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閉上眼睛,苦笑了一聲。</br> 剛剛在病房里,她之所以越來越舍不得柳如煙,是因為她知道,柳如煙和自己一樣,傻乎乎地,會為了一個男人放棄自己的一切。</br> 或許這就是遺傳吧。</br> 當初黃子茹死后,柳如煙明知道凌修誠的心里沒有自己,卻還是甘心情愿地幫他治療,以多年好友的身份,幫他處理凌家大大小小的事物。</br> 這一照顧,就是三年。</br> 三年后的某一天,凌修誠神志不清喝了酒,把她當成了替身。</br> 她就懷上了黎月。</br> 但后來……</br> 凌修誠卻不愿意承認他和柳如煙發生過關系,覺得就算黃子茹死了,他也是背叛。</br> 就因為這個男人的敢做不敢當,小小年紀還沒記事的黎月就被送到了海城的孤兒院。</br> 后來,柳如煙到孤兒院找孩子的時候被當時在孤兒院工作的顧向東看到……</br> 顧家的女兒凌青荷就這樣成了凌家的大小姐,而黎月,就成了那個顧家再優秀,也不會被夸獎寵愛的孩子。</br> 這一切,都是凌修誠的錯。</br> 可柳如煙卻讓黎月不要埋怨凌修誠。</br> “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在修誠不知情的情況下,就把你生下來。”</br> “更不該讓你外公知道,你外公用你來逼著修誠娶我,他才會一時想不開,把你丟掉……”</br> 想到剛剛在病房里柳如煙用氣若游絲的聲音跟她說這些的時候,黎月的心臟,還像是被針扎著一樣地難受。</br> 她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不明白他到底哪一點,值得柳如煙這樣溫柔善良的女人,為他傾盡一生。</br> 站在原地,凌修誠看著黎月看向自己冰冷的目光,心臟狠狠地一顫。</br> 眼前莫名地浮現出他當年將他丟在孤兒院的時候的樣子來……</br> 那個時候,黎月還只是個剛會走剛會說話的孩子。</br> 他把她扔在孤兒院里的,轉身離開的時候,耳邊還有她稚嫩的哭聲:</br> “爸爸……”</br> 她的聲音,在當時,讓他的心臟痛得難以附加。</br> 但……</br> 他還是選擇將她丟下。</br> 他那個時候甚至很喪心病狂地想,如果沒有了這個孩子,他就不必娶柳如煙了。</br> 他就守住了他對黃子茹的誓言……</br> 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br> 黎月那雙眼睛,還是和當初一樣明亮。</br> 但,她已經不會哭唧唧地喊他爸爸了……</br> 此刻的黎月,看向他的眼神,比看著仇人,好不了多少。</br> 男人心下一沉,直接“撲通”一聲地跪在了地上。</br> 他伸出手握住還沒反應過來的黎月的手,“女兒。”</br> “我對不起你……”</br> 他這突如其來的一跪,黎月瞬間慌了。</br> 她伸出手去扯開凌修誠的手:</br> “凌先生!你起來!”</br> “我不需要你跪,我也不是你女兒!”</br> 遠處,凌青荷雙手環胸地看著電梯口的這一幕,唇邊帶著幾分冷然的笑意:</br> “黎月,你看爸爸都這么誠心悔過了,你怎么就不能原諒呢?”</br> “爸爸膝蓋不好,你讓他這么給你跪著,不怕折壽嗎?”</br> 黎月咬住唇,惡狠狠地瞪了凌青荷一眼,然后繼續低下頭來:</br> “凌先生!”</br> “你起來,我和你沒有關系!”</br> “從你當初把我扔到孤兒院開始,我就不再是凌家人,不是你女兒了!”</br> “你放手!”</br> 凌修誠卻鐵了心地抓住了黎月的手,無論如何,都不愿意放開。</br> “黎月。”</br> 男人的聲音低沉沙啞:</br> “你媽媽的樣子,你也看到了。”</br> “如果不是你出現了,她熬不過今天的。”</br> “就算是我這個當爸爸的求你了……”</br> “你不要走,留下來,好不好?”</br> “當年的錯誤,我都承認,給我個機會好好彌補你,好不好……”</br> “她不需要凌先生的彌補,也不會留在凌家。”</br> 凌修誠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冷沉的男聲就從樓梯的方向響了起來。</br> 黎月和凌修誠兩個人同時一怔,下意識地轉過頭去。</br> 樓梯口的方向,一身黑衣的厲景川正站在那里,唇邊帶著一絲的冷笑。</br> 看樣子,他已經來了有一會兒了。</br> 見兩個人都看向自己,厲景川淡淡地夠了唇,大步地抬腿走過來。</br> 男人有力的大手扯開凌修誠抓住黎月的手,然后一把將黎月拉進自己的懷里。</br> 厲景川的舉動,讓凌修誠頓時怒火中燒,雙手在身側死死地捏成了拳頭:</br> “厲景川!”</br> 這個男人居然還敢出現在他面前!</br> 他前不久攻擊凌家,讓凌氏集團差點破產的事情,他到現在還沒消火呢!</br> 結果他現在還敢出現在他面前,還敢摟著他的親生女兒!</br> “是我。”</br> 厲景川冷漠地勾唇,緊緊地將黎月的身子抱在懷里,“我鄭重地和凌先生介紹一下。”</br> “我懷里的這位,叫做黎月。”</br> “是我厲景川的妻子,以前是,以后也會是。”</br> “凌家和厲家是世仇,我妻子今天能看在凌太太病入膏肓來探望她,已經是以德報怨了。”</br> “還請凌先生不要得寸進尺。”</br> “回到凌家,讓你彌補之類的事情,這輩子都不會發生。”</br> 說完,男人直接摟著黎月上了電梯。</br> 可兩個人剛進去,凌修誠就抓住了厲景川的手臂。</br> 男人的眼睛里帶著血絲:</br> “你放開我女兒!”</br> “你女兒?”</br> 厲景川看著他的臉,笑了。</br> 他笑得仿佛聽到了什么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br> “你們凌家養過她,哪怕一天嗎?”</br> “你們不但沒有養過她,還認賊作女,把一直傷害,算計黎月的顧曉柔認回來凌家。”</br> “如果沒有凌家的支持,顧曉柔不會讓我的兒子失憶,不會讓我的親兒子動手傷害我和黎月!”</br> “如果沒有凌家,我女兒也不會中毒,我奶奶也不會把最后的解藥都給我女兒,最后自己命隕。”</br> 他一邊說著,一邊扯開凌修誠的手,狠狠地甩開:</br> “凌先生,我的兒子女兒,也是黎月的兒子和女兒。”</br> “你們當初扔掉黎月,將她留在海城,又助紂為虐讓別人傷害她。”</br> “你憑什么覺得黎月要承認她是凌家人!?”</br> 說完,男人直接按下了電梯的關門鍵。</br> 電梯門關上。</br> 厲景川一把將黎月拉進懷里,緊緊地抱住。</br> “黎月。”</br> 他緊緊地抱住她,“跟我回家好不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