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官府的榜文,容安心里有些苦惱。</br> 徐景林是她的救命恩人,對她一直頗為照顧,現在他有性命之憂,她絕不可能坐視不理。</br> 可是如果她去幽州,那勢必會遇到蕭瓚。</br> 他們的最后一次見面是一場兩敗俱傷的災難,她也曾保證過,會走的遠遠的,再也不會去煩他。</br> 慘烈的傷疤尚未完全愈合,如果可以,她是萬萬不想再去揭開的。</br> 在她陷入兩難時,是白神醫主動提出去幽州走一趟。</br> 這簡直再好不過了,她除了制藥拿手,論起醫術來,自然是白神醫技高一籌。</br> 于是他們在山下找到落腳點后,便讓沈星樓送白神醫出發了。</br> “你也辛苦了,馬上就能開飯了。”容安看著沈星樓說道,又轉頭看向在灶臺邊忙碌的阿蠻。</br> 阿蠻剛好揭開鍋蓋,只見一陣煙霧騰起,蒸臘肉的咸香四散開來,令人食指大動。</br> 沈星樓吞了吞口水,確實好餓。</br> 他走過去幫阿蠻端菜端飯,出門在外,條件不允許的時候,他們也會在一張桌子上吃飯。</br> 不過阿蠻總會把容安的飯菜單獨盛一份,這算是絕對不能打破的原則和最后的倔強。</br> 容安很快吃好了,她本來就不怎么餓,坐在這里看阿蠻做飯,阿蠻時不時投喂她。</br> 一會兒是幾片肉,一會兒是一碗湯,生怕開飯太晚餓著她,飯前她都吃的七分飽了。</br> “你們慢慢吃,我回屋了。”容安起身看著他們笑道。</br> 阿蠻抿著一口飯乖巧的點頭,等容安一走,她立刻朝沈星樓投去詢問的目光。</br> 沈星樓放慢了扒飯的速度,看著阿蠻小聲道:“你放心,我已經和神醫提過了,神醫深明大義,答應我此行會小心謹慎。”</br> 阿蠻聽他這么說就放心了,小姐要救徐將軍,她不反對,畢竟徐將軍是個好人。</br> 可是她絕對不想小姐再跟燕王有任何瓜葛。</br> 小姐前兩天派沈星樓去城里查探消息,他不止是揭了榜文回來,還探查到有人在打探小姐的消息。</br> 對方有組織,且官府的人也要協助他們,不用想,這肯定是來自幽州的王府密探。</br> 燕王此時找小姐,十有八九是為了徐將軍,既然白神醫要替小姐走這一趟,那么實在沒有必要再將這個消息告訴她,免得擾亂她的心神。</br> 小姐好不容易才慢慢恢復了身體,也漸漸走出了傷痛,任何有關燕王的消息都不該再來沾邊了。</br> “我們這么做,也不算欺上,對吧?”阿蠻小聲問道,雖然覺得自己沒錯,可到底是第一次騙容安,總覺得有點心虛。</br> 沈星樓看著她尋求認可的眼神,身為她的同謀,只能安慰道:“不算,這只是善意的隱瞞罷了,我們都是為了小姐好。”</br> 有了沈星樓的肯定,阿蠻心情大好,將湯碗里的雞腿撈出來送到他碗里,說道:“你今天辛苦了,這是獎勵你的。”</br> 沈星樓不由失笑,看著碗里油香四溢的大雞腿,他怎么好意思吃。</br> 總共兩只雞腿,一只給了小姐,剩下這只應該給阿蠻才是,他一個大男人多吃一碗米飯就行了。</br> 阿蠻看他作勢要將雞腿夾起來,連忙勸阻道:“到你碗里就是你的了,你夾出來,也沒人肯接。”</br> 沈星樓再次失笑,也是,夾來夾去是不太好。</br> “那我吃了,謝謝阿蠻。”這一次他只好恭敬不如從命。</br> 阿蠻笑起來,高興地看著他大快朵頤。</br> ……</br> 翌日清晨,容安早早起床,辰時剛到便帶著沈星樓和阿蠻一起出門了。</br> 馬車走在崎嶇蜿蜒的山道上,越往山里走,越是僻靜,走了一路連個人影都沒看見。</br> 阿蠻原先還覺得白神醫一路挑選的路線都太過偏僻,可是現在覺得偏僻些也沒什么不好,如果他們走繁華鬧市,只怕現在小姐早就被燕王的人找著了。</br> 就這樣沿著山路一直前行,到晌午時分,穿過一片荊棘密林,眼前忽然豁然開朗。</br> 面前是一處低洼的山谷,谷中分布著錯落有致的屋舍和劃分整齊的良田,不想在這崇山峻嶺之中,竟然還藏著一個這么大的村落。</br> “就是這里了。”沈星樓跳下馬車,又打起車簾,讓容安和阿蠻下車。</br> 白神醫去幽州了,但可沒讓他們原地等待,而是留了任務給容安。</br> 這一路上,他總對容安說,走大道可沒有風土人情可看,只有在深山遠水處,才能見到平日里看不見的東西。</br> 于是臨走前,他指了個大概方向,讓容安去探尋一番。</br> 容安看著谷中風景秀美的村子,心中猜想著師父讓她來這里干什么。</br> 沈星樓走在前面,阿蠻扶著她跟在后面,一行人沿著梯田間的羊腸小道往谷中走去。</br> 正值晌午,村子里炊煙裊裊,家家戶戶忙著做飯,外頭并沒有什么人。</br> 當他們走到村口時,一戶人家奔出來一條大黃狗,直對著他們狂吠。</br> 隨后院子里走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容安他們乍一看見她,全都嚇了一跳。</br> 這位婦人別的地方都很正常,唯獨脖子異常粗壯,且喉頸部位隆起了一個比雞蛋還大的包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