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舫在一處僻靜的渡口靠岸，岸邊候著幾輛馬車。</br> 李云瑤被抬進其中一輛，容安緊隨其后也跟了上去。</br> 李云瑤是躺在馬車里的，盡管脖子上的傷口已經止血包扎，但是她渾身飄忽，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眼神空洞洞的看著馬車頂。</br> 容安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對于一個冥頑不靈，甚至想要自己命的人，她已經失去了所有同情心。</br> 馬車動了起來，穩穩當當的朝鎮國公府駛去。</br> 容安過了會兒，才開口問道：“能和我說說宮里的那位賢妃娘娘嗎？”</br> 生無可戀的李云瑤回神般側頭看著她，腦海里也想起宮里那位貌若天仙，溫柔知心的賢妃娘娘。</br> 她知曉她的處境，理解她的心情，為她不平，還為她規劃了美好的未來。</br> 但也是她，說服自己去接納李長澤，甚至是為他所用。</br> “你想知道什么？”她看著容安問道。</br> “我想知道她和李長澤到底是什么關系。”容安開門見山的說道。</br> “他們確實認識。”李云瑤說道，“賢妃與我熟絡后，才告訴我她認識二哥……”</br> 說到此處她哽咽了一下，又改口道：“李長澤。”</br> 容安看著她眼角流下一串淚水，并沒有出聲打斷她。</br> “她說她曾經在石門的王母山遇見過山匪，是李長澤救了她。</br> 當時的李長澤從流放的隊伍中逃跑，逃到了石門，被王母山上的女匪首擄去做了男寵。</br> 他救下賢妃后，兩人便有了來往，賢妃視李長澤為恩人，知道他的身世后更是對他深表同情。</br> 再后來，賢妃要入京選秀，李長澤也一路偷偷潛回京城，伺機找你報仇。”</br> 容安默默的聽著，李長澤在流放途中逃跑，最后流落到石門，并與王母山上的山匪為伍，這一段是說的通的，當初他在幽州和保州現身的時候，身邊便有山匪相隨。</br> 只是她并不知道他做了女匪首的男寵，怪不得他說自己受盡侮辱和折磨。</br> “這么說，賢妃刻意接近你就是為了李長澤。”容安看著李云瑤說道。</br> 李云瑤此刻無法否認這個事實，可當時賢妃給她畫的餅誘惑實在太大了，再加上她無微不至的關懷熨帖到了她心里。</br> 以至于賢妃向她坦白這件事的時候，她沒有一絲警惕和被愚弄利用的感覺。</br> “是的，我能和李長澤重逢，甚至聽他的命令行事，都是因為賢妃的游說。”</br> 容安無聲的搖搖頭，是了，光憑一個戴罪之身且見不得光的李長澤，怎么足以讓李云瑤為他冒險賣命，原來賢妃就是這個中間人。</br> 那么賢妃真的只是在報答李長澤的救命之恩嗎，甚至這個所謂的救命之恩是真是假，都有待考證。</br> “我是不是很蠢？”李云瑤看著沉默不語的容安，自嘲的問道。</br> 容安的視線轉回她身上，開口道：“你確實很蠢，但蠢并不是最致命的，你最致命的問題是心思不正。但凡你能安分守己，你的結局不至于是這樣。”</br> ……</br> 容安將李云瑤送回鎮國公府，一起送回來的還有昏迷的李云蘭和李長澤的尸體。</br> 得知事情原委的鎮國公看著慘死的兒子，備受打擊，兩眼一黑暈了過去。</br> 薛姨娘親自送容安出府，一路上不甚唏噓。</br> “我就知道五小姐的心不安分了，只是沒有想到她竟然和二少爺混在了一起。”</br> 想到李長澤的死狀，薛姨娘的心里就是一陣后怕，這個二少爺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只笑面虎，眼神陰惻惻的，心狠手辣。</br> 死了也是模樣可怖，令人生畏。</br> “多虧您將他揪了出來，不然我覺都睡不安穩了。”薛姨娘拍著胸口說道。</br> 容安看著薛姨娘心有余悸的樣子，不難想象李長澤對國公府眾人的威脅。</br> “安心吧，他已經死了。”她安慰道。</br> 薛姨娘看著容安點點頭，又說道：“五小姐也是糊涂至極，絕不能輕饒了。”</br> “這就不是我們要操心的事了。”容安隨口答道。</br> 薛姨娘再次點點頭，不再多言，徑直將容安送上了馬車。</br> 戌時已過，城中還是一片燈火璀璨、熱鬧非凡的景象，可容安今日注定是無心欣賞了。</br> 待回到侯府，魏青正在前院的書房等她。</br> 容安先問了裴嘉敏的情況，得知她已經被安頓好，又將從李云瑤那里問到的消息轉告他。</br> “如果真如賢妃所說，她和李長澤之間只是救命之恩的關系，那么這件事還不算復雜。”魏青分析道。</br> 容安明白他的意思，如果他們了解的都是真的，那么今晚這件事就是她和李長澤的私人恩怨，李長澤一死，這場恩怨也該結束。</br> 至于賢妃，就算她心里氣不過又能怎么樣，她正得寵是沒錯，但還不足以和西陵侯府抗衡。</br> “怕就怕他們的關系沒那么簡單。”魏青又說道。</br> 容安思索了片刻，說道：“給侯爺去信吧，將這件事告訴他。”</br> 這件事可大可小，畢竟賢妃有問題，那么她的哥哥韓啟山也可能有問題。</br> 韓啟山現在就在裴宴笙的陣營里，還是小心提防的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