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對徐景林的印象還是很好的,他救過容安,先前在城門口也沒有為難他們。</br> 所以他過來拜訪容安,阿蠻很客氣的將他請了進去。</br> 容安也起身相迎,待兩人坐下后,阿蠻給他們一人沏了一杯茶便退到門邊了。</br> “徐將軍,別來無恙。”容安微微一笑,禮貌卻并不疏離。</br> 她和阿蠻一樣,對徐景林的印象還不錯。</br> 徐景林抬眸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穿了一件淡綠色鑲繡梅花的綢緞夾襖,領口與袖口都有一圈白色的狐貍毛,看起來暖和又可愛。</br> 許久未見,她似乎還和以前一樣,氣質清雅,靈秀婉約。</br> 但仔細看她的眼神,還是有變化的。</br> 從前她的眼神空靈而從容,是輕快無憂的,現在她的眼神中有沉淀,還有一絲尚未痊愈的脆弱。</br> “恕在下冒昧,不知現在該如何稱呼你?”他遲疑又小心的問道。</br> 容安恍然失笑,隨即答道:“叫我三小姐就好。”</br> 徐景林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深意,竟然不是侯夫人。</br> 也就是說她已經不是侯夫人了,怪不得她會回到燕北。</br> 容安何嘗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她現在唯一的身份就是李三小姐,這是事實。</br> 她和裴宴笙得建平帝賜婚,但裴宴笙卻并沒有另起婚書,或許他覺得新的婚書是多余的,他們本來就已經有婚書了,是上一世的自己和他立下的婚書,他至今保存在他的書房里。</br> 所以這一世的自己和他其實只有賜婚之名,其他什么都沒有,離開的時候也不需要拿休書或是和離書。</br> 她的身份一直都是自由的。</br> “三小姐,不管怎么說,我們也算是相識一場,這才冒昧前來打擾。”徐景林看著容安說道,神情很誠懇,還有些拘謹。</br> 倒是容安落落大方,“今時今日,徐將軍還能對我這般客氣,這不是冒昧而是抬舉了。”</br> 徐景林啞然失笑,他一直很欣賞容安的坦蕩與聰慧,和她說話很舒服。</br> “三小姐還是一如既往的直言直語。”徐景林笑道,也放下了心中的那點拘束,問道:“你的身體可好些了?先前聽聞府上找了好些大夫,我料想應該是因為你。”</br> “多謝關心,已經好了。”容安云淡風輕的答道。</br> 徐景林點點頭,沒有追問,雖然他知道她一定病的不輕,不然不會滿城遍請名醫。</br> “對了,我還知道你去找過王爺了。”他說著看了一眼容安,只見她秀眉微蹙了一下,但很快松開了。</br> 他立即解釋道:“我并不是故意窺探你的行蹤,而是忽然在晉陽看見你,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他一聲。</br> 我知道他要回幽州,便派人沿途去找,不過還是晚了一步,他已經渡河了。我的人又在客棧里打聽了一番。”</br> 他交待的很清楚,容安也能理解。</br> “你們表兄弟的關系還真好。”她笑道。</br> “是的。”徐景林大方承認,“我跟他一起長大,而且年紀相仿,自認為是有些懂他的。”</br> 容安靜靜的看著他,她還是第一次認真打量徐景林。</br> 其實徐景林和蕭瓚的相貌是有些相像的,畢竟是表兄弟,不過蕭瓚長了一雙很漂亮的桃花眼,而徐景林則是略顯清冷的瑞鳳眼,給人一種不茍言笑、冷峻自持的感覺,同時也會讓人覺得他十分可靠。</br> 徐景林被她看的略微有些不自在,他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茶。</br> 容安垂下眼睫,也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br> “你走的時候,他吐血昏迷了三天。”徐景林放下茶碗,看著她說道。</br> 哐當一聲,容安手里的茶碗滑了下來,掉在桌子上,茶水蔓延開來。</br> 聞聲趕來的阿蠻立即拿抹布將茶水擦掉,她又給容安重新倒了一杯茶,而容安從始至終都沒有抬頭,也沒有說話。</br> 剛剛他們的對話,阿蠻也都聽見了,她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br> 處理完一切,她又默默地退到了門邊。</br> 徐景林看著容安,當她抬起眼睛的時候,他看見她眼里有水光。</br> “你們心里都有彼此。”他肯定的說道。</br> “或許吧,但那又怎么樣呢?”容安幽幽的問道。</br> 猝不及防的心痛過后,依舊于事無補。</br> “給他一點時間。”徐景林說道,“任何人面對這樣的事情都需要緩沖的時間不是嗎?”</br> 容安默不作聲的看著他,臉上是淡淡的無奈的笑意。</br> “我相信你當初離開一定有你的苦衷,對嗎?”徐景林又問。</br> 容安默默地點點頭。</br> “他是不愿意聽你解釋,還是不相信呢?”徐景林看著容安,“如果你愿意說給我聽,我可以去勸勸他,過段時間我也要去幽州。”</br> 面對徐景林真誠的眼神,容安搖了搖頭。</br> “謝謝你的好意,可是這件事很復雜。”她說道,“而且我認為也沒有必要了。”</br> 容安的拒絕,徐景林并不意外,他也知道他們的關系還沒有到推心置腹的地步。</br> 他只是想試一試,曾經一度非常羨慕蕭瓚能娶到容安這樣的妻子,這世間般配的金童玉女并不多,即便看著也是賞心悅目,拆散了多可惜。</br> 而且這兩個人他都很喜歡,是的,很喜歡。</br> 不忍他們中任何一個傷心難過。</br> “沒關系,反正你也回來了,就先安心在晉陽住著吧。”徐景林笑著寬慰道。</br> 容安再次感謝他的關心與理解。</br> ……</br> 送走徐景林,容安還沒來得及整理一下心情,便聽見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原來是姜家兄妹兩過來了。</br> “剛剛在樓下遇見徐將軍,他是來找你的嗎?”姜少陵見了容安便好奇的問道。</br> “是啊,他看見我,過來打個招呼。”容安答道。</br> 姜思嫻打量著容安的臉色,不放心的問道:“他沒有為難你吧?”</br> 徐景林可是燕王的表兄弟,燕王和容安慘淡收場,只怕徐景林會來找麻煩。</br> “沒有。”容安失笑,“他人很好的。”</br> “他看起來挺正直的。”姜少陵也附和。</br> 他現在好歹也是個生意人,見多識廣,有幾分識人的眼力勁。</br> 徐景林一看就是正派人,不像是那種頤指氣使、狐假虎威、仗勢欺人之輩。</br> 聽他們這么說,姜思嫻就放心了。</br> 兄妹二人坐下來后,一人喝了兩碗茶才解了渴,大冬天的,兩人站在熱烘烘的鍋爐邊,愣是熱出了一身汗。</br> “你們辛苦了。”容安又讓阿蠻再去要一壺熱茶來。</br> “難得辛苦。”姜思嫻笑道,“而且忙的很開心。”</br> 都是公子小姐,平日里端茶倒水的事都不用做,更別提拿著個長勺不停盛粥了,現在手還酸著呢。</br> 但是看見隊伍那么長,領粥的百姓那么開心,聽著那一聲聲謝謝就什么都值得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