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你說你們這是干什么,這多好的一個姑爺啊,就被你們氣走了,我手頭上多少姑娘排著隊想跟杜將軍結親呢。”孫媒婆也站了起來,一臉焦急無奈。</br> “那你趕緊去安排吧,好走不送。”姜大夫人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br> 孫媒婆不怒反笑,看著氣哼哼的大夫人和繃著臉的姜老夫人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知道您二位心里有落差,一時難以接受,但還是希望你們冷靜過后能好好想想。</br> 從前姜小姐能嫁伯府,可現在能做參將繼夫人已經是很好啦。</br> 此一時彼一時,姜家現在除了有點錢,還有什么呢,兩位老爺都已經致仕,縱然府上曾經輝煌過,可現在你們不是官門,是商戶。</br> 自古士農工商,商最賤之,達官貴族哪有瞧得上商人的,再說你家姑娘嫁過人了,年紀也不小了,你們捫心自問,我給牽線一個參將算是辱沒你們嗎?”</br> 孫媒婆說的頭頭是道,也不容姜老夫人和姜大夫人置喙,又接著說道:“還有貴府的外孫女,那可真是顯赫一時,做過堂堂燕王妃,后又做了侯夫人,誰不說一聲傳奇。</br> 可是那又怎么樣,她現在算什么,我聽人說燕王和西陵侯都不要她了。</br> 說句不好聽的,女人嫁過幾次名聲就臭了,不但自己臭了,還得連累自家姐妹兄弟說親,您二位也該醒醒,重新掂量掂量孩子們的親事了。”</br> 孫媒婆說完睨了一眼臉色陰沉的姜老夫人和姜大夫人,腳底一抹油便跑了,身后一個茶碗碎在她的腳后跟,她步子更快了。</br> 容安和姜思嫻聞聲從屏風后走了出來,只見姜老夫人神色哀戚,大夫人則沒忍住拿帕子擦了擦眼角。</br> “好了,母親,犯不著為了一個媒婆的話傷肝動氣,我都當笑話聽,咱們過好自己的日子管他人做什么。”姜思嫻走到大夫人的身邊,拍著她的后背安撫道。</br> 容安則走到姜老夫人身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br> 姜老夫人仰頭看著她,又拍拍她的手背說道:“剛剛那婆子說的混賬話你也別介意。”</br> 容安搖搖頭,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介意,我要找人去把她打一頓,給咱們都出出氣。”</br> 姜思嫻聽了噗嗤一聲笑了,朝她豎起大拇指,姜大夫人也忍不住破涕為笑。</br> “你這個猴子,倒是我瞎操心了。”姜老夫人也忍俊不禁。</br> “不過說真的,下回咱可得擦亮眼睛,不是什么人都有資格和表姐說親的。”容安說道。</br> 姜老夫人和姜大夫人都鄭重的點點頭。</br> ……</br> 從姜老夫人的松鶴堂出來,容安和姜思嫻并肩漫步在冬日蕭條的后花園里。</br> 其實這一出鬧劇對于兩人來說真的只是一個笑話,因為不在乎,所以可以一笑置之。</br> 可老夫人的惆悵和大夫人的眼淚多少會令她們深思。</br> 兩人之所以會這樣難過,不光是替她們恨嫁,還因為姜家受到的折辱。</br> 曾經在晉陽城名聲顯赫,滿門清貴的姜家似乎已經成為了過去。</br> 一朝天子一朝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世事變化,盛衰無常。</br> 在燕王治下的晉陽城,姜家出了個廢棄的燕王妃,注定不可能再得到重用。</br> 阿貓阿狗都敢上來踩一腳了,以姜家祖上的清譽,以姜家的財力,以姜思嫻的美貌和才情,怎么也輪不到一個四十歲、連兒子都十九歲的莽夫來覬覦、作踐她。</br> 想到這里,容安的心里是有些沉重的,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br> 姜思嫻瞥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容安,她何嘗想不到這些。</br> “你說這世道,怎么就對女人這么苛刻,嫁過人怎么了,礙著他們什么事了?”她好笑的說道。</br> 容安也哂笑:“就是,經商怎么了,賺得盆滿缽滿,享受著榮華富貴,自在快活著呢,憑什么說商賈輕賤,我看他們就是眼紅。”</br> “對啊,我們自在快活著呢,無拘無束,錦衣玉食,要什么有什么,他們就是嫉妒我們。”姜思嫻附和道。</br> 兩人說著相視一笑。</br> 容安停下腳步認真的看著姜思嫻,她溫柔婉約,杏眼朱唇,是個標準的端莊美人。</br> “表姐,你能這么想我很開心,我覺得你以后一定會遇見一個配得上你的好男人。”</br> 姜思嫻朱唇輕啟,說道:“雖然我無心再嫁,但你的話我心領了,容安,你也是,別在乎世俗的眼光,你這么優秀又有本事,將來一定大有作為。”</br> 容安含笑點頭,兩人牽著手一起回院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