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br> 一大早，程茹就起床了。</br> 她昨夜做了一晚上的噩夢。</br> 開始，是容清在一根一根地將她的手指全都掰斷。</br> 后來，是她流產了。</br> 凌御瑾和容清站在她面前，看著她躺在血泊中的模樣哈哈大笑。</br> 容清說她是傻女人，不聽勸。</br> 凌御瑾則是冷笑著說他這輩子都不會喜歡她，讓她死心。</br> 程茹在夢中驚醒，醒來的時候淚水已經濕了枕頭。</br> 她從床上爬起來，開了衛生間的門。</br> 站在鏡子前，她看著鏡子里面憔悴的自己。</br> 明明幾天前，她從榕城出發來找凌御瑾的時候，是滿心的歡喜和幸福的。</br> 在家里出發之前，凌若寒還讓她矜持點：</br> “程阿姨，你已經開心地人盡皆知了，小心這么得意忘形，我爹地會嘲笑你。”</br> 那個時候的她，還輕輕地拍了拍小家伙的腦袋：</br> “他憑什么嘲笑我？”</br> “我去找他，他開心地把我當成小祖宗供起來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嘲笑我？”</br> 當時，她在凌若寒面前說的每個字，現在都還猶在耳畔。</br> 可現在……</br> 程茹閉上眼睛苦笑一聲。</br> 凌若寒其實說對了。</br> 她就是太得意忘形了。</br> 得意忘形到，忘了自己在凌御瑾心底到底有沒有位置，在他心底有多少分量。</br> 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br> 面前鏡子里的女人，臉已經比幾天前整個兒地瘦了一圈。</br> 臉色發白，唇色蒼白，眼睛黯淡無光，眼周一圈，還有濃濃的黑眼圈。</br> 這樣子，誰能相信，她是榕城意氣風發的土豪女總裁程茹呢？</br> 女人深呼了一口氣，洗漱完畢之后，找來熱毛巾敷在眼睛上，企圖將黑眼圈全部消除掉。</br> 她不想讓人看出她的憔悴和無助。</br> 不想讓別人知道她昨晚整夜整夜地失眠。</br> 就在她剛剛敷了眼睛沒多久，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br> 是她給凌若寒設置的專屬鈴聲。</br> 聽著這熟悉的聲音，程茹的心底一片凄然。</br> 她忍不住地苦笑了起來。</br> 以前的程茹，每次聽到凌若寒的鈴聲，都會激動萬分，直接將電話接起來，興奮地開始和凌若寒說東說西。</br> 黎月甚至都說過，程茹和凌若寒相處的模式，其實和黎月跟三個寶貝相處的方式，一模一樣。</br> 每次她這么說，程茹都會輕笑一聲，得意地勾唇：</br> “這就證明，我和若寒是有母子緣分的！”</br> 可現在，聽著這個和自己有母子緣分的小家伙給自己打電話，程茹的心里卻像是打翻了調味瓶，五味雜陳。</br> 她不敢面對凌若寒。</br> 她怕自己會委屈地哭出來。</br> 她不想讓凌若寒為自己擔心。</br> 電話響了一會兒之后，被掛斷了。</br> 程茹長舒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放松，電話就又響了起來。</br> 這次，她還是沒接。</br> 但，很快，門外響起了敲門聲。</br> 隨著敲門聲響起的，還有溫宿南清澈的聲音：</br> “程茹小姐，你醒了嗎？”</br> “你的手機是不是響了？”</br> “你醒醒啊。”</br> 見屋子內的程茹沒有聲音，門外的溫宿南急了：</br> “你是不是暈倒了？”</br> “我現在去找人撞門！”</br> 聽著男人的話，程茹無奈地揉了揉眉心。</br> 即使是再不情愿，她還是大聲地開了口：</br> “我沒事?！?lt;/br> “我這就接！”</br> 說完，她直接拿起手機，深呼了一口氣，平穩了自己的心神，將電話接了起來。</br> “恭喜你啊?！?lt;/br> 電話一接通，那頭就傳來了凌若寒興奮得意的聲音：</br> “你終于心想事成得償所愿了！”</br> “嗯，我以后也能光明正大地喊你媽咪了！”</br> 電話那頭小少年的話，讓程茹的眉頭死死地擰了起來：</br> “你說什么？”</br> “還跟我裝傻呢？”</br> 凌若寒撇了撇嘴，聲音里帶著幾分的不屑和得意：</br> “行了行了，知道你現在很驕傲了，不用跟我繼續裝了，凌御瑾先生都告訴我了?！?lt;/br> 程茹的眉頭死死地擰了起來：</br> “告訴你……什么？”</br> “你們要結婚的事兒?。 ?lt;/br> 電話那頭的凌若寒笑了起來：</br> “早上凌御瑾先生給我打電話，說這個月想舉辦婚禮，但是在婚禮舉辦之前，希望我和小橙子能夠從榕城回到營城，一家人團圓?！?lt;/br> 說著，凌若寒的聲音里就忍不住地浮上了一絲的興奮：</br> “我們終于要變成一家人了！”</br> 程茹捏著手機，聽著電話那頭小家伙的聲音，心底很不是滋味。</br> 凌御瑾所說的結婚……</br> 肯定是和簡絮。</br> 可凌若寒卻誤以為是和她……</br> 想到這里，程茹默默地閉上了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和凌若寒解釋。</br> 凌若寒和她關系雖好，但他們畢竟一丁點兒的血緣關系都沒有。</br> 小橙子也是。</br> 在凌御瑾的生活里，她其實一直都是個外人。</br> 現在凌御瑾要和簡絮結婚了。</br> 可他卻一點兒的余地都不給她留下。</br> 他要讓凌若寒和小橙子一起回到營城……</br> 想到這里，程茹嘆了口氣，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小腹。</br> 其實昨天，她是很想很想將這個孩子打掉的。</br> 可是，等她進了打胎的手術室躺在手術臺的時候，她又猶豫了。</br> 她還沒想好自己到底要不要將這個孩子流掉，醫生就問了她孩子的月份。</br> 后來，她就被趕出了手術室。</br> 醫生說，一個月大的孩子，只有指甲蓋那么大，一顆藥就可以解決，根本用不著手術。</br> 她拿著從醫生那里取來的藥，最后還是放棄了。</br> 現在，她無比慶幸自己昨天沒有將那一粒藥吃下去。</br> 否則的話……</br> 凌若寒和小橙子都回到了凌御瑾身邊。</br> 她就又變成了什么都沒有的孤家寡人了。</br> 還好，她現在肚子里，還有這個孩子陪著她……</br> “程阿姨？”</br> 見程茹不說話，電話那頭的凌若寒擰起眉來，試探著開口：</br> “你怎么不說話了？”</br> 小家伙敏銳地覺察到程茹的狀態不太對：</br> “你怎么好像一點都不開心？”</br> “是……凌御瑾先生做錯了什么事情嗎？”</br> “沒有?！?lt;/br> 程茹深呼了一口氣，最后還是決定先不告訴凌若寒真相。</br> 如果她說了，小家伙肯定從現在開始就會心情不好。</br> 不如等他回到了營城再說。</br> 于是她勾唇笑笑：</br> “凌御瑾先生沒說什么。”</br> “只是我……”</br> 她哽咽著壓住心底悲傷的情緒：</br> “我只是激動地想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