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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文軒四人就開始收拾行李,離開歷府,前往碼頭與王佳男匯合。遠遠地,文軒就看見王佳男向他們招招手跑過來。
“小雪,這位是我們大學(xué)的國文教員。”文軒給若雪介紹。
“你是謝若雪吧?總聽文軒提起你。”王佳男主動伸出手。
“是嗎?看來我在文軒哥哥心目中還真有地位,口口必提。”若雪的語氣中帶著挑釁。
王佳男并不理會若雪的挑釁,對文軒說:“文軒,有件不好的事情要告訴你,我們乘不了船了。碼頭上全是日本商人,但從他們的談吐行為上看,我敢斷定都是軍人改裝的。他們強行買通船主,把大多數(shù)的民用船都改成了運煤船。”
“大多數(shù)?那應(yīng)該還有幾艘吧?不就是船票緊張嗎?想想辦法總是能弄到的。”若雪對佳男的話有些不滿。
“就是有船票你們也不能坐船,你們行李中有不少宣傳抗日的標(biāo)語書籍。”疏影提出了意見。
大家對疏影的話表示認同。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突然王佳男從包里掏出一張銀票,讓文軒拿這些錢去租一艘民用船。文軒說什么也不同意,她知道這錢是王佳男的兄弟姐妹拼湊出來拿去贖東北老家房子的。這時候,疏影提出自己可以去找找船行里的黑船主,以前她正在叔叔的船行里幫忙,認識一些這個路子上的人,對疏影還不錯。
果然,不一會兒疏影就跑回來告訴大家,她弄到了一艘運貨船,雖然不大但絕對夠用了,船主說隨時都可以出發(fā)。大家聽到這個消息,一掃剛才的緊張情緒,擁簇著紛紛上了船。
王佳男在甲板上慷慨激昂地打著拍子,帶領(lǐng)同學(xué)們唱著“……中華民族到了最為危險的時刻……前進前進,我們?nèi)f眾一心冒著敵人的炮火,前進……”
學(xué)生們激動的揮動手臂,歌聲回蕩在海面上。
一旁的若雪帶著家棟,羨慕地看著他們,但又有些放不下架子。
開船的船老大也被歌聲感染,跟著哼唱。
“大叔,您都會唱了?茶水給您泡好了。”疏影端了一大缸子茶水進入駕駛機艙。
“年輕真好,唱出來的歌都那么有勁兒,渾身有一股子使不完的力氣,連我都想去跟小鬼子拼一場了。”
“大叔,這次真是太感謝您了,幫了我們大忙了。”
“見外了吧?以前韓小姐在船行時,沒少照顧我們。再說能為這些熱血青年出一把力,也就是為國家為抗日出力,我自豪。”
疏影來到船尾,看著翻滾的浪花出神。文軒走近她,和她一起并排站立。同學(xué)們的歌聲嘹亮而亢奮。文軒感慨,以前我們總是很自豪,我們的祖國幅員遼闊,有山巒有河流,有肥沃的土地,有一望無際的莊稼,有數(shù)不清的牛羊,還有老祖宗留給我們的豐厚文化,可是卻少了一樣致命東西,那就是保護他們的能力,現(xiàn)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們的親人被屠殺,我們物產(chǎn)被掠奪,我們同胞在顛沛流離。我的手中雖沒有刀槍,但有筆,我要用它寫出激揚的歌詞和戲文,去喚醒還在沉睡的國民。也許我不能把他們都變成一把尖刀,但他們至少要成為一棵草。不管踐踏刀砍火燒,只要春風(fēng)吹過,他們依舊生機勃勃。
歷文軒的講述打動了韓疏影,這番話激起了韓疏影內(nèi)心抗日的火苗。疏影沒想到這個看清來清瘦疏朗的男人胸中澎湃著拳拳的愛國豪情。這時文軒轉(zhuǎn)過臉面對著疏影說:“你知道嗎?你身上有一股巨大的能量在感染著我,不服輸,不低頭,不逆來順受。”
“那算什么力量?不過是被逼急了沒有退路罷了。”疏影不好意思地回避了文軒火熱的目光,望著無際的海面……
而這一情景正好被跑來的若雪看見,頓時板起臉來。她假裝咳嗽,說話陰陽怪氣的,甚至用小媽的稱呼來提醒韓疏影要注意和歷文軒之間的輩分。疏影看到來者不善,趕緊找個要洗衣服的借口離開了。
文軒輕輕呵斥了小雪一句,責(zé)怪她過分了。
“我叫她小媽,有錯嗎?我夸她笑得開心,有錯嗎?我讓她留下來一起聊天,有錯嗎?怎么反成我刻薄了呢?”若雪連珠炮似得追問。
“可人家疏影一直對你們姐弟盡心盡力。”
“那是她心里有愧。”
“我不許你這么說疏影,這對她不公平。”
“我們家的事兒你又知道多少?別逼我說出那些我不想說的事。好吧,我告訴你,新婚之夜韓疏影和謝天賜差點被我爸下了油鍋,因為他們席卷了我家錢財想要私奔。”
“不可能,疏影不是這樣的人。”
“你才認識她幾天?就能斷定她是什么人?”
文軒一時答不上,吃驚地看著若雪,沉思了下:“不管是真是假,小雪,我都不希望你再提,你們現(xiàn)在是一家人,要彼此關(guān)愛,而不是傷害。好了,我要回去寫點東西,先不陪你了。”
文軒剛要離開,卻看見若雪背著身哭泣,后背不停顫動著。
文軒不忍心看到她這么傷心,便轉(zhuǎn)身安慰她。
“你還是不相信我,怎么長大了反倒生分了呢?”若雪忍不住哭出聲來。
“誰說生分了?不哭了啊,小雪從來都是最堅強的。”文軒掏出手帕來給若雪擦淚。
“我娘說,女孩子沒有人疼自然要堅強,可有人疼就不必堅強了。文軒哥哥 ,你會疼我和家棟嗎?”
“會,當(dāng)然會,你是我妹妹,我不疼你誰疼你?不過,小雪,不管有沒有人疼,都要學(xué)著堅強,因為生活中很多問題不是光有疼愛就能解決的。”
“我不管,只要有你有家棟,我就天不怕地不怕。”若雪緊緊抱著文軒撒嬌。
文軒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輕輕地拍了拍若雪的肩膀。
藍天白云,江鳥淺飛。貨船上,同學(xué)們?nèi)齼蓛蓵裉枴⒖磿⒆鲋约旱氖虑椤?br/>
王佳男拎著一個小桶氣呼呼地沖過來。小桶里扣了半碗白乎乎的面條。
“誰?是誰干的?這么好的面條都給倒了。”
同學(xué)們面面相覷,搖頭,紛紛議論。
“我再說一遍,是誰?給我站出來。”
“是我倒的。天天白面條,連點鹽巴都舍不得下,實在是倒胃口。”若雪從后面過來。
“我就知道是你,我的學(xué)生干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那你直接來問我好了,何必指桑罵槐呢?”“真是陰險”若雪說完又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么?好,我不和你計較。謝小姐,我知道你家很有錢,你以前揮金如土慣了,但現(xiàn)在不同了,你吃的是我們演劇隊同學(xué)們的口糧,拜托你不要浪費。還有,我要告訴你,我們演劇隊所用的一切都是全校師生一分分募捐而來,絲毫的浪費都是對大家愛國熱情的褻瀆。”
王佳男拿起一個碗,將面條從桶里撈出來,遞給了一同學(xué):“拿去沖沖,晚上我吃。”
若雪臉上掛不住了,沖上去一把奪過碗來:“什么意思?讓我難堪是不是?要吃也輪不上你啊,好,這是我的份額,就算我吃了,晚飯我不吃了還不行嗎?”說著,一揚手將面條倒入江中。
“你?謝若雪,你太過分了。你知道嗎?在我老家東北有多少農(nóng)民吃不上飯,有多少人為了一個饃饃賣兒賣女,在深山雪地里有多少人嚼著樹根樹皮跟日本人作戰(zhàn),你有什么資格浪費?你說?”王佳男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面對咄咄逼人的王佳男和漸漸圍觀上來的學(xué)生,若雪有些招架不住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不就是半碗面嗎?至于給我扣那么大的帽子上綱上線嗎? ”
這時,文軒和疏影聞聲趕來。
一見文軒,若雪像見到救星似的一把拉住了他。
“文軒哥,你來評評理,他們這是干什么?這么多人欺負我一個?算什么本事?……”
文軒走向王佳男低語:“若雪家中剛剛遭遇變故,給她點時間調(diào)整一下。她的脾氣我了解,也許換個方式……”
王佳男忍住眼淚,咬著牙低語:“你知道我是為什么。”說完,氣憤地離開,疏影趕緊追上。
文軒對同學(xué)揮揮手:“大家散了吧,忙各自的去。”說完他走到若雪面前問為什么把面條倒進江里。
若雪委屈地說:“我是怕她吃壞了肚子,我知道我錯了,所以我才罰自己不吃晚飯的。”
“那你認個錯啊?不丟人的。”
“我不會。”
“小雪,以前你是大小姐,大家都讓著你,所以你從來都沒有學(xué)會怎么與人溝通,如果你今后還不改改你的脾氣,你會吃大虧的。”
“你幫我改。”
“那你也得聽我的才行啊。”
“聽,我誰都不聽,就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