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笙走的時候,姜老夫人親自出來送他。</br> 等貴客一走,容安還得先從紛繁的思緒里打起精神,以應付姜家人的好奇詢問。</br> 裴宴笙很快回到了客棧,并將傳遞紙條失敗的事情告訴了魏青。</br> 魏青大驚失色,不禁嘆道:“真是小看了燕北。”</br> 裴宴笙也不得不承認,他輕敵了。</br> “燕王如此防范,可見早有部署,謀反之心已不需懷疑。”魏青說道。</br> 裴宴笙漠然的看著窗外,其實自從知道保州時疫的真相后,他忽然就對朝政失去了熱情。</br> 燕王有無謀反之心,于他而言,并不重要。</br> 可現在不同了,他知道容安還存在這個世上,而且就在燕北。</br> 他的熱情又回來了,權利是個好東西,如果沒有權利,他這次又如何幫的了姜家呢。</br> “我們也需要回京部屬。”他說道。</br> 魏青點頭,又想起來問道:“那夫人這邊怎么辦呢,她已經知道了燕王的秘密,燕王會不會……”</br> 他說著皺起眉頭,一臉擔憂。</br> 他很怕夫人會被滅口。</br> 裴宴笙卻不動如山,很肯定的說道:“不會。”</br> 這時候能精準的審時度勢,揣測人心就變得非常重要。</br> 首先,事到如今,這個秘密對燕王來說,已經無足輕重,更想保守這個秘密的人是景帝而不是燕王。</br> 從前燕王隱忍不發那是因為他還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可現在他差不多準備好了,北齊已不足為懼,他還拉攏了蒙族,萬事俱備只欠東風。</br> 之所以現在風平浪靜,也許是因為年關將至,他在等待更好的時機。</br> 所以容安得知真相,于他而言是不痛不癢的事情。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秘密在京城已經曝光,更不會在乎多一個眼皮子底下的容安。</br> 其次,燕王并不是殘暴之人,以他過往對容安的態度來看,即便他選擇將她軟禁,也不可能直接滅口。</br> 再者,以容安如今的聰明才智,她足以自保。</br> 不過即便有這么多推斷,他也不敢讓容安的安危有任何閃失。</br> “我們這次帶來的人,留一半下來。”他轉身看著魏青說道。</br> 魏青立刻點頭,侯爺樹敵不少,這次冒然離京,自是帶了最精銳的人馬護衛安全。</br> ……</br> 轉眼就要到小寒了,晉陽結束了暖陽高照的好天氣,迎來了一場風雪,氣溫也驟降。</br> 容安抱著手爐坐在窗前看雪,窗外是一隅小院,圓圓的拱門。</br> 院中有一棵杜仲樹,杜仲是一味中藥材,杜仲的葉子泡茶能補肝腎,強筋壯骨,甚至還能安胎。</br> 容安不禁笑了,真不愧是三小姐,就連院子里的樹也能入藥,可見她對草藥的癡迷。</br> 樹下有一張石桌,兩張石凳,上面都落了一層雪。</br> 不知不覺院子都白了,容安不禁想到在瑤光殿看到的雪景。</br> 小院的雪景靜謐而恬淡,而瑤光殿的雪景則迤邐而壯觀,各有各的美,她都很喜歡。</br> 容安這才發現,自己真的挺喜歡雪的。</br> 正想著,拱門那里出現一個人影,只見她撐著一頂油布傘,穿著一身翠綠色襖裙,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在大雪里,不是紫蘇又是誰。</br> 不一會兒,人已經到了廊下,少頃,已經搓著手進屋了。</br> “這天寒地凍的還往外跑,是什么人非見不可啊。”阿蠻見她回來,臉頰凍的紅撲撲的,便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但也沒有忘記打趣她。</br> 紫蘇捧著熱乎乎的茶杯啜了一口熱茶,面上有些羞赧,咕噥道:“沒見誰,就回家看看我爹娘。”</br> “見你爹娘,你干嘛這么害羞。”阿蠻耿直的呵呵笑道。</br> 紫蘇噎住,原本就紅撲撲的臉更紅了,平日里能說會道的小嘴此刻正咬著唇。</br> 一旁的容安看的忍俊不禁,她朝二人招招手,把她們叫到跟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