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川在筠筠和凌若寒的幫助下,去刮了胡子洗了澡,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br> 宅院里面沒有他合身的衣服,凌御瑾雖然和他一樣高大,但身形比他瘦削得多。</br> 倒是容清的長袍,他穿起來十分合身。</br> 站在鏡子前,厲景川看著面前這個穿著一身藏藍色漢服長袍,容光煥發的自己,終于長舒了一口氣。</br> 以前剛結婚的時候,黎月其實曾經抱怨過,為什么他的衣服只有黑色,只有西裝。</br> 那個時候的他,只覺得西裝正式,黑色顯得高深,所以并沒有把她的話當回事兒,依然我行我素地,只穿黑色的西裝。</br> 但現在……</br> 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忽然覺得自己的改變,太晚了。</br> 黎月喜歡秦牧然的溫潤儒雅。</br> 其實他也不是做不到。</br> 只要她喜歡,他其實可以變成各種風格。</br> “厲先生,我需要再次向您講述一下我們的出門流程。”</br> 出了宅院,容清深呼了一口氣,朝著厲景川開口:</br> “您穿了我的衣服,并不是僅僅是因為凌大少的衣服您不合身,還是因為……”</br> “現在外面到處都是追殺通緝您的,您穿著我的衣服,可以稍稍地掩人耳目。”</br> “待會兒出門,要按照我們給您的方式出發。”</br> 厲景川點了點頭,抬眸對容清道謝之后,才上了車。</br> 容清說的沒錯。</br> 這一個小時內,厲景川除了洗漱換衣服,也對外面的情況有所了解了。</br> 因為訂婚典禮上面的失利,秦牧然已經正式卸任了秦家家主的職位,現在的秦家,已經是秦衍寒說了算了。</br> 凌青荷也因為沒有在凌家最關鍵的時候做出貢獻,還差點害死凌家,被剝奪了所有參與凌氏集團工作的機會。</br> 所以,秦牧然,凌青荷,這兩個氣急敗壞的人,開始買了殺手,全城搜捕追殺厲景川。</br> 只要抓到人,直接殺無赦。</br> 而另一方面,秦牧然的人也在瘋狂地搜索黎月,希望將黎月帶回去盡快訂婚,拿回自己在秦家的地位。</br> 所以……</br> 厲景川想要見黎月,不但要從城南的天鵝湖別院出發,穿越整個營城到達城北程茹的茶園居,還要躲著各方面的殺手的追殺。</br> 這一路,堪稱是危險重重。</br> 兩輛黑色的車子從天鵝湖別墅出發,去往了不同的方向。</br> “厲先生,你別看我們家凌先生總是冷著臉不喜歡說話,但是他其實很疼你這個表弟的~!”</br> 坐在車后座,凌若寒一邊咬著棒棒糖看著車窗外一邊開口,“本來按照他做人做事的準則,這種冒險的事情,他是絕對不會做的。”</br> “現在他為了你,不但冒險了,還冒了……很大的危險!”</br> 厲景川坐在副駕駛,目光定定地看著前方:</br> “我知道。”</br> 凌御瑾雖然不說,也總是嫌棄他這個表弟為了女人命都不要了。</br> 但……他能支持他去找黎月,其實已經說明了一切。</br> 厲景川從小對親情涼薄,除了奶奶之外,他并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的親人。</br> 所以凌御瑾的出現,還有他做的一切……都讓厲景川覺得有些暖的同時,也有些不知道該怎么應對。</br> 畢竟,他也是凌修誠的兒子。</br> 很快,車子穿越了營城的繁華地段,最后在城北的公路上繞了好幾圈,最后到達了程茹所在的茶園居。</br> 茶園居里。</br> 黎月坐在二樓上,看著那個穿著一身藏藍色長袍從車上下來的男人,心臟像是下了一場雨。</br> 潮濕極了。</br> 她吸了吸鼻子,扯過窗簾遮蓋住自己,手輕輕地撫過平坦的小腹。</br> 這顆種子,她以為已經沒有了。</br> 卻在訂婚的那天晚上,給了她反應。</br> 她閉上眼睛。</br> 其實當初顧曉柔燒毀藍灣別墅的時候,她一直都以為這個孩子,是沒有了的。</br> 畢竟他還那么小那么小,如果不是程茹為了讓她出獄去買了驗孕紙,她都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br> 那天出事之后,她去問過醫生,醫生說流掉的可能性很大,這么小的孩子,基本保不住的。</br> 她甚至傷心地和厲景川為她肚子里的這個寶寶立下了墓碑。</br> 可……</br> 就在她宣布自己要嫁給秦牧然的那天晚上,熟悉的孕吐,讓她沒有辦法繼續在會場堅持下去。</br> 那天之后,程茹給她找了醫生,確定她肚子里的孩子,居然奇跡般地還活著。</br> 所以,她確認自己沒有辦法再嫁給秦牧然了。</br> 這個孩子這么堅強,她不能因為自己和厲景川之間的矛盾,就剝奪他活下去的希望。</br> 黎月睜開眼睛,看著樓下的那個男人。</br> 他已經完全恢復了。</br> 能自己下車,能走動。</br> 雖然左腳還有些跛,右邊的手臂抬起來還是有點費力。</br> 但,他還活著,還好好地活著。</br> 黎月的眼淚無聲滑落。</br> 她撫著肚子:</br> “寶寶,他還活著。”</br> 她的這個寶寶,不是個沒有爸爸的孩子了。</br> 這半個月的時間里,她和很多人一樣,都以為他死在了半個月前的那個晚上。</br> 如果不是今天程茹忽然來告訴她,厲景川醒過來了……</br> 她或許今晚就會告訴云默他們……</br> 為厲景川準備后事。</br> “不出去見見他嗎?”</br> 程茹站在門口,看著黎月摸著肚子淚流滿面的模樣,忍不住地嘆了口氣,“他醒過來之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你。”</br> “凌若寒說,他這段時間昏迷,說的最多的就是你的名字。”</br> “你還覺得,他心里沒有你,把你排在后面嗎?”</br> 黎月苦笑一聲,“遲來的在乎,不是在乎。”</br> “讓他走吧。”</br> “我……只要知道他過得還好,就行了。”</br> 她再也不是那個能輕易原諒厲景川的黎月了。</br> 程茹嘆了口氣。</br> 她知道,有些事情,她這個外人,沒有資格多說什么。</br> “那我下樓告訴他,你不愿意見他,讓他走?”</br> 黎月閉上眼睛,沒說話。</br> 程茹再次嘆了口氣,抬腿下樓。</br> 她剛走了沒幾步,黎月睜開眼睛喊住她:</br> “記得不要告訴他,我肚子里的孩子還活著的事情。”</br> 程茹挑眉,不理解。</br> 黎月嘆了口氣,“我不想讓他覺得,我還會為了孩子回到他身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