> 于是今早過來探訪容安時,他便帶了兩個江湖高手,都是他身邊一等一的護衛。</br> 在進門前,這二人便向他回稟,容安的院子附近至少潛伏了兩個人,且都身手不凡。</br> 他便明白了,燕王的人已經找到了容安,而且一直潛伏左右,護其安全。</br> 當時他的心情真的很復雜,遺憾自己好不容易動了娶妻的念頭,結果連爭取的機會都沒有。</br> 無論如何,燕王都是他惹不起的人物,自古民不與官斗,何況縱觀如今的局勢,等這場戰事結束,燕王的身份只怕要更上一層,人人仰望。</br> 他向來冷靜自持,最會權衡利弊,所以沒什么好猶豫的,他只能將自己的那份小心思埋藏在心底,然后一點點遺忘。</br> 不過這或許就是最好的結局,今日和容安一番長談,他發現容安對他似乎沒有半分遐思,她只是單純的將他視為好友和伙伴。</br> 所以,他還是該慶幸吧,事情及時打住,他既沒有得罪燕王,也沒有失去容安這個朋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