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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佳男站在船尾落寞地望著江面。疏影過去替若雪道歉:“疏影:王老師,對不起,若雪有什么不敬之處還請你原諒她。”
王佳男低著頭:“我不是針對她的。”
“我知道。聽文軒說,您叔叔是東北游擊隊的,在饑餓中犧牲了,您的父母因為給游擊隊提供糧食被日本人迫害逃亡蘇聯,你們在哈爾濱的祖屋被日本人侵占,兄弟姐妹四處飄零。”
聽著疏影這番話,王佳男忍不住落淚:“所以我真的見不得任何浪費,那簡直就是站在敵人那邊坑害我們自己的同胞。”
“我理解,我真誠地替若雪向您道歉,請您接受。”疏影說著彎腰鞠了一躬。
“別,別這樣,這禮數也太大了,其實我的態度也不盡善,火爆了些。”王佳男趕緊拉住她,擦去眼淚,“你們倆真奇怪,論脾氣修養,實在南轅北轍,可居然還能在一起生活。”王佳男不解地說。
疏影搖頭,笑了笑。
貨船行了幾日,終于到了上海碼頭。同學們聚在船頭,揮動著手臂大叫著“快看,上海”“上海到了——”“喂,上海,你好——”“上海,我們來了——”
若雪好奇地看著遠處的高樓大廈。疏影閉上眼睛,深深呼吸著熟悉的味道……
碼頭上,人群熙攘。王佳男帶著學生們在路邊等待著來接他們的人。
而在另一角落里,疏影幫著家棟整理衣服,而文軒正在苦口婆心地勸著若雪跟疏影好好相處,自己確實沒有時間和精力照顧她和家棟。
若雪雖然萬分不情愿,可聽文軒那么說也只好作罷。
文軒和王佳男帶著一群學生跟著來迎接的上海學生會派來的同學離開了碼頭,若雪失落地看著他們。
疏影招呼若雪回家。若雪瞟了她一眼,一屁股坐在臺階上一動不動。
“你要是不愿意跟我走,你就去找你的文軒哥哥。不過家棟必須跟著我,因為他需要治療和上學。你自己想想,往東往西隨便你。”說著,疏影牽起家棟的手,就往西走去。
若雪看看遠去學生們的背影,又看看疏影,只能追上疏影。支支吾吾地說:“我……我不是非要跟你走的,是……是不放心我弟,我怕你對他不好……
疏影心里偷偷地笑了。
一路上,大上海的多姿摩登頓時讓若雪眼花繚亂。特別是上海女人的妖嬈,還有櫥窗里華麗的服飾,若雪看得簡直目顧不暇……當若雪發現疏影在看她時,覺得有些沒有面子,挺直腰板變得矜持起來。
疏影三人乘坐的黃包車在一幢漂亮的西式別墅門前停下,若雪有些驚訝:“這是……你家?”
“叔叔家,也算……我家吧。”
“那你家也不窮啊?為什么……要賣你?”
“若雪,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我希望從現在起,我們一切向前看。”
叔嬸家的客廳里蘇嬌妹正在和幾個太太搓麻將。叔叔端著茶在一旁觀戰。
蘇嬌妹拿起別人打出的一張牌:“哎呀,等得就是這張牌了,卡檔三萬,清一色,不好意思,我又胡了。”
“天啊,這牌神在你家啊?就這一會兒我們的鈔票全被你贏光了。”
“你們兩口子太會做生意了,外面嘩嘩地掙錢,牌桌上也不手軟。現在全上海誰不知道你家倉庫里堆滿了煤,都快溢出來了,連門都快關不上。”
“就是就是,現在煤的價格都快趕上金子了,難怪人家都叫你們倆黑金夫妻。不過我還真是很佩服你,既體面的請走了侄女,又間接的換回一個煤老板的侄女婿,這全天下的便宜事全讓你們占上了。”三位太太你一句我一句地調侃著。
“哎呀哎呀,我太太贏了你們一點小錢,就這樣編排我們?這樣吧,今天晚上,紅房子西餐,我們請客總行了吧?”疏影的叔叔高興地說著。
疏影的堂弟韓偉松在樓上聽著爵士樂,對著鏡子梳頭,一身的西裝,油頭粉面的打扮,典型一個上海小K。他得意地隨著音樂扭動著,一個定格,對鏡中的自己拋了個媚眼。聽到媽媽又贏錢了,便蹬蹬蹬地跑下來,抱著媽媽恭維:“媽咪啊,你是數錢數到手發抖啊。”
順勢伸出手擺出一副要錢的姿勢。
蘇嬌妹嗔怪地給了他幾塊大洋,不料韓偉松又趁機搶了一把,便對筑長城的各位阿姨道拜拜了。
“你這孩子……晚上別太晚回來。”疏影的蘇嬌妹寵溺地對著兒子的背影喊道。
“曉得了。”韓偉松邊應聲邊開門,突然被眼前的情景嚇愣了。
只見疏影幾人站在門口,一身破舊的衣服,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
韓偉松不由地驚叫:“媽——,你快看誰回來了。”
“天呢天呢天呢……哦,回來探親是吧?對對對,有回門這個說法的。”疏影的蘇嬌妹尷尬地應和到。
“不是,我們搬回來住。”疏影不軟不硬地回了一句。
這兩口子一時沒明白疏影這話中幾個意思,頓時愣了神兒。
疏影把若雪和家棟安頓好,便把謝家發生的事情一一向叔嬸述說了。聽得這兩口子汗毛都豎起來了。
“謝炳炎就這樣死掉了?你說他這個人怎么這樣死腦筋,他就答應和日本人合作又能怎么了?”蘇嬌妹驚恐又失望地說,“哎呀,真是倒了霉,煮熟的鴨子都會飛了。”
疏影瞪了蘇嬌妹一眼。
“不幸中的萬幸啊,你總算還能活著回來,不然叔叔真的沒法向你父母交代啊。”韓連生為侄女平安回來松了口氣。
“疏影,不是嬸嬸說你,你自己回來就是了,偏偏要帶回來那兩個,以后可怎么辦?”
“我答應了謝家人要照顧他們的,我不能言而無信。”
“照顧有很多種方式嘛,不一定非要帶回家啊。我看那個女孩眼神夠伶俐的,不是個善茬,還有那個孩子,好像這里有點問題吧?”她指指頭。
“家棟是被嚇傻的,他親眼看見父親被日本人打死。”
“唉,可憐啊真是可憐。實在沒辦法,就先住下吧。”韓連生倒是個軟心腸。
“你倒是蠻會做好人的,住多久?以后怎么辦?要是他們一直都不肯走了呢?”蘇嬌妹作勢打了韓連生一巴掌。
“叔,嬸,你們別爭了,他們兩個我是一定要留下來的,不管你們同不同意,我都這樣決定了,我想在這棟房子里,我還是有說話的權利的吧。放心吧,我們不會吃閑飯的。”疏影柔和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聽韓疏影這么說,夫妻兩個沒什么可說的了,畢竟這房子是疏影的父親留給疏影的。
“看什么看?沒禮貌。”若雪發現自己被一個陌生男子盯著看,白了他一眼。
“第一次來上海?”伏在樓梯欄桿上韓偉松說著下樓來。
“關你屁事。”
“好厲害。原本以為煤礦主的女兒一定傻大笨粗,像塊大煤餅,沒想到挺漂亮挺白凈的。”韓偉松嘻嘻地笑道。
“之前聽人說上海人洋派,吃面包都要往上面抹黃油,來了才知道,黃油不光是抹面包,還可以抹在頭上。”
“這叫發蠟,美利堅的貨。”韓偉松得意地摸著發型。
“哪兒的貨抹多了都是一種糟蹋,蒼蠅停上去都會被粘著。”
“好一張厲害的嘴,我喜歡。”韓偉松聽若雪這么說非但沒生氣反而對她更有興致了。
“呸,你也配?”
這兩個人初次見面,就叮叮咣咣一場交鋒。
這話正好被在樓下的蘇嬌妹聽去了幾分,不由地僵硬著臉,招呼張媽帶若雪去房間里休息。
張媽帶著若雪和家棟穿過廚房和過道,來到一間陰暗的房間。
“這張床是我的,那張就委屈謝小姐和謝少爺將就將就吧。”
若雪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是這種待遇,她的大小姐脾氣蹭地就上來了。
沒等到她發作,張媽面有難色地說:“太太讓我告訴你,明天早上五點起床,跟我去菜市場買菜,以后家里的衣服都要交給你來洗……”
“太欺負人了,我不發作還真當我是病貓。”若雪忍不住摔門而出,大叫著沖向客廳,“韓疏影,你給我出來,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