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地一聲。</br> 厲景川手里的杯子,被男人直接徒手捏碎。</br> 他抬起那雙冰冷的眸子看著米父:“你們覺得,現在的韓敘,是完美的?”</br> 厲景川之前以為,韓敘只是失憶了之后的江冷。</br>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米家和韓家,居然能這么做!</br> 他們用韓敘的身體救了凌果,利用了江冷的身體,將關于江冷的一切都抹掉,最后把韓敘的記憶和思維灌輸給江冷,把江冷徹頭徹尾地變成了另一個人!</br> 可是,江冷也是韓家的兒子,還是從小就被韓家放棄,被韓家扔掉的孩子。</br> 多年以后,他們尋找江冷,也只是因為韓敘成了植物人。</br> 而現在,他們完全把江冷關于自己的部分提出掉了。</br> 江冷的身體,只是一個殼子,一個容納他們最愛的韓敘的殼子。</br> 他們還是喜歡韓敘,所以想要把江冷徹底地變成韓敘!</br> 想到這些,厲景川就忍不住心里發冷。</br> 他覺得憤怒!</br> 江冷的人生,是個悲劇。</br> 從開始的被人拋棄,到后來不斷地被人嫌棄,被人踩在腳下。</br> 到了最后,他雖然成了人人懼怕,人人敬仰的幫派老大,卻又因為自己的身份,自己的過去,沒有辦法保護自己最愛的凌果。</br> 最后,凌果生病了,他沒有辦法保護凌果,唯一能夠想到的方式,就是將自己的命給凌果,用自己的心臟,換取凌果繼續活著。</br> 可是,那個時候的江冷,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以為的死亡,卻并不是死亡。</br> 他們沒有讓他的身體死掉,卻將他身上所有關于江冷這個人的痕跡,全都抹掉。</br> 讓他徹底地變成了另一個人。</br> 變成了他們喜歡的,身份清白,心里沒有凌果的人。</br> 不管是韓家人還是米家人,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有把江冷當成一個人,更沒有尊重過他!</br> 他們看中的,不過是江冷和韓敘長得一模一樣的皮囊而已!</br> 想到這里,厲景川瞇起眸來,渾身散發出來的冷意讓整個客廳里的空氣都冷了幾度:</br> “也就是說,現在的江冷,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是嗎?”</br> 他丟掉的,不光是他的記憶,還有他身為江冷的思維習慣和所有的處事邏輯。</br> “對。”</br> 感受到厲景川的憤怒,米父半個多余的字都不敢多說:“這不是簡單的失憶就可以解釋的……”</br> “現在的韓敘……只能說,除了身體是江冷的之外,和江冷沒有任何的關系。”</br> 厲景川握緊了手里的杯子。</br> 玻璃碴刺入肌膚,血液滲出,他卻分毫都感覺不到疼。</br> 因為心里,更疼。</br> 為了他的朋友江冷。</br> 也許,就算沒有米家和韓家,江冷也會真的為了凌果獻出生命。</br> 但那樣,他對江冷,只會有不舍和懷念。</br> 可如今這樣,厲景川心里除了對江冷有不舍,更多的是心疼。</br> 韓家其實可以有別的辦法的。</br> 韓敘明明在五年前就應該死了。</br> 上天給他撿回一條命,讓他以植物人的姿態活到一個多月前,或許,就是為了等他們找到江冷。</br> 韓家和米家明明可以用讓韓敘為凌果捐贈器官這件事,讓江冷回到韓家。</br> 厲景川的朋友厲景川很清楚,江冷除了是個會打打殺殺的幫派老大之外,他也不是沒有能力,沒有經濟頭腦的。</br> 更或者,米家和韓家,還可以努力幫助江冷找到另外醫治凌果的方法,這樣,連韓敘的命都不需要拿走!</br> 但是他們沒有。</br> 他們從一開始,就打定了注意,讓江冷成為韓敘思想的容器,讓江冷變成他們最愛的韓敘。</br> 所以,他們才會一開始,就派了米柯到營城跟在江冷的身邊,監視他。</br> 也因此,米柯對江冷的感情,才會若即若離,忽近忽遠。</br> 有的時候,他們會覺得米柯真的喜歡江冷,有的時候,他們會覺得米柯對江冷又冷漠無情。</br> 歸根結底,是因為米柯喜歡的根本不是江冷,而是江冷的皮囊。</br> 和韓敘一樣的皮囊。</br> 想到這里,厲景川死死地瞇起了眸,轉頭看向米父:“如果我想讓現在的韓敘,變回以前的江冷呢?”</br> 米父低著頭:“厲先生,這是不可能的。”</br> “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的朋友,你希望他能夠回來。”</br> “但是……”</br> 米父嘆了口氣:“被水沖走的東西不會再復原,被丟掉的東西也是找不回來的。”</br> “江冷他原本的一切,都被我們用韓敘的覆蓋掉了。”</br> “等于他現在的大腦,都是韓敘的。”</br> “就算我們把他大腦里面關于韓敘的記憶和思維模式邏輯條理都清除掉了,那他也只是會變成一個大腦一片空白的傻子。”</br> “不會再變成江冷。”</br> 說完,米父抬起頭來,硬著頭皮看著厲景川:“其實,除了江冷的皮囊還活著之外,江冷這個人,已經死掉了。”</br> “江冷原本也是打算捐贈心臟給凌果,讓凌果好好活著。”</br> “我們用了韓敘的心臟給凌果,凌果一樣好好地活著。”</br> “那既然江冷的遺愿已經達成了,你們就應該當做江冷已經死了。”</br> “我們不應該再互相打擾了,不是嗎?”</br> 米父的話讓厲景川的眸色更冷。</br> 他大步地走上前去,直接拎起米父的衣領:“既然你們能把江冷腦袋里的一切都變成韓敘的。”</br> “那你們肯定也有辦法把韓敘變成江冷。”</br> “我給你兩周的時間,兩周后,我要看到江冷回來。”</br> “否則的話……”</br> 男人瞇起眸子:“我會讓韓家和米家一起破產。”</br> “同時,我會將你們米家的所有研究所,告上醫學法庭。”</br> “我想讓所有人知道,你們米家,做過多么讓人不恥的手術!”</br> 狠狠地丟下這兩句話,厲景川冷漠地甩開米父,順便在他的白襯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跡,轉身離開。</br> 男人剛走到門口,米宅的大門打開。</br> 米柯挽著韓敘,正拎著禮物朝著別墅走過來。</br> 兩個人迎面撞上厲景川,臉上都是一愣。</br> 米柯擰眉,心中隱約地有種不好的預感:“厲景川,你到這里做什么?”</br> “你說呢?”</br> 厲景川掃了韓敘一眼,又冷冷地掃了米柯一眼:“米小姐,我以前可真是小瞧了你。”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