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裴宴笙和容安聊的最久的一個晚上。</br> 裴宴笙走出玉笙居時,回頭看著院中朦朧的燈火若有所思。</br> 容安到底是變了,她進步了很多,不再像從前那樣被動又安于現(xiàn)狀。</br> 除了回京的路上她鬧了些脾氣,入京后她很快調整了狀態(tài),悲喜都張弛有度。</br> 她被脅迫了,卻沒有自怨自艾,整日以淚洗面。</br> 試想,若是她這般哭鬧,自己又會是怎樣的心情,不可能遷怒她,那只能自己默默承受。</br> 承受她的冷言冷語,甚至是憎恨的眼神。</br> 可能嘉敏也會受到影響,看著她痛苦,嘉敏不會好受,哪還有心情開開心心的談婚論嫁。</br> 所幸,她沒有做這樣極端的事情。</br> 看的出來,她在找一個平衡點,一個不傷害任何人的平衡點。</br> 這個任何人里也包括他自己,這點認知讓裴宴笙心中熨帖甚至是感激。</br> 至少他知道了,容安沒有恨他。</br> 這也是困擾他很多年的心結,他一直害怕容安是帶著對他的恨死去的。</br> 可重生后的容安在以實際行動告訴他,她并不恨他。</br> 她可以和顏悅色的同他聊天、吃飯,可以和他一起商議嘉敏的婚事。</br> 除了沒有給他夫妻之實,這些不都是他做夢都渴望的生活嗎。</br> 她已經(jīng)盡力在陪伴他了,效果也是顯著的。m.</br> 他解開了一個心結,每日能同她說說話,心境也變得柔和豁達。</br> 他開始體會到陽光的溫度,聽見風的聲音,關注到花的顏色,他在慢慢變成一個正常人。</br> 這種感覺久違了,仿佛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世間萬物,明媚可愛。</br> 他感謝容安帶給他這份寧靜,想傾盡所有的感謝她,可他知道容安未必想要。</br> “侯爺!”魏青看著兀自失神的裴宴笙,不得不提高了嗓音。</br> 裴宴笙回過神,轉頭看著他。</br> 魏青看著他眼中的迷惘與平和,曾經(jīng)一貫令人緊繃的犀利與冰冷不知何時已經(jīng)漸漸隱去。</br> 他一時不知道該不該多嘴。</br> 裴宴笙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猜到了他心中所想。</br> “不用派人盯著,由他去吧。”他說道。</br> 魏青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最后拱手道:“是。”</br> ……</br> 四月里,春雨綿綿。</br> 一場接一場的細雨,下的肖健心頭仿佛長了草一般煩亂。</br> 為什么煩呢,因為城外的燕北軍自打首戰(zhàn)失利后就再也沒有來攻城了。</br> 不來攻城,也不來挑釁,就老老實實的在城外安營扎寨,白日里照常操練,到了晚上就生起篝火。</br> 這一晚,大雨初歇,肖健帶著心腹副將上城樓巡視。</br> 雨停風不止,一陣東北風刮過,城樓上的幡旗迎風鼓動,風中夾雜著雨后青草地的氣息,還有一股勾人的烤牛羊的香味。</br> 那肉香隨著呼呼的大風吹上城樓,可把一眾守城將士給饞壞了。</br> 晉陽城里不缺糧草,可這等烤野味是絕對沒有的。</br> 別說普通的將士被勾起了饞蟲,就是肖健也不動聲色的吞了下口水。</br> 他惱火的瞪著遠處的篝火,這大晚上的,他們要迎著風站在濕漉漉的城樓上守夜。</br> 城外的叛軍倒好,可以圍著篝火喝酒吃肉,這云泥之別的處境太叫人憋屈了。</br> “這群龜孫子太氣人了,瞧他們嘚瑟的,信不信老子馬上開城門出去將他們滅了!”肖健手指著遠處,破口大罵。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