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安看著她眼中的滄桑,不由心中一緊。</br> 朱夫人說:“北齊人攻進城的時候,我才五歲,他們一進城就燒殺搶掠,奴役城中壯丁,踐踏城中婦孺,好好的一座城成了人間地獄。</br> 守城的軍士四散逃離,不堪一擊,把我們留下來任人宰割。</br> 那時候新帝剛登基,坊間都說他愛民如子,文武雙全,我們多盼著他能御駕親征,解救我們于水火。</br> 可他沒有來,來的是蕭公,蕭家的軍隊披荊斬棘,一路北上,將野蠻兇殘的北齊人趕出國界。</br> 蕭公進城的時候,全城百姓跪地三叩首,把他當救世主一樣膜拜,甚至有人對他高呼萬歲。”</br> 容安聽到了瞪大眼睛,倒抽一口冷氣,這是捧殺啊。</br> 朱夫人看著容安驚嚇到的樣子,笑道:“咱們邊城的老百姓什么都不懂,哪知道那么多,心里擁戴誰,嘴上就喊出來,再說天高皇帝遠,誰管得著咱們。”</br> 容安卻搖搖頭,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br> “后來蕭公被封藩燕北,蕭家就成了燕北的定海神針,這么多年,幾經征戰,他們寧可自己流血,也沒有再讓百姓陷入苦海,我們燕北人打心眼里信服他們,也只信服他們。</br> 至于那繁花似錦的朝廷里是今夕何夕,我們早不關心了。”</br> 容安聽著朱夫人的話,看著眼前秩序井然不復戰火紛飛的城池,再遙想當年蕭公進城時備受愛戴的景象。</br> 心想,是不是有什么種子早就埋下了。</br> ……</br> 轉眼已至霜降,遙遠的京城里也有了森森寒意。</br> 是夜,飄起了毛毛細雨,一隊身手敏捷的黑衣人悄無聲息的潛入京郊梅山。</br> 梅山半山腰的密林里有一座荒廢已久的破廟,廟中未點火把,借著月色能看見里面集結了十來個人。m.</br> 為首的是一個光頭和尚,和尚正在清點人數,清點結束,他發現少了一個人,大呼不妙。</br> 想要解散眾人,但為時已晚。</br> 一群黑衣人火速包圍了破廟,有反抗者立刻被誅殺在弓弩之下,剩下的幾個人不敢再輕舉妄動,包括那個和尚。</br> 一身黑色蟒袍的裴宴笙負手走了進來,目光直直落在和尚的身上。</br> 他抬手做了一個手勢,便有人點亮了廟中篝火,和尚被五花大綁在廟中一根漆黑的柱子上。</br> 剩余的人并地上的尸體一起被拖了出去。</br> 廟中只剩下裴宴笙和那個和尚。</br> 和尚看著裴宴笙,他一直面無表情,但眼神像萃了冰一樣冷,縱然自己見過大風大浪,但不得不承認,此刻的裴宴笙如死神降臨,他看自己的眼神已經是看死人的眼神了。</br> 裴宴笙走到他的面前,冷若寒潭的眼睛盯著他的臉看了片刻,然后抬手伸向他的耳后,用力一扯,一塊人皮面具便被撕扯下來。</br> 他隨手將面具扔進火堆里付之一炬,火苗照亮了和尚的臉,露出的真容慘烈而駭人,半邊臉幾乎被燒毀,猙獰的疤痕虬結,令人望而生畏。</br> 而他的另半張臉和景帝有幾分相似,看年紀也與景帝相仿。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