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半個時辰，蕭瓚才姍姍來遲。</br> 福壽軒里的眾人也沒有什么怨言，等蕭瓚他們是愿意的。</br> 所有人入座后，徐太妃下令傳菜，今天是特地為蕭瓚準備的慶功宴，所以菜肴豐盛，一桌子珍饈美味，色香味俱全，再配上陳年的花雕酒，過節也不過如此。</br> 徐太妃高興的舉杯，對著眾人道：“咱們一起敬大功臣一杯。”</br> 大家紛紛舉杯面向蕭瓚。</br> 蕭瓚卻坐著沒有動，仔細看他臉色，雖然很平和，卻根本沒有多少喜悅之情。</br> “母親此言差矣，”他開口道，“這杯酒不該敬我，真正的大功臣今天并不在場。”</br> 所有人都不解的看著他，不明白他何出此言。</br> 徐太妃更是說道：“此次出征是你掛的帥，誰還能比你的功勞還大？”</br> “容安。”蕭瓚看著她說道。</br> 徐太妃的臉色僵住，目光沉沉的盯著他。</br> 徐夫人和徐景秋臉上的笑容也慢慢退去。</br> 只有蕭廷好奇的問道：“弟妹怎么了？”</br> 蕭瓚面不改色的轉向蕭廷，將容安在出云城巧擒北齊細作的事情都說了出來。</br> “當時因為怕泄露了軍情，所以并沒有大肆傳揚，現在戰事已經結束，沒什么不可說了。”</br> 蕭廷聽完詫異又驚喜，說道：“弟妹可真是聰明，竟僅憑一個稱呼，一雙手就能識破賊人，還能鎮定自若的將賊人迷倒，真是人不可貌相。”</br> “可不是，如果不是她抓到這個細作，這次的戰事不會這么順利的大獲全勝，比預期提早結束了至少兩個月。</br> 更重要的是，把敵軍困在山谷里甕中捉鱉，也大大減少了我軍的傷亡。”</br> 蕭廷不住的點頭，越聽越覺得此計甚妙，他骨子里是向往戰場的，雖然再也不可能回到戰場中，但是不妨礙他和蕭瓚討論，也不妨礙他熱血澎湃。</br> “這么一說，弟妹確實是當之無愧的功臣。”蕭廷說道，“等她從靈光寺禮佛歸來，我們再為她辦一次慶功宴。”</br> “好。”蕭瓚點頭笑道。</br> 兄弟兩人一唱一和的說完，又看向徐太妃。</br> 徐太妃的臉色緊繃，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她不高興。</br> 蕭廷卻像一無所知般看著她問道：“母親，我的提議如何？”</br> 徐太妃看著蕭廷一臉天真溫和的樣子，沉默了片刻，敷衍的點頭道：“你們自己看著辦就好，不用事事讓我做主，我最近身體不太好，張羅不了太多事。”</br> “母親說的也是，到時候我和四弟準備吧。”蕭廷答道。</br> 徐太妃沒再吭聲，只是深深的看了蕭瓚一眼。</br> 席間還是熱鬧的，只是蕭瓚、蕭廷、蕭熠三個自成一派，話題一直圍著容安轉。</br> 剩下的徐太妃和徐家母女根本插不上話，也不想插話，只能說他們自己的。</br> “熠兒，你長大以后就要像你四嬸那樣，膽大心細，明察秋毫，知道嗎？”蕭廷諄諄教誨道。</br> “父親，什么叫明察秋毫啊？”蕭熠捧著包子臉問道。</br> “這個成語夫子還沒教嗎？”蕭瓚問道。</br> 蕭熠搖搖頭，“還沒有。”</br> 蕭瓚便解釋道：“明察秋毫最早出自《孟子》，是說一個人視力好到能查辨秋天鳥獸的細毛，后多形容人目光敏銳，洞察一切。知否？”</br> 蕭熠笑呵呵的點頭，“吾知矣。”</br> 徐太妃抬頭瞥了眼其樂融融的兒孫，很是無奈。</br> ……</br> 飯后，蕭瓚被單獨留了下來。</br> 夜晚寒冷，徐太妃的暖閣里已經燒了熱炕，她坐在榻上，眼神冷冷的看著坐在一旁太師椅上，神色坦然的蕭瓚。</br> “你今天是什么意思？”她質問道，“大喜的日子，你提她作甚，誠心掃我的興是不是？”</br> 蕭瓚抬起頭來看著她，平靜的說道：“我在席間已經說了，她這次立了大功，既是慶功宴，我為何不能提立功之人？”</br> “你……”徐太妃被他的反問氣到，皺著眉頭，一臉悲憤的說道：“你說為何，別人不知，你難道不知嗎？”</br> “我知道。”蕭瓚說道，“因為她是李家的女兒，而你恨李家。”</br> “你知道還這樣？”徐太妃痛心的問道，“你還叫她的名字，蕭瓚，你變了。”</br> 蕭瓚唇角緊抿，徐太妃的這句話倒真是說中了。</br> 人都是會變得，這很正常啊，為什么他不可以變呢。</br> 為什么他就一定要按照原先的計劃走，計劃是死的，可他是活的啊，他是有感情的。</br> 他心里很苦悶，很想找母親評評理，可是他不能。</br> 說了，只會刺激母親的病體，甚至會激起她的殺心。</br> 他不想因為自己剛剛萌芽的一廂情愿，就將容安置于險境之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