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他一直在思索，能刺殺建平帝的人絕非無名之輩。</br>　　而建平帝為人和善，虛懷若谷，今年剛剛登基，還不曾動過任何大員，何來的仇恨。</br>　　至于韓啟山，據調查，他的祖籍、名字、甚至妹妹都是捏造的，但他本人確實從小長在祖籍地，而且從未踏足過京城，這樣的一個人能和建平帝有什么關聯。</br>　　直到前一天，肖健的加急信送到侯府，信中說，他剛啟程回京，韓啟山就準備帶人叛變去投奔燕北。</br>　　虧得他們提前部署防范，才沒能讓他得逞，只是很可惜，在激烈交鋒中，韓啟山中箭身亡。</br>　　活口沒有留下，肖健很自責，但他也聰明了一回，將韓啟山身上的一處刺青剝下來送回京城，到時候威脅也好，詐敵也好，希望能派上用場。</br>　　韓啟山竟然在身上紋了青龍，在大鄴朝只有皇族人才能用此圖案，這只是巧合嗎，還是說他本就是趙家人。</br>　　裴宴笙不得不想到已經身亡的瑞王，瑞王隱忍籌謀多年，怎么會沒有給自己留下一點點血脈和后路。</br>　　當時他對韓啟山的身份已經有了七八成的把握，只等著今日的審訊來證實自己的猜測。</br>　　果然，他猜對了，所以他并不吃驚。</br>　　容安曾經也聽他說過瑞王的事情，所以也很快接受了這個事實。</br>　　最難以接受的恐怕就是建平帝了。</br>　　“你說的瑞王是朕的伯父？”他看著司琴怔然問道。</br>　　“不然呢？”司琴一臉譏誚，“整個大鄴朝還有別的瑞王嗎？”</br>　　“可他的兒子怎么會流落在外，又為何要殺朕？”建平帝滿臉迷茫。</br>　　“主子不送走藏匿，他能活到今天嗎？殺你當然是為了復仇。”司琴有些激動的說道，嘴角又溢出一絲鮮血，她努力的平復著情緒，已經不想那么快毒發了。</br>　　“復仇？”建平帝眉頭緊鎖。</br>　　司琴看著他一無所知的樣子，嗤笑連連，“你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你父皇沒臉說自己的丑事也就算了，怎么你的好太傅也沒告訴你嗎？”</br>　　司琴的話讓建平帝的心亂成一團，他轉頭求證般看向裴宴笙。</br>　　裴宴笙只是平靜的看著他，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br>　　于是司琴好心的將景帝如何弒兄奪位，如何殘害忠良，如何荼毒百姓的事娓娓道來。</br>　　看著建平帝臉上褪去血色，踉蹌著后退，最后連站都站不穩，還是裴宴笙扶住了他，命人搬來一張椅子讓他坐下。</br>　　“我所說的話句句屬實，沒有一句添油加醋。”司琴笑道，她已經很虛弱了，但是看著建平帝深受打擊，失魂落魄的樣子，又覺得很解氣。</br>　　“瑞王交待過，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就讓主子繼續隱姓埋名過日子，忘記仇恨，可主子根本做不到。</br>　　殺父奪位之仇不共戴天，何況他早就想將自己的勢力打入京城，你選妃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們為你準備了絕色美女，不信你不喜歡。”</br>　　容安聞言看了一眼一直不言不語的韓雨柔，此時的她就像一塊木頭。</br>　　司琴又說道：“我們原本的計劃是將你迷惑，奪得盛寵甚至是后位，在宮里獲得地位和權利，一步步攪亂超綱，培養自己的勢力，只是可惜啊，被李長澤那個莽夫給拖累了。”</br>　　“那她到底是什么人，她和李長澤是什么關系，為什么要幫李長澤？”容安指著韓雨柔問司琴。</br>　　司琴說了太多話，已經氣息微弱，她似笑非笑的看著容安，說道：“李云瑤應該已經告訴過你了吧，你不信我也沒辦法。”</br>　　容安看著她哂笑的眼神，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br>　　司琴卻不愿意與她多說，她看向裴宴笙，語氣難得帶了些懇求：“我已經全招了，你高抬貴手，別再讓我的主子受苦了。”</br>　　裴宴笙眼神晦暗，開口道：“他早就死了，中箭身亡。”</br>　　司琴聽了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笑中有淚，笑著笑著就閉上了眼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