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保州城內,入目是一片蕭索之勢,街道空蕩蕩的,家家戶戶閉門關窗。</br> 除了偶爾路過的巡邏士兵,連個人影都不見,只有枯敗的落葉因為無人清掃,被北風卷著到處亂竄。</br> 馬車徑直去了軍隊駐扎的衛所,徐景林一早就去了疫區巡視,派了一名副將迎接他們。</br> 容安和魏瀾先去各自的住所放好行李,稍事休息,然后又一起去了軍中的防疫所。</br> 據副將說,軍中已經有幾百號人染病,統統被隔離在防疫所。</br> 而城中染病的百姓則數以萬計,徐景林當機立斷,立刻劃分了疫區,將患者和普通民眾隔離開來進行醫治和防止疫情的傳染。</br> 他的做法非常正確,容安想到進城時空無人煙的場景,只有整座城靜止下來,沒有流通,才能更快的徹底消滅這次時疫。</br> 防疫所里彌漫著一股藥味兒,中間并排擺放了一排爐子,兩個藥童正忙著煎藥。</br> 旁邊的營帳里是大通鋪,里面都是染病的軍人,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聲。</br> 這里面躺了一片的病人,卻只有一名軍醫在忙碌。</br> 此刻軍醫正在為一名患者查看身體,而他的身后跪著一個抱著孩子的年輕婦人。</br> 她懷里是一個四五歲的女孩,面色發青,唇無血色,雙眼緊閉,看樣子像是昏死了過去。</br> “大夫,我求求你了,救救我女兒吧?!眿D人跪在地上痛苦的哀求,她佝僂著背,看起來虛弱又勞累,可卻一直抱著孩子不松手。</br> 軍醫緊皺著眉頭,卻頭也沒有回。</br> “趁我還沒改變主意,你快走吧,你是從疫區偷跑出來的,要是被將軍知道,你就是死罪!”</br> “不,我不走,我女兒快不行了,疫區已經斷藥了,只有這里有藥,求你發發慈悲救救我女兒,她還小啊?!眿D人悲痛欲絕。</br> “這里也快斷藥了。”軍醫說完轉身看著她,大冬天,他的額上卻是一層汗珠。</br> “這里誰不是危在旦夕?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你不該來這里,現在藥材緊缺,你讓我救你女兒,就是讓我放棄這里的其中一個人。”</br> 婦人仰頭看著他,滿臉淚水和絕望,還有不甘。</br> “我女兒才四歲啊,”她崩潰的喊道,“人命不分貴賤,為什么能救他們,不能救我女兒啊?”</br> “他們都是守城的將士,在危急時刻流血流汗,保家衛國,我必須以他們為重?!避娽t一臉決絕。</br> 容安和魏瀾站在帳外看著這揪心的一幕。</br> 魏瀾覺得很難受,為這些躺著哀嚎的將士難過,也為瀕死的小女孩難過。</br> 而容安呢,也很難過,但也很氣憤。</br> “什么才是保家衛國?”她站在門口揚聲問道。</br> 她的聲音響徹整間營帳,里面的人都朝她看了過來。</br> 只見她穿著一身青織襖裙,面帶白色布巾,雖然看不見她的全貌,但見她儀態端莊,露出的眼睛靈動婉約,一看便知絕不是普通人。</br> 軍醫一時摸不準她的身份,尤其她的身邊還站著鎮北侯世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