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被點了名,頓時有些緊張,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姚夫人,老實答道:“前院的西廂是姑爺做賬的地方。”</br> “哦,姑爺的賬房。”杜參將笑的意味深長,又問:“你家姑爺都是什么時間在賬房里做賬?”</br> “姑爺白天要忙生意應酬還要陪夫人,一般都是晚上做賬。”</br> “那他一般要在賬房里待到何時,有沒有人伺候?”杜參將繼續問。</br> “有時候早早就完成了,偶爾也會忙到深更半夜。姑爺做賬的時候需要安靜,不喜人打擾,因此無人伺候。”丫鬟絲毫不敢撒謊。</br> “那本將軍是不是可以這么說,你家姑爺深更夜半在賬房里做什么,你們根本不知道,甚至他突然消失了,你們也毫無察覺?”</br> 丫鬟被問住,不敢胡亂作答,但臉色卻是驚疑的。</br> 杜參將也不催促,而是接著說道:“本將軍最后問你,西廂的那道院墻外是什么地方?”</br> 丫鬟眼中的驚疑無限堆積,最后變成了醍醐灌頂般的恍然大悟。</br> “是崔家。”她驚呼。</br> 不止是她有這般表情,所有人在聽了這一番行云流水般的問答后,都豁然開朗。</br> 而姚夫人更是瞪大了眼睛看著張生,如果先前還對他抱有一絲希望,那么現在希望泯滅,恨意蔓延。</br> “冤枉!”張生一臉委屈的喊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將軍您不能只憑揣測就往我身上潑臟水!”</br> “是嗎,本將軍冤枉你了?”杜參將哂笑,看著垂死掙扎的張生,他第一次體會到了破案的快感。</br> “帶林氏。”他命令道。</br> 很快院門口讓開了一條路,林氏被兩個衙差押了進來。</br> 只見她被按跪在地上,頭垂的低低的,像一個木頭人,連臉都看不見。</br> 不過杜參將并不在意,他背著手掃視了一圈墻頭和院門口的人,享受著眾人目光的追尋,心中暗自得意的說道:“案發當晚,林氏遭人凌辱,身上留下交錯的痕跡,這是官府派人檢查后記錄在案的事情。</br> 可我們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在案發現場,根本沒有發現能造成林氏身上傷痕的東西。”</br> 他說著踢了踢地上的皮鞭和繩索,說道:“比如這些。”</br> 他話中的弦外之音已經很明顯了,眾人屏氣凝神的看著院中的一切,甚至都沒有人竊竊私語。</br> “林氏撒了謊,凌辱她、殺死崔大郎的人根本不是姜少陵。”杜參將無比肯定的說道。</br> 全場鴉雀無聲,就連被指撒謊的林氏也像啞巴一樣,一句辯駁都沒有。</br> “一派胡言,無稽之談。”只有張生氣急敗壞的反駁。</br> 杜參將看著他,冷冷一笑,道:“你這個衣冠禽獸的偽君子,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br> 他說著拍拍手,只見一個衙差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從人群中走了出來。</br> 那孩子被放到張生的面前,他也不害怕,反倒拉住張生的衣擺,糯糯的問道:“爹爹,你派人接我來這里,是想我了嗎?”</br> 只見張生看著面前的孩子,臉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凈,甚至往后踉蹌一步,坐在了地上。</br> 這個孩子的出現和他對張生的稱呼,宛如平地一聲驚雷。</br> 所有人都震驚萬分,人群一下子炸開了鍋,大家議論紛紛,嘈雜一片。</br> 而最受打擊的人非姚夫人莫屬,她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靂,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張生和孩子。</br> 張生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更不需要多說的是他們的眉眼是那么的相似。</br> 這孩子確實是他的兒子無疑。</br> “啊……”一向端莊柔弱的姚夫人像是瘋癲了一般沖過去廝打張生。</br> “騙子,騙子,你騙的我好苦啊……”她聲嘶力竭的哭喊。</br> 張生抱著頭,孩子被推搡倒地哇哇大哭起來,一直跪在地上默不作聲的林氏突然起身將孩子抱了過去,她緊緊的摟著孩子,臉上淚水四溢。</br> 這一幕讓原本議論紛紛的人群再次陷入寂靜。</br> 姚夫人的發狂也驟然停下,她轉頭看著抱著孩子痛哭的林氏,猩紅的眼中充斥著絕望、恨意和生不如死。</br> 只見她捂住胸口嘔出一大口鮮血,一旁的丫鬟嚇的尖叫,想扶卻遲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她摔倒在地。</br> 姚財主也被刺激的呼天搶地。</br> “蒼天啊,這是做了什么孽。”他跑到女兒跟前,老淚縱橫的哭喊。</br> 又指著頭發凌亂,滿身狼狽的張生,惡狠狠的命令:“給我打死他,打死他!”</br> 可惜沒人敢聽他的指揮。</br> 院子里哀嚎一片,亂成一團。</br> 杜參將扶額,知道事情只能暫告段落,剩下的得留到堂上再審。</br> 就在他準備下令將人拿走的時候,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嫗突然從院門口擠了進來。</br> 她瘦骨嶙峋,眼眶深凹,手里還提著一個小籃子,注意到她的人正不明所以,只見她從籃子里摸出了什么東西,然后用力朝姚家人身上擲去。</br> 因為出其不意,院里的衙差都沒防備,竟叫她接連投中了兩次。</br> 只聽姚財主慘叫一聲,什么東西砸到了他身上,而且潑了他滿身。</br> 接著哐當一聲響,是竹筒掉在地上的聲音,原來砸中他的是一只盛滿穢物的竹筒,穢物濺到了地上,令人作嘔。</br> 就連暈倒的姚夫人也未能幸免,另一只竹筒便扔在了她身上。</br> 一陣惡臭蔓延開來,周圍的人立刻掩鼻躲避。</br> 老嫗卻欣賞著這一幕,仰天大笑:“哈哈哈,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