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br> 看到小家伙震驚的臉，厲景川淡淡地勾了勾唇，“看到我很意外？”</br> 云嶼吞了吞口水，誠實地點了點頭，“是挺意外……”</br> 他怎么會找到這里的？</br> “看樣子不必做自我介紹了。”</br> 男人拿了個干凈杯子，動作優雅地給自己倒了杯啤酒，“既然救了我女兒，為什么躲著我？”</br> “沒，沒有躲著你啊。”</br> 云嶼心虛地別過臉不敢看他。</br> 雖然以前他總是口口聲聲罵他渣男，但當他突然出現在他身邊，云嶼的感受除了不自在，還是不自在。</br> 厲景川輕笑，“真的沒有躲著我？”</br> 云嶼輕咳了一聲，“我只是做好事不留名。”</br> “做好事不但不留名，還連一點痕跡都不留下？”</br> 他的人今天幾乎將游樂場翻遍了，也將游樂場的進出人員核對了一遍，都沒找到他的蹤跡。</br> 云嶼端起橙汁喝了一口，沒出聲。</br> 厲景川也沒有繼續糾結之前的問題，他拿起橙汁瓶子，將云嶼喝空了的杯子倒滿，“幾歲？”</br> “六歲。”</br> 和念念一樣大。</br> 厲景川看著身邊的這個小少年，眸中多了一分的贊賞，“你怎么會懂摩天輪的總控的操作的？”</br> 云嶼看了他一眼，“保密。”</br> 厲景川淡笑，“如果我一定要問呢？”</br> 他看過具體的監控，這小男孩是在念念出事之后，直接就去了總控室。</br> 在發現總控室的門打不開的時候，他幾乎沒有猶豫地就直接利用上了樓梯口的兩個保安。</br> 這小家伙的機智和隨機應變的反應能力，很多成年人都做不到。</br> “你為什么非要問我這個啊？”</br> 云嶼端起橙汁喝了一口，掩飾自己的慌亂，“你是不是想跟我偷師，以后學我一樣做好事不留名？”</br> 小家伙認真調侃的語氣將厲景川逗笑。</br> “你怎么這么懂事？”</br> 他成熟得好像不是個六歲的孩子。</br> 云嶼看著他，皺眉想了一會兒，“可能是因為我親爹死得早，我還沒出生，他的墳頭草都兩丈高了，所以我才會懂事早。”</br> 小家伙說這話的時候，是笑著的。</br> 厲景川怎么聽，怎么覺得他這話別扭。</br> 可又說不上來是哪里別扭。</br> 他轉頭看著這個和念念一樣大的孩子，試圖安慰他，“你爸爸會變成星星在天空中看著你的。”</br> 他沒有什么經驗，但是白洛之前看的韓劇里面，好像都是這么安慰人的。</br> 云嶼默默地翻了個白眼，這話也太老土了吧？</br> 他聳了聳肩，“算了吧，我親爹那渣男要是變成了星星在天空中看我，我以后可能晚上都不敢出門了。”</br> “為什么？”</br> “會被惡心死。”</br> 厲景川：“……”</br> 他怎么覺得這孩子一提到他爸爸，態度就特別不好？</br> 是因為缺失父愛的孩子都這么脆弱么？</br> 莫名地，他想到了念念。</br> 念念六歲了。</br> 在她回到他身邊之前的六年時光，她何嘗不是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br> 于是，他輕咳一聲，“沒有爸爸的日子……是不是很苦啊？”</br> “還好吧。”</br> 云嶼勾唇，朝著厲景川邪魅一笑，“那種渣男，死得越早越好。”</br> “雖然我是他兒子，但我也想為民除害。”</br> 厲景川：“……”</br> 這天沒法聊了。</br> 眼看著馬上要冷場了，云嶼才勉為其難地給了個面子，“你問這個做什么？”</br> “我只是想知道，你這樣沒有爸爸的孩子，如果忽然有一天有了爸爸，會希望爸爸為你做什么。”</br> 以往厲景川是個高冷得連在朋友面前都不會這么多話的人。</br> 可不知道為什么，見到這個小男孩，他總覺得一見如故，莫名地就想和他親近，和他聊天。</br> 云嶼轉了轉眸子，猜到厲景川問他這個問題，是為了念念。</br> 這渣男是想補償念念么？</br> 小家伙皺眉，想到以前念念在他面前說過的話：</br> “二哥，如果回到爹地身邊，你想讓爹地為你做什么？”</br> “念念希望爹地能像媽咪一樣，給念念做好吃的。”</br> “像媽咪一樣，給念念梳頭，選衣服。”</br> “還要像媽咪一樣給念念講睡前故事！”</br> ……</br> 云嶼猶豫了一下，將很不男子漢的“梳頭”給刪除了。</br> “我希望我親爹能給我做好吃的，給我選衣服，給我講睡前故事。”</br> 厲景川擰了眉，“你還需要有人給你將睡前故事？”</br> 這小家伙成熟得都可以給別人講睡前故事了。</br> “我當然要聽睡前故事了！”</br> 云嶼不高興了，“我還是個孩子啊！”</br> “你不能因為我聰明伶俐足智多謀可愛帥氣，就忽略了我才六歲的事實！”</br> 厲景川：“……”</br> “好的。”</br> 男人將云嶼的這幾條需求記在手機里，順便讓白洛去給他們這一桌結了賬。</br> 看了一眼已經漆黑一片的天空，厲景川站起身來，“時間不早了，送你回去？”</br> 云嶼看了一眼躺在桌子上的阿左，又看了一眼站在遠處不敢過來的阿右，“好。”</br> 厲景川帶著他上了車，“你救了我女兒，我應該好好謝謝你的，想要什么謝禮？”</br> “不用了。”</br> 云嶼擺了擺手，“你給我兩個小弟提供工作，已經足夠了。”</br> 說完，他看著車窗外，“不過，我希望你能徹查這件事，好好教訓背后的人。”</br> “盡好你當爸爸的責任，好好照顧你的女兒。”</br> 小家伙的話，讓厲景川沉默了許久。</br>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一個六歲的小男孩說得啞口無言。</br> 沒多久，車子就到了云嶼說的地址。</br> 車子停下，小家伙下了車，和厲景川道別之后進了樓道。</br> 等男人的車子徹底離開了，他才從樓道里鉆出來，步行著到了對面小區，拿出鑰匙開門回了家。</br> 主臥里，左安安已經睡著了。</br> 云嶼輕手輕腳地回到了次臥。</br> “哥。”</br> 躺在床上，他給云默撥了個電話，“我發現，那個渣男好像也沒有我想象的那么差。”</br> 電話那頭，云默躺在病床上，一只手拿著手機，另一只手還在輸液，“他如果一點優點都沒有，媽咪當初也不會那么喜歡他。”</br> 云嶼點了點頭，“也對。”</br> “就算他有優點，也是個渣男！”</br> “比咱們干爹差遠了！”</br> 夜深。</br> 藍灣別墅陷入了一片寂靜。</br> 將念念哄睡著后，黎月輕手輕腳地從兒童房走出來。</br> 雖然小丫頭之前一直表現得很鎮定，但今天她到底是被嚇壞了，到了晚上怎么都睡不著。</br> 黎月費了好大的力氣，都沒能讓她乖乖入睡。</br> 最后她只能答應了念念，等她明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她存放以前照片的相冊，小丫頭這才心有所念地睡著了。</br> 而黎月答應念念的那本相冊，是她當初嫁過來的時候隨手丟在閣樓上面的，不知道如今是不是還在。</br> 女人深呼了一口氣，確定別墅里的人都睡著了，才躡手躡腳地推開了書房的門，打開燈爬上了閣樓。</br> 閣樓里面全都是灰塵，看上去已經許多年沒有打掃過了。</br> 黎月打開了手電筒，在一片灰塵中翻了許久，還真被她找到了那本相冊。</br> 撣掉封面上的灰塵，她輕輕地翻開相冊。</br> 相冊里，全都是黎月十六歲時青澀單純的模樣。</br> 她抬手，輕輕地撫摸著相冊上的女人，心里感慨萬千。</br> 當年拍下這本相冊的時候，她還不認識厲景川，還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那樣一顆怎么捂都捂不熱的心。</br> 她坐在提子上，看著相冊里曾經的自己，不知不覺就出了神……</br> 直到書房的門猛地被人打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