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海邊,春雨淅淅瀝瀝下不停。</br> 這日清晨,雨后初霽,晨光劃破蒼穹,穿云而上,點點金光鋪灑,將彌漫在小鎮上的霧氣鍍上金色,仿佛一層薄紗綿延千里。</br> 遠處的海面上懸掛著一道斑斕彩虹,在藍天碧波的映襯下旖旎折射出七色光芒。</br> 容安的院子在高坡上,出門時她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宛如仙境的畫面。</br> 她當即摒棄了馬車,決定步行去醫館。</br> 醫館就在不遠的鎮上,走一段下坡路就到了。</br> 阿蠻和沈星樓跟著她一起走在濕漉漉的青石板路上,路邊開滿了淡紫色的丁香和紫羅蘭,在一夜細雨的洗禮后更加嬌艷欲滴。</br> 俯仰之間都有美不勝收的景色,人的心情也跟著變得輕松愉悅,阿蠻忍不住在路邊采了一些帶著水珠的鮮花,然后又小跑著追上去,歡快的步伐昭示著他們在這里的快樂生活,連吸入肺腑的空氣都帶著清甜的味道。</br> 三人慢悠悠的走到街上,今日街上的人似乎比往常要多一些。</br> 待他們快走到醫館時,發現醫館門前聚集了不少人,圍觀的人中有眼尖的先看見了他們,便喊道:“李大夫來了,李大夫來了。”</br> 于是眾人一起朝容安這邊看來,直看的容安還有身后的阿蠻和沈星樓一臉疑惑。</br> 而這時人群也自覺讓開了一條路,容安這才看見醫館門前站著一位華服美婦,她被幾個丫鬟簇擁著。</br> 她身側還帶著一眾家丁,其中兩個抬著一塊金邊紅底的匾額,上面書寫著四個燙金大字:杏林春滿。</br> 剩余的則捧著大大小小的禮盒。</br> 這陣仗一看便是來答謝,可容安并不認識這些人,不過心里倒是有些猜測。</br> 帶著一絲狐疑走上前,那美婦人已經迎了上來,只見她一襲金絲白紋曇花雨絲錦裙,頭戴羊脂色鏤空蘭花珠釵,娥眉淡掃,朱唇輕點,舉止端莊素雅,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的夫人。</br> 她彎腰垂首自報家門致謝道:“奴家沈氏,夫家史府,特來感謝李大夫對我婆母的救命之恩,綿薄謝禮不成敬意,還請李大夫笑納。”</br> “原來是史夫人,你太客氣了。”容安心里猜的也是史家。</br> 畢竟她初到不夜城,在這里開醫館因為人生地不熟,所以行情慘淡,統共也沒有診治過多少病人,像史府這樣的富商也就僅此一個。</br> “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何況是救命之恩,我婆母身中怪毒,城中名醫束手無策,多虧了李大夫醫術高明,才讓她老人家轉危為安,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設想。”沈氏說著一臉感恩的再次拜謝。</br> 圍觀的眾人聽了她的話不由議論紛紛,前段時間史家發生的事情大家都已經聽說了,小妾秦姨娘為了爭寵竟然給史老夫人下毒,企圖陷害污蔑正室夫人。</br> 更離譜的是,秦姨娘還是史老夫人的親外甥女,自幼跟在史老夫人身邊,權當史家小姐養大,從未虧待她半分。</br> 她如此泯滅良知、心狠手辣,一時間讓不夜城的百姓對她唾棄不已,而向來袒護她的史老夫人這一次也是失望透頂,已經將她趕出了史家。</br> 這些大家都知道,但不知道的是,原來醫好史老夫人的大夫竟然就在他們鎮上,還開了間門可羅雀的醫館。</br> 鎮上的百姓忽然就對容安刮目相看了。</br> 容安也感受到了眾人打量的眼神,只得示意沈星樓先將門打開,再將這位史夫人請進去說話,一直站在門口也不是待客之道。</br> 醫館的門開了,容安和沈氏一起走了進去,身后史家的家丁將匾額和謝禮都抬了進來。</br> 東西已經送來了,基本沒有推辭的余地。</br> 將東西放好后,史家的下人都退去了門外,門口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去,醫館總算恢復了安靜。</br> 容安請沈氏去了后堂,兩人剛落座,阿蠻便端來兩杯熱氣騰騰的綠茶,隨后退了下去。</br> “夫人,請喝茶。”容安看著坐在對面的沈氏邀請道。</br> 沈氏面帶微笑,捧起茶碗淺抿一口,又看著容安說道:“李大夫,你真是一位令人意想不到的妙人。”</br> “夫人謬贊了。”容安自謙一笑。</br> 沈氏的神情卻并不像客套,反而帶著一絲欣賞和悠長。</br> “說真的,來之前我已經聽府里人說起過你,他們說你很年輕,可當我見到你,還是吃了一驚。</br> 李大夫你何止是年輕,這出眾的容貌和脫俗的氣質才更令人稱絕,說是京城來的貴女也不足為奇。”</br> 容安抿唇看著她,臉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說道:“謝謝夫人的夸獎。”</br> 沈氏見她不驕不躁,既不過分熱情也沒有刻意冷漠,便知她心性穩重,心中對她的欣賞又多了幾分。</br> “我聽說你初來乍到,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著的地方,李大夫盡管差人告知,我會盡綿薄之力。”</br> 容安聽她這么說,眼中劃過一絲詫異,可沈氏神情認真不似作偽,但這一番許諾委實有些言重了。</br> “先謝過夫人的好意,真是太讓我受寵若驚了。”容安開玩笑的說道。</br> 沈氏也笑起來,道:“李大夫客氣了,你救了我婆母,這都是應該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