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里,他上傳了一份圖文并茂的PDF文件。
    這份文件無法對外公開，至少在如今這個時代沒辦法堂而皇之地對所有的非術師公開——但在咒術師群體當中，遠山湊希望這些知識能夠成為拋磚引玉的那塊磚。
    文章的引言很長,提到了不少在咒術師世界當中如雷貫耳的名字，比如三名特級中的其中兩位,比如黑鳥操術的咒術師冥小姐,甚至還特別鳴謝五條家提供了一些千年之前的資料。
    “我對咒靈的研究始于2005年?！?br/>     遠山湊的手指在鍵盤上跑動：“這一年我剛上大一，當時正和幾個同學一起制作了基于聲納原理探測定位的機器人,因為一次意外發現機器人的聲納探測結果和光敏探測結果有細微的出入?！?br/>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存在某些肉眼看不到卻具備實體的東西——這是一切的開端。
    他是非術師。
    時隔多年,這位神秘莫測的創始人先生終于第一次展露了自己的一部分真相。
    首先要講咒力與大腦的關系。
    PDF當中,是好幾只烏鴉的解剖圖和大腦縱切圖，這些截面被不同的蛋白質染色材料上色，標記著大腦當中活躍區塊的變化：黑鳥操術讓普通的烏鴉變成了能夠看見咒靈的烏鴉,這些烏鴉的腦結構發生了改變，平均壽命急劇縮短，在更加細節的解剖過程當中他們發現,就連腦神經當中的連結都發生了改變。
    “根據維克多康多利亞大學的牧瀨紅莉棲女士針對鴉科視覺信息傳遞機制的論文，我們可以初步得出結論,大多數咒術師能夠看見咒靈并非是因為眼部結構的特殊（六眼除外）,而是腦結構區別導致?！?br/>     關于咒力的聯結現象，遠山湊舉出的第二個例子是夏油杰,他拜托對方在各種條件下做了測試——畢竟這個世界上勇于將咒靈吃下肚的猛士實在不多。咒靈操術會引發咒力與味覺的關聯，除了咒術師本人以外，其他人在品嘗咒靈玉的時候就像是在吃一顆冰涼的大理石。
    當然，他們沒有做進一步的人體實驗,不可能讓沒有這種術師的人將咒靈吃下去。至于動物實驗的結果，他們曾經嘗試著將咒靈玉埋藏在飼料當中,結果是在解除了與咒術師短暫壓制的聯系之后，咒靈重新從動物的體內破體而出……不得不說，實驗現場的場面頗有視覺沖擊力，讓人很長一段時間都吃不下飯。
    至于五感當中的嗅覺，由于不認識具有相關術式的咒術師，遠山湊也只能大膽做出推斷，如果能夠誕生出類似的術式來，嗅覺或許也會成為一種關聯感官，讓當事人的大腦收集到咒力信息。
    總而言之，人類的大腦就像是一個功能復雜的編譯器。
    咒靈的信息作為原始數據被輸入進去，最后以視覺、聽覺和味覺之類的形式輸出出來，就像是視頻制作軟件可以導出H.264和無損等多種格式一樣。
    關于五條悟，遠山湊同樣提供了一份單獨的核磁共振報告。他的大腦活躍程度（類比于CPU運轉速度）遠高于其他人，同時所需要消耗的能量也更多，糖分作為能夠迅速通過血腦屏障的營養物質，是五條悟平日里用來補充自身的泛用選擇。
    第二個被提出的推論是，術式和個人肉丿體信息相關。
    這一點其實很多咒術師大家族都有猜測。
    千年來的傳承當中有不少隱晦的描述，比如以降靈術著稱的咒術師往往需要奪取目標人物的身體信息（比如頭發或者牙齒）才能夠短暫獲取對方能力，而很多詛咒更是要拿到目標的鮮血才能夠成功生效。
    然而在過去的千年當中，并沒有一個成熟的理論因此被提出。
    “根據五條家留下的秘密記載，在千年之前，存在一個通過將自己的大腦移植到他人身體內部來奪取目標人物術式的咒術師?！?br/>     這是真相，但五條家其實并沒有多少詳細的記載，具體情報來自于夏油杰的口述。
    當然，有著五條家現任家主的背書，部分真相也能夠給你造成全部的真相。
    “在志愿參與研究的咒術師當中，存在一對異卵雙生的雙胞胎，兩個人分別擁有不同的術式?！?br/>     這是菜菜子和美美子，遠山湊在報告當中寫道：“雖然由同一個母體誕生，但異卵雙胞胎的基因信息是不一樣的。咒術師當中一直都存在著「雙胞胎不吉」的說法，因此我們大膽猜測，同卵雙胞胎會導致咒力與術式繼承的不完整。”
    由于當前的試驗數據有限，他們并沒有辦法立刻驗證這個猜測，只能將其作為一個推論猜想，有待后來者得以證實。
    報告的最后一段描述了一些針對非術師實現咒力操作的可能性。如果能夠制作出一種武器，源源不斷的提取使用者的咒力并將其儲存下來，或許就能夠阻止非術師的咒力不自主外泄。這種科學咒具在更久遠的未來已經成為現實，可如今還只不過是停留在電腦軟件和報告當中的構造假想。
    還有一些更加遙遠的想法……比如。
    比如，等到科技更發達的那一天，能夠從外部改變腦結構或者干涉非術師的腦波，咒術師和非術師之間的差距將變得不再那樣遙遠。
    “以上所有內容，都還只是我們迄今為止所做出的淺薄研究，希望能夠為后來者提供一些有效的方向。如果有人愿意在這個方向上繼續深入，我們這邊也非常歡迎進行技術交流。”
    他說：“如果真的能夠對世界做出一些改變，如果這些研究成果真的幫到了更多人，那就太好了?！?br/>     山見，于201■年■月。
    *
    一經發表，這篇文章就引起了軒然大波。
    首先是對方的身份，竟然是非術師，竟然是非術師……非術師欺騙了咒術界這么久，簡直是奇恥大辱豈有此理。
    他作為“窗”的工作從未瀆職，之后更是依靠咒靈地圖和一系列咒靈預測算法揚名，和五條家的合作也是傳奇經歷的一部分，這么多年的時間里，從來沒有人懷疑過這個人的身份。
    最初的震撼過后，大家才開始認真從各種渠道仔細閱讀這篇文章。
    咒術師的平均學歷不高，畢竟能在生死搏殺的糟糕生活之余還有精神學習的人實在不多。但遠山湊這篇文章寫得深入淺出，盡量保證了學歷在高中畢業的人都能看明白大部分。一些過去生活當中獨屬于咒術師的常識，比如術式和血緣之間的聯系，也在文章當中得以解釋。
    當然，他們的理論仍舊還有大量無法被詮釋的東西，比如六眼的傳承機制，又比如星漿體和天元的同化，但他們都還很年輕，未來尚有無限可能。
    東京的一家事務所中，遠山湊倒在電腦桌前的靠背椅上伸了個懶腰。
    “前輩？”
    一杯熱咖啡從空中飄飄悠悠地落下，精準地放在自己手邊。夏油杰幾步走過來，也俯下身子去看屏幕當中的內容：“……公開到了這種程度啊。”
    “說不定以后會有機會發布到正式的期刊當中?！?br/>     遠山湊說：“不過這也不是很重要。”
    在這個滾滾而來的新時代當中，又將發生怎樣的變化呢。
    他十分期待。
    現在大家的手機都已經被換成了觸摸屏的智能機，短短數年時間，過去的那種紙板和翻蓋式手機就好像已經成了上輩子一般遙遠的事，只不過遠山湊和夏油杰換下來的舊手機都沒有直接丟掉，而是作為曾經研究和聯系的一部分，被放在電話微波爐的旁邊。
    他舉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隨后突然被人從背后抱住。這種“突然襲擊”遠山湊早就已經很習慣，熟練地拍著對方的手背：“怎么了？如果覺得太辛苦的話可以給自己放個假喔——”
    “……不，我只是覺得?！?br/>     對方說話時帶有輕微的氣流，讓遠山湊的耳廓有些發癢：“能夠和前輩相遇真是太好了?！?br/>     他的人生當中，有無數個危險的岔道口。
    沒有人知道，唯一一個或許有所了解的人已經死在了千年之前。
    然而面前的這個人，遠山前輩，每一次都毫不猶豫地、精準地握住了他的手。
    *
    “接下來打算研究什么？”
    “嗯……想想辦法抑制咒力對大腦造成的味覺反射好了?！?br/>     “……哎？”
    “畢竟咒靈很難吃嘛?！?br/>     夏油杰一愣，注視著對方的眼睛。
    他們之前做過很多次實驗，如今的他自己已經幾乎要徹底接受“這就是咒靈操術的代價”，成年之后的夏油杰開始逐漸學會摸索自己的力量邊界和接受范圍限度，很少再做出像高專時期那樣因為壓抑和急迫而過量攝取咒靈的事。
    惡心的東西連吃十年也不會變得好吃，咒靈玉所帶來的痛苦根植于腦神經反射，可他卻也能勉強自己學會習慣。
    “我還以為接下來是想要讓非術師也能看見咒靈……”
    夏油杰不由自主將思考內容說出了聲。
    他看到電腦前面的人笑了一下，臉上帶著點從容的狡詐。前輩似乎一貫如此，總能在自己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掏出一點點生活的驚喜。
    “是私情。”
    他說：“你說的那邊也很重要，就交給天才科學家鳳凰院兇真好了?！?br/>     “……哈?！?br/>     夏油杰一愣，隨后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的桌面上放著一枚螺旋紋形狀的擺件，表面泛起金屬的亮光。
    Elpsygr.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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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寫了三本咒回，三本的世界觀和解決問題的方法其實是逐漸遞進的。
    靈感來源來自于，《文明》當中獲勝的方法有三種，分別是戰爭勝利，宗教勝利和科技勝利。
    接下來打算嘗試一下寫原創，我還是第一次開原創文，其實心里沒底，也挺緊張的，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新文《我和挖掘機一起穿越了》，最近工作太忙，過段時間開坑，也讓我有點存稿和整理的功夫。
    總體來說，這本小說我寫的非常開心，也希望夏油杰和遠山湊能在新的世界里過得幸福。
    感謝大家的陪伴，有緣再在別的故事里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