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清晨到晌午,整間客棧陷入死一般的沉寂。</br> 沈星樓一行人似乎悲慟的沒有力氣再去審問客棧里的人,或者說毫無頭緒。</br> 容安的屋子是他們自己徹夜守著的,期間根本沒有任何人進出過,她身上也沒有絲毫的傷痕。</br> 若說中毒,就連郎中都直搖頭,中了什么毒呢,又是如何中的呢。</br> 她入口的每一樣東西,包括水,都是用銀針檢測過的,而且阿蠻也都吃了喝了,為何阿蠻一點事都沒有呢。</br> 好像容安只是睡了一覺就再也醒不過來了。</br> 客棧里不但沉寂,還很冰冷。</br> 所有伙計都被軟禁在大堂里,整個客棧停擺,就連大堂里的火盆都熄滅了,屋里冷的讓人直哆嗦。</br> 最后還是老馮頭壯著膽子朝坐在桌邊一動不動的沈星樓走去。</br> 他看著沈星樓冰冷又肅穆的臉,試著勸說道:“這位爺,老朽知道您忠心耿耿,心里難過,可我們真是冤枉,您說你們守的那么嚴,郎中也說了小姐并未受傷中毒,但她就這么在睡夢中仙去了,咱們誰也說不清,可這么僵持著也不是辦法。”</br> 他說著觀察著沈星樓的臉色,見他只是撩起眼皮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一言不發。</br> 于是他又接著說道:“要不你們派人去報官吧,反正我們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現在可否容老朽安排人將炭火燒起來,再去后廚張羅些吃的喝的。</br> 您瞧這冰天雪地、天寒地凍,咱們都餓了大半天了,連口熱水都沒喝,真的快要支撐不住了。您就當行行好吧,你們自己也要吃的是不是?”</br> 老馮頭一番中肯的請求令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沈星樓,或乞求的,或哀怨的,或等待的。</br> 這時雙手攏在袖子里一直不停顫抖的郎中也忍無可忍的開口了。</br> “人死不能復生,可活著的人不能因此受凍挨餓吧。”他看著沈星樓憤懣的說道。</br> “我可是受人所托要去給人治病的,連夜冒雪趕路,已經疲乏不已,外衣都被雪淋濕了,本以為遇到一間客棧可以歇歇腳,烤烤火,誰知竟遇到這等事。</br> 此事與我沒有半點干系,只求大爺不要牽連無辜,讓我吃口熱乎的,好有力氣趕路,省的耽誤了病人,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你家主子九泉之下也難安寧。”</br> 他的話音一落,便看見沈星樓的眼神如利箭一般朝他射來,他忍不住縮起脖子。</br> 但沈星樓也只是略帶警告的盯著他看了會兒,并未對他做什么。</br> 他身旁的鏢師也勸道:“沈兄弟,要不先讓他們弄些吃的來,等吃完我們去孟州城報官,讓府衙的人來勘察。”</br> 沈星樓神色憂郁低落的看著二樓的方向,最終點點頭。</br> ……</br> 炭火重新點燃了,客棧里漸漸溫暖起來。</br> 郎中端了個小凳子坐在火盆邊心無旁騖的烤火。</br> 被扣在大堂里的馮大栓和孫氏則垂著頭緊緊的挨在一起,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能感覺到他們的害怕與緊張。</br> 老馮頭已經帶著其他人去后院的膳房里忙活了,當然也有兩個人跟過去盯梢。</br> 大半個時辰后,飯菜的香味兒便飄進了大堂。</br> 這一頓自然沒有昨晚的那一餐豐盛美味,但是眼下這種情形,誰又會去講究。</br> 沈星樓幾乎沒吃什么菜,只勉強吃了一碗飯,放下筷子,他又端了一份飯菜朝樓梯走去。</br> 眾人看著他的背影,都知道樓上還有一個忠心耿耿的小丫頭,先前不堪打擊暈死了過去,也不知道現在醒了沒有。</br> “沈兄弟。”郎中忽然站起來叫住他,嘴里的飯還沒有吃完,頗有些急切不講究。</br> 沈星樓停住腳步,轉身看著他。</br> “您看我待會兒吃完了可以離開嗎,我真的有病人在等著,不能再耽擱了。”郎中焦急的說道,眼神殷切的看著他,語氣也比先前恭敬了很多。</br> 沈星樓看著他思慮了片刻,頷首道:“你可以走了。”</br> 郎中霎時面露驚喜,連聲說道:“謝謝,謝謝體諒。”</br> 沈星樓去了樓上,郎中又繼續坐下來大口的吃著飯菜,甚至還添了兩碗飯,客棧的人都羨慕的看著他。</br> 午后,客棧再次陷入沉寂。</br> 路過的郎中走了,沈星樓還派了人去孟州城報官。</br> 此去孟州城一來一回,估計今晚他們是回不來了。</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