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景川的話,讓一直瞇著眼睛裝醉的黎月瞬間渾身僵直。</br> 他怎么會用這么寵溺的語氣……</br> 和自己說這種話?</br> 他為什么會說,今天的話是不是太傷人了?</br> 所以……</br> 被尹俊辰猜中了是不是?</br> 他是明知道她就在司錦城身邊,所以才會對著電話,說出那樣殘忍的話來,是不是?</br> 想到這里,黎月瞇眸,繼續一邊裝醉,一邊看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br> 她還記得,他第一次用這樣的姿勢抱著她的時候,是他帶著她見厲家長輩的那天。</br> 那時,他為了抗拒厲家給他安排的婚約,為了不娶莫雨晴,最后答應了要娶她。</br> 他將她帶到榕城,帶到厲家,當著厲家老太太和厲歸墨的面兒,說他要娶她。</br> “這女人不管是身家背景還是相貌才能,都配不上你,我們不同意!”</br> “就是,景川,就算你不娶莫雨晴,也要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吧?這女人什么東西,就要娶回家?”</br> 那天,黎月承受了她從未承受過的惡言。</br> 厲景川將她護在懷里,高傲地宣布,他就是要娶她,還說在他心里,她比莫雨晴好了千倍百倍。</br> 最后,他也是用這樣的姿勢,將黎月直接打橫抱起,大步地離開了厲家老宅。</br> 那天,黎月被他抱在懷里,看著他下頜的棱角,看著他精致的五官,在心里不停地告訴自己,就他了。</br> 她這一輩子,就跟定他了。</br> 可后來的一切,她始料未及……</br> 如今,她又被他用這樣的動作,這樣的姿勢,抱在了懷里。</br> 面前的厲景川,和多年前的那個讓她心動的男人重合。</br> 這么多年過去了,他這張臉,似乎一點歲月的痕跡都沒有。</br> 依然干凈冷傲,棱角分明。</br> 鬼使神差地,她伸出手去,輕輕地觸碰了他精致的下頜線。</br> 女人軟嫩的指腹蹭到下頜骨的感覺,讓正抱著黎月向外走的厲景川整個人狠狠地一滯。</br> 下一秒,他伸出手,將她的小手握住,放回到身側:</br> “別亂動。”</br> 黎月抿唇,趁著裝醉,也開始肆無忌憚了起來。</br> 她將手再次伸到他的下頜處,輕輕地摩挲著,“我就要動。”</br> 厲景川擰眉,再次將她的手按下去。</br> 一次兩次,三次。</br> 最后,他干脆不掙扎了,任由她迷醉的小手在他的臉上摸來摸去,揉來揉去。</br> 其實她的手在他臉上亂動,他是不介意的。</br> 但他介意的是……</br> 每次她的手觸碰他一次,他就要強壓著自己的自然反應一次。</br> 于是男人不得不加快了步伐。</br> 繼續被她這么肆無忌憚下去,他早晚繃不住。</br> 酒店外面,黑色的瑪莎拉蒂安靜地停著。</br> 厲景川抱著醉醺醺的黎月,直接將車后座的門打開,將女人放了進去。</br> 他被她的動作弄得渾身都是火,本想將她扔到車后座,自己去副駕駛消消火,卻不料,他剛想離開,黎月卻抓住了他的領帶。</br> 躺在真皮座椅上,黎月半瞇著微醉的眸,雙手緊緊地抓著男人的領帶,將他拉回到自己身上。</br> 她是故意的。</br> 反正她酒品不好人盡皆知,也許她真的喝醉的時候,會做出更匪夷所思的事情。</br> 那她為什么不趁著這次裝醉,將平時不敢做的事情都做了?</br> 而且……</br> 她也想看看,面對喝醉了的她,厲景川還那么討厭嗎?</br> 想到這里,黎月收緊了手里攥著的領帶。</br> 領帶很結實,不管是她還是他,都不可能撕碎。</br> 厲景川又不想太粗魯弄傷了她,所以,他只能被迫伏地在她身上。</br> 駕駛座的白洛被車后視鏡里的這幅畫面嚇得瞪大了雙眼。</br> “先……先生,需要幫忙嗎?”</br> 他家先生居然……</br> 被黎月強迫了!?</br> 厲景川擰眉,冷漠地瞪了他一眼:</br> “開好你的車。”</br> 白洛輕咳了一聲,連忙正襟危坐地將后視鏡掰到一旁,發動了車子。</br> 車子啟動之后,厲景川深呼了一口氣,直接抓住黎月攥著他領帶的手,將她控制住,最后將一直扭著身子亂動的女人禁錮在了他的懷里。</br> “老實點。”</br> 男人擰眉,“以前喝醉也沒這么多動。”</br> 黎月默默地扁了扁唇,這才停下了手里的動作。</br> 正在開車的白洛也輕輕地笑了起來:</br> “可能黎月這次喝的酒不一樣吧。”</br> “我記得她以前喝醉,都是話很多的,今天居然意外地不說話,喜歡亂動了。”</br> 厲景川淡淡地垂眸看了一眼懷里的女人。</br> 半晌,他別過臉去看著車窗外,聲音略略地有幾分沙啞:</br> “可能,她不想和我說話。”</br> 今天他只想著讓她對他死心,讓她以后能毫無牽掛地離開榕城。</br> 可他卻忘記了,他說的那些話……</br> 會讓她承受不住。</br> 連司錦城都覺得傷人的話……</br> 可能是真的很傷人吧?</br> 所以她才會就算喝醉了,也不愿意和他說話。</br> “為什么啊?”</br> 開車的白洛不解,“黎月今天不是已經知道了,先生您就是那個跑前跑后給她找證據,幫她將她的個人形象和榮譽掰回來的那個人嗎?”</br> “按理說,她對您應該是感激的啊,為什么會不愿意說話?”</br> 厲景川嘆了口氣,他緊了緊抱住黎月的手臂:</br> “我今天……”</br> “故意說了很多傷害她的話。”</br> 男人垂眸看著黎月低垂的眉眼,聲音淡漠中帶著幾分的沙啞:</br> “我不希望她對我有任何的感激,也不希望她帶著對我的留戀離開榕城。”</br> “既然以后此生都很難再見,何必給她留下什么好的念想。”</br> “之后恨和厭惡,才能讓她以后再也不會回首喜歡過我的那些過去,她才能開始她的新生活。”</br> 男人的話,白洛似懂非懂,但他覺得厲景川的決定都是對的。</br> “您說的對。”</br> “反正您都答應了白小姐了……”</br> “別說了。”</br> 白洛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厲景川打斷了。</br> 男人抱著黎月的肩膀,閉上眼睛靠在真皮座椅上:</br> “讓我安靜一會兒。”</br> 這有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后一次抱著她了。</br> 可男人不知道的是,一直埋著頭仿佛睡著了的黎月,眼角卻滑落了幾滴眼淚。</br> 尹俊辰沒說錯。</br> 厲景川做的那一切,都是為了她。</br> 和白芙柔,沒有一分一毫的關系。</br> 她不知道他為他做這些,是因為想回報她曾經照顧過他,喜歡過他,還是什么別的情感。</br> 但是她知道的是……</br> 這個男人,似乎是真的很認真地在和自己道別。</br> 他寧愿她帶著對他的恨離開這里,也不愿意讓她以后再想起他。</br> 就在她心里暖得一塌糊涂的時候,厲景川的電話響了起來。</br> 他睜開眼睛擰眉接起來。</br> “芙柔,我在外面。”</br> “嗯,手里的事兒忙完之后就回去陪你。”</br> “別怕,今晚繼續給你講故事。”</br> 男人低沉的聲音通過胸腔的震動,震著黎月的肩膀。</br> 她低著頭,心底泛過一絲的苦澀。</br> 即使他幫了她,想和她好好道別,又有什么用呢?</br> 他照顧她一個小時后,可能要去照顧白芙柔一整夜。</br> 她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