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容安不由深吸一口氣,但心情卻比想象中平靜坦然很多。</br> 因為無論是不是自己想面對的,她都再也不想逃了。</br> 她曾經在裴宴笙手里逃過一次,她絞盡腦汁,小心翼翼,顧及每一個人的感受。</br> 她再也不欠誰的了,以后只想隨心所欲的活著。</br> ……</br> 次日,容安歇在家中,沒有去醫館。</br> 剛過了辰時,一直宿在城中的曲明誠登門拜訪,他還帶來了一車禮品,據他說是史廷芳托他送來的,為昨日秦姨娘的過失舉動賠禮道歉。</br> 容安粗略看了一眼,暫且收下,心道這史家夫婦還都挺喜歡送禮的。</br> 接著她又將曲明誠請去了前廳,阿蠻端上來兩杯上好的碧螺春。</br> 曲明誠見容安果真安然無恙,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氣,說道:“昨夜官府出動官兵前往孫老道的住處,但那里早已人去樓空,約莫人已經走了好幾日了。”</br> 容安眼神幽深,心里并不意外,這個女子既然敢對秦姨娘自報家門,就說明她根本不擔心別人能找到她。</br> 或許,她就是在離開不夜城的前夕找的秦姨娘。到時候,不管秦姨娘成敗與否,她都已經遠走高飛了。</br> “你不是說那個老頭對你并無惡意?”曲明誠不解的問道。</br> “是啊,我一直都是這么認為的,包括現在。”容安看著曲明誠說道,“所以想要對付我的人只是那個女子,孫老道大概毫不知情。”</br> “那她到底是誰,你心里有數嗎?”曲明誠問道。</br> 容安搖了搖頭,說實話,她昨晚也想了好久,但真的毫無頭緒。</br> 聽秦姨娘的描述,此人二十左右,長相姣好。</br> 在她的腦海中,符合這個條件又與她有仇的人幾乎沒有了。</br> 曲明誠看著她微蹙的眉頭,又說道:“也許這個人只是單純的心思歹毒,畢竟你阻止孫老道賣毒藥,她因此斷了財路,所以對你懷恨在心。”</br> 容安對于他的推測也只是含糊的笑了笑,畢竟他們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種種猜測都無法排除。</br> “無論如何,警鐘都已經敲響了。”她說道。</br> “那倒是,人心險惡,你以后可得多留個心眼,別輕易讓人近身。”</br> 容安點點頭,又看著諄諄告誡的曲明誠由衷的說道:“多謝公子提醒,為了我的事情還特地勞煩你跑一趟。”</br> “你這么說就見外了,我以為我們除了是合作伙伴,還是朋友。”曲明誠笑道,“再說同在異鄉為異客,可不得相互扶持些。”</br> “公子說的是,能結交公子這樣的朋友,是我的榮幸。”容安說著端起面前的茶碗,做了個以茶代酒相敬的姿勢。</br> 曲明誠連忙笑著舉起茶碗淺抿了一口茶。</br> 容安放下茶碗又問道:“公子的生意談的怎么樣了?”</br> 說起來,他的這筆生意已經談很久了,不知道進度如何。</br> “我今日來探訪,順道也是向你辭行的。”曲明誠頗有感慨的說道。</br> 容安有些意外,問道:“已經談成了?”</br> “是的。”曲明誠點頭,微笑道:“所有的事情都洽談好了,我兩日后就會離開不夜城,返回幽州,舍弟的婚事在即,我得趕回去觀禮了。”</br> 容安聽了面露驚喜,又端起茶碗說道:“恭喜公子,這是好事成雙呢。”</br> “謝謝。”曲明誠看著容安臉上明媚的笑容,眼中有一絲黯淡一閃而過,“原本走之前我就打算來看看你,不想今日一早聽說了你遇襲的事情,我便趕緊過來了。</br> 說起來,要不是我,你也不會摻和進史家那些家務事……”</br> “這怎么是因為你。”容安一臉不贊同的打斷了他的話,“真要論起來,也是我先給了你舒郁湯的方子,你才去和史家談生意的。”</br> 曲明誠抿唇笑了笑,他就知道和容安說這些才是真的見外,只是他自己心里有些后怕罷了。</br> ……</br> 二人又閑談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曲明誠才起身告辭。</br> 容安一直將他送到門外。</br> 曲明誠是騎馬來的,身邊跟著小廝,身后還有幾個護衛。</br> 因為他慢悠悠的速度,所以一行人在回城的道路上都優哉游哉的漫步。</br> “公子在想什么,莫不是舍不得離開這里?”小廝一路察言觀色,見他始終沉默出神的看著遠處,這才斗膽開口詢問。</br> 曲明誠聞言自嘲一笑,過了半晌才說道:“舍不得又如何?”</br> 小廝詫異的盯著他的側臉,不想他竟然承認了,但心里并不驚訝。</br> 作為公子的貼身隨從,他自認為還是很了解公子的。</br> 公子一直都是一個嚴苛的商人,在商言商,從不做賠本買賣,但只有一個例外。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