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3月22日。
    就在我以為漫長的冬天永遠不會結束的時候，決明又開創(chuàng)了新的令人驚掉下巴的奇跡。
    算上他用一塊門板車把張岷從山上拖下來、除夕夜擰開收音機聽到蒙烽他爸的聲音，這次已經是第三次。
    前天下午他出去河邊溜達，在冰上轉了個圈，踩破一塊冰，掉進河里去了。
    張岷當然是馬上把他撈上來，沖回來喝姜湯，熬中藥散風寒捂被子。
    然而決明那個坑，引發(fā)了整條河面的連環(huán)大爆裂，整條河的冰塊嘩啦爆響，全部碎裂，靜止了接近五個月的河水瘋狂流淌起來，把冰塊沖向下游。
    當天晚上，蒙烽堅持說他聽見了布谷鳥的聲音。
    今天所有的積雪都融化了，我想不通這個冬天為什么這么冷，春節(jié)的時候，室外氣溫竟然降到了零下二十七度。
    冬夜漫長，最冷的那幾個晚上，我和蒙烽生了火盆，他抱著我，我們就這么看著燃燒的火，說以前高中時談戀愛的事。
    他說了很多，我也說了很多，他一直很在意自己沒有能力給我一個好的環(huán)境，讓我過好的生活……他想證明自己的價值，退伍后開一家公司，就像張岷那樣?；蛘咦龀鲆环笫聵I(yè)。不想當個庸庸碌碌的上班族，更不想當個買菜做飯的小男人。
    其實這些我從未介意過，也沒有嫌棄過他。
    況且人不經過磨礪怎么能發(fā)光？強大的經濟帝國第一塊基石，往往就從賣保險與推銷開始。當然我沒有告訴他我的想法，蒙烽只會說：他根本不是賣保險和當售樓先生的料。
    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整個世界的淪陷成全了我們的愛情，然而狀況已有改變，等到喪尸潮結束后呢？蒙烽或許還是得去賣保險。
    胡玨提到，他曾經代表公司參加過亞太地區(qū)的一個環(huán)境會議。
    會議的內容是碳排放與全球溫室效應影響，他據此認為：2012年人類的大批量滅亡，以及所有工廠的荒廢，直接造成了11月份這個漫長且寒冷的冬天。
    這是一次氣象系統(tǒng)對突發(fā)情況反映出的大清洗機制，下一年的冬天或許很短，如此反復循環(huán)，十到二十年后趨于穩(wěn)定。如果原住民的工業(yè)廢氣與污水不再被排放進大氣、海洋，地球環(huán)境最終將恢復到冰河末期，春夏秋冬交替作用，而不是灼熱與寒冷的兩極交替。
    或許有點道理。
    搜救隊還沒有來，春天卻來了。喪尸們會再次北上么？希望不會，得盯緊點。
    窗紗在春風中飛揚，窗門大開，照在劉硯的辦公桌前。他嫌每天在書房里麻煩，索性就待在房間里。
    左邊一張大床，右邊則是劉硯的工作臺，上面雜亂地擺滿了零件與工具。
    春光明媚，四月份快來了，天氣漸漸熱了起來，這里的氣候實在是好得不能再好，白天溫暖而夜晚涼快。
    漫山遍野，油菜花開，不知道多少人的心里藏著難以排遣的情緒在蠢蠢欲動。
    蒙烽嫌熱，穿著件緊身背心與一條露出結實大腿的運動短褲，趴在床上翻畫報。完美的肌肉曲線在紅紗布料下顯得健碩而高挺。
    敲門聲響。
    劉硯：“進來?！?br/>     蒙烽：“等等?！?br/>     決明聽見了劉硯的“進來”而自動過濾了蒙烽的“等等”，于是推門，蒙烽瞬間手忙腳亂，整理衣物，再滿臉通紅地趴回床上。
    決明：“劉硯?！?br/>     劉硯道：“你不是跟你爸去釣魚了嗎？怎么了？”
    決明說：“我覺得我爸最近很奇怪?！?br/>     劉硯：“……”
    蒙烽：“……”
    劉硯：“什么？這不像你會說的話，決明。”
    蒙烽：“你應該說，‘喔喔嘎嘎嘎人家爹地有點怪怪滴啦’……”
    話未完，蒙烽頭上挨了劉硯一發(fā)字典炮彈，劉硯說：“怎么奇怪了？”
    決明：“他一直抱那個女的……”
    蒙烽道：“誰？親過來，你‘也’喜歡女的嗎？趴著看美女畫冊，給你一本看，書中自有顏如玉?！?br/>     決明：“不過來，我爸說，趴著會把唧唧壓扁或者壓彎的。”
    蒙烽：“絕對沒有扁，你爸是騙你的，不信你問劉硯，昨天晚上他還感動得哭了……”
    劉硯：“你別教壞小孩。”
    決明：“剛才據我所見，你也沒比我爸的大很多啊。看上去差不多大，只比他的粗一點點……”
    蒙烽：“你看，他本來就懂這些，比你還懂呢，對不，親?！?br/>     劉硯道：“停止這個話題！決明，是哪個女的？”
    決明蹙眉道：“就是那個一直流鼻涕的女的。”
    劉硯：“……”
    蒙烽忽然道：“劉硯，張岷在幫那個叫唐逸曉的女人戒毒，你記得么？”
    劉硯馬上明白過來，十天前林木森留下來的海|洛|因終于被唐逸曉用完了，嗎啡被牧師收走以備當作緩痛劑，年前事忙，多一個人不多，少一個人不少，又因為她地位特殊——是蒙烽和張岷的偶像，于是便區(qū)別待遇了。
    劉硯沒管她，就誰也沒管她。
    然而海|洛|因用完后，唐逸曉只得開始戒毒，牧師吳偉光與她的弟弟唐逸川都收拾不下來，張岷便前去協(xié)助唐逸川，幫他姐姐戒毒。每天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撞，鬧，張岷力氣大，大部分時間都是他抱著她把她按回去或者綁著她。
    決明一直不知道，昨天路過走廊，看到張岷把躺在地上哭的唐逸曉抱起來，抱回床上，今天唐逸曉好了許多，獨自出來吹風，張岷則帶著決明在河邊釣魚，唐逸曉便坐了下來，和張岷說話并感謝他。
    “她在戒毒而已?！眲⒊帍某閷侠锶〕鲆粋€望遠鏡，朝著河邊看：“決明你不知道戒毒是怎么回事嗎？毒品沒接觸過么？”
    決明茫然地搖頭。
    蒙烽：“你爸簡直就把你當弱智兒童在養(yǎng)……他應該從你11歲一直到15歲，說的話根本就沒變過，這樣不行的啦親?！?br/>     決明說：“這是因為他愛我啊。現(xiàn)在又是怎么回事？他不愛我了嗎？”
    蒙烽盯著決明看，一臉茫然的表情：“？”
    決明：“？？”
    蒙烽與決明對視良久，決明已經徹底混亂了，分不出蒙烽哪句是在跟他開玩笑，哪句是認真的。
    “你爸不會不愛你的啦親?！泵煞槁唤浶牡胤媰裕骸瓣P心這個還不如關心你的大熊貓，店家怎么還沒發(fā)貨啊——”
    “不會的?！眲⒊幍溃骸澳憧?。”說著把望遠鏡遞給決明，決明朝外看去。
    唐逸曉在河邊坐了下來，張岷也穿了條很短的運動褲，上身穿了件小馬甲，敞著現(xiàn)出健壯的胸膛，他的身材十分勻稱，腹肌健美有力，腳指頭夾著人字拖一晃一晃，那是決明很喜歡的性感裝束。
    張岷習慣張開腿，把決明抱在身前釣魚，時不時說幾句話，再親一親。方才在唐逸曉過來的時候就是這么抱著，然而唐逸曉一直聽決明叫張岷作“爸”，便真以為是親生父子，兒子黏人也是正常的事，外加她大半時間不是在嗑藥就是在流鼻涕戒毒，沒怎么探聽過這些人的八卦，是以一概不知。
    看到她過來，決明就走了。
    “這些日子里多虧你了?！碧埔輹試@了口氣，笑道。
    “沒有的事?！睆堘憾Y貌地說：“你的弟弟出力最多，我只是盡到一個醫(yī)生的職責而已?！?br/>     唐逸曉道：“沒想到中醫(yī)也有這么大的作用?！?br/>     張岷謙虛地笑了笑。
    “很多人都覺得中醫(yī)是經驗主義?！睆堘旱?。
    唐逸曉接口道：“其實不是。以前我們拍電影的時候也請過人來刮痧，那時候在九寨溝中暑了，當?shù)氐尼t(yī)生很厲害。”
    張岷道；“啊，在九寨拍的那部……2012年初的片子？”
    唐逸曉眼中閃爍欣喜的光芒，笑道：“你看了？”
    張岷道：“我和決明去電影院看的，我一直很……呃……喜歡看你拍的電影，那個角色演得很不錯?！?br/>     唐逸曉笑了笑，說：“他們說你槍法很準，是所有射擊隊員的頭兒?！?br/>     張岷哂道：“以前當過兵。”
    春風拂面，唐逸曉覺得很舒服，兩人看著水里的魚漂，唐逸曉自嘲地笑道：“我……最狼狽的模樣都被你見著了，多半這次要破滅了?！?br/>     張岷莞爾道：“怎么會，人都有三災六禍的狼狽時候，還是一樣的?！?br/>     唐逸曉閉著眼睛，抿著唇笑了笑，說：“謝謝你，張岷。”
    張岷：“？”
    唐逸曉捋了下長發(fā)，說：“從小到大，第一次碰見有陌生人，沒有別的原因，真正地愿意為我伸出……援手。我……覺得很感動。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這些天我一直在想，能為你做點什么……”
    張岷意識到了什么，馬上起身道：“那個，唐小姐，生而為人，和動物最基本的區(qū)別就是有愛，會互相幫助，這是我應該做的。”
    唐逸曉會意笑道：“是我失言了，不過這是我的真心話。”
    張岷十分拘束，而后什么也沒說，提著水桶喊道：“寶貝——你去哪啦！”走了。
    劉硯說：“看到了么？”
    決明滿腦袋問號，蒙烽說：“看到什么？”
    劉硯解釋了一次，坐回桌子前。
    劉硯道：“他只是一種醫(yī)生對病人的關愛，外加唐逸曉是他年輕時代的偶像；張岷是個非?！浅：玫娜耍瑳Q明，你們彼此都要好好珍惜?！?br/>     蒙烽說：“哦以他的腦回路，我打賭他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決明：“？”
    蒙烽頭也不回，繼續(xù)翻他的畫冊：“你要這么說：決明，你起碼會調收音機和寫日記，還會拖木板，那女的會做什么？”
    劉硯：“……”
    決明沉默了，蒙烽比劃了“沒有”的手勢，自顧自道：“你可以試試藏在床底下，讓你爸來找你，玩一下‘寶貝在哪里’的腦筋急轉彎……我還可以擔保那家伙如果躲在床底下，最后只會變臭，你爸絕對不會想起她的?！?br/>     決明有點莫名其妙，忽然腦袋上燈泡“?！钡囊涣粒靼琢耸裁?，走了。
    蒙烽繼續(xù)看書，劉硯繼續(xù)畫他的設計圖，就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過。
    半小時后，劉硯忽然說：“你看那種畫冊干什么，你又不喜歡女的?！?br/>     “我喜歡啊。”蒙烽理直氣壯道：“美女怎么不喜歡？”
    劉硯：“你還是個雙？”
    蒙烽：“我本來就喜歡女人，只是運氣不好，碰上你恰好是男人而已?！?br/>     劉硯：“……”
    蒙烽帥氣而欠扁地回頭朝劉硯笑了笑。
    劉硯面無表情道：“你知道我現(xiàn)在在想什么嗎?！?br/>     蒙烽：“你在想如果我喜歡上偶像，你的日子可就……”
    劉硯：“不，我沒在想那個，我只是覺得，你這樣趴著，我忽然很想打你屁股。”
    蒙烽：“……”
    蒙烽把書一摔，吼道：“來??！”
    劉硯撲了上去，短短兩分鐘的“來啊”“來啊”滾成一團掙扎之后，劉硯開始求饒了，長達一小時的鬧騰后劉硯什么話都叫出來了，蒙烽才滿意地說：“要乖，知道嗎？”
    當天黃昏，張岷簡直要瘋了。
    “決明呢！”張岷瘋狂地大吼道：“決明去了哪里？！下午還好好的，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劉硯！”
    他一把抓著劉硯：“你們看見決明了么？帶我去找找！”
    蒙烽同情而遺憾的說：“他現(xiàn)在自顧不暇，連路都走不穩(wěn)了?！?br/>     劉硯：“……”
    蒙烽示意道：“你沒看他的腳，簡直就是軟的?！?br/>     劉硯：“你有完沒完啊，小心晚上那什么被我插軟管喔……”
    張岷：“你們……”
    張岷終于意識到了，說：“你們合伙耍我是吧，別鬧了，快把我兒子交出來?！彼刂貒@了口氣，不高興地坐在沙發(fā)上。
    蒙烽：“到你的床底下去看看？”
    張岷馬上一陣風地上樓，進房間，揭開床單，果然——決明趴在床底下，面前擺著本日記本，睡著了。
    張岷：“……”
    “寶貝？”張岷松了口氣，哭笑不得道：“醒醒?！?br/>     決明醒了，一臉不樂意被張岷拖了出來。
    “我的熊貓呢？”決明說。
    張岷想起年前說的話，傻眼了。
    當夜三點。
    一陣悶雷般的響聲潛伏在大地深處滾滾而來，蒙烽的鼾聲一停，睜開雙眼。
    劉硯翻了個身，蒙烽抱著他坐起來，搖了搖。
    劉硯倏然睜眼，蒙烽說：“聽?！?br/>     又是一陣隆隆聲，窗玻璃竟是格格輕響。
    劉硯轉身下床，站在地上，側耳辨認遠方傳來的聲音，蒙烽拿起望遠鏡眺望遠處，門被敲響。
    張岷光著腳過來，問：“打雷了？還是地震？”
    “不?！眲⒊幍溃骸笆俏靼材沁厒鱽淼穆曇?。”
    劉硯傳好衣服跑上樓頂，漆黑的天幕盡頭，獵戶座在遠處閃耀，瑰麗的紅光隱約映紅了半邊天空。
    刺目的光芒只是一閃，繼而再次沉寂下去，就像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
    “城市里發(fā)生了什么？”劉硯蹙眉喃喃道：“會是轟炸？”
    “沒有轟炸機?！泵煞橐傻溃骸皯摬皇牵瑫粫撬丫汝牭娜藖砹??！?br/>     翌日，劉硯和蒙烽討論后，決定前去西安簡單偵察看看。張岷與決明也要求加入隊伍，順便找他們的熊貓。
    2013年3月25日：
    新年的廣播信號抵達后，大家都有種倦怠感。他們覺得軍隊開始搜索救援，遲早會抵達這里，只要耐心等候就行了。
    在這種心態(tài)下，永望鎮(zhèn)的住民放松了警惕，我覺得這是非常危險的事。
    春回大地，如果又產生了新的變數(shù)呢。誰能保證喪尸不會再次北上？理論上，寒冷會令它們的大腦受到永久性損傷，但那只是理論上的。完全依靠軍方不靠譜，得確認永望鎮(zhèn)不會在軍方的救援抵達前，再淪陷在喪尸潮里。
    即使可能性很小。
    我們開了一輛偷來的改造面包車進入西安。
    古城墻在春季的陣陣風沙中顯得無比荒涼，墻下堆滿了一層黑色的泥，像廢墟，又像垃圾堆，白骨參差不齊地從黑泥中伸出來。
    那是冰雪融化后，被覆蓋在雪下的尸體，看來在去年夏天，瘟疫爆發(fā)不久后這座城市還作了一番掙扎。
    只是不知道幸存的人現(xiàn)在去了何處。
    如今黑泥堆里抽出了春天的新芽，一切欣欣向榮。我們一共進入西安三次，第一次是逆著寒流北上，經過碑林區(qū)，向西北面的蓮湖區(qū)出城。
    第二次是蒙烽帶著隊員進來補給，調查了長安區(qū)的西部。
    “這里有人來過?！泵煞檎f：“你看被炸掉的樓?！?br/>     “嗯?！睆堘赫f：“爆破的痕跡?！?br/>     越往中心區(qū)走，大樓便越顯得雜亂，蒙烽道：“這里昨天晚上起碼引發(fā)過三百公斤TNT當量的爆炸?！?br/>     張岷神色凝重，車在市中心附近停下。
    蒙烽下車說：“劉硯調度，我去周圍巡邏看看?！?br/>     劉硯打開車內通訊器與地圖標志：“你想去哪？”
    蒙烽：“地鐵站里不知道怎么樣了?！?br/>     劉硯：“看看自動販賣機，如果可能的話，幫我拆點地鐵車廂的導航儀下來，就在車頭。”
    決明道：“可以下去走走嗎？”
    劉硯看了張岷一眼，張岷接過通訊器：“我陪他下去。”
    劉硯展開手里地圖，仔細查看，這部車經過他的特別改造，輪胎外加了四個旋轉尖頭鋸輪，車頭處是鋒利尖銳的撞板，車尾處則是可控式油箱，隨時傾倒加過潤滑劑的汽油。
    車頂還加了一個小型特斯拉線圈，雖然電能不強，但絕對足夠對付幾十到上百只喪尸。
    風起廢城，卷著蕭索的黃葉飄過空曠無人的長街。
    決明在一間商城門口停下腳步，商城被炸掉大半，剩下暴露在空氣中的樓層截面，鋼筋水泥猶如猙獰的怪獸，深處傳來悶聲怒吼。
    決明探頭探腦地張望，張岷握著槍道：“寶貝，你要找什么？回去吧?！?br/>     決明拿了一排電池，說：“劉硯要的?！?br/>     “走吧。”張岷說。
    決明蹙眉似乎還看見了什么，數(shù)十只喪尸圍著商場深處一個地方，此起彼伏地哀嚎。
    張岷和決明站在外面，總覺得里面似乎有點什么奇怪的東西，決明注意到柜臺下有只玩具打鼓猴子，把電池裝進猴子的屁股里。
    “哦寶貝，你想干什么？”張岷說。
    決明把猴子放在地上，打開開關，緊接著張岷馬上把決明拉到柱子后，躲了起來。
    “哐哐哐炸炸炸——”
    猴子敲鑼打鼓，原地轉了個圈，被底下輪子推著朝喪尸們雄赳赳，氣昂昂地前進，那群圍著什么東西的喪尸紛紛轉頭，打鼓猴子在凹凸的地上一顛，轉了個向繞圈，朝著側面跑了。
    喪尸們紛紛追著那只猴子去了。
    張岷和決明從柱子后探出頭。
    決明走向商場深處，張岷端著槍在后面巡視以防不測，決明在先前喪尸們圍住的地方單膝跪下，扳開一塊塑料板，里面是開了一條縫的電梯。
    電梯里躺著一個渾身帶血的男人，正在不住喘氣。
    男人幾近完全袒露，下身穿著條殘破的迷彩軍褲，胸膛，腰間傷痕累累，軍褲和軍靴能辨認出是個軍人——或許曾經是。
    “劉硯?！睆堘赫f：“把車開過來，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幸存者?！?br/>     張岷道：“你還好么？”
    男人道：“勉強……你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被爆炸吸引過來的？”
    決明蹙眉道：“你在里面做什么？”Ｍ.ＸζéwéＮ.℃ōΜ
    男人答道：“我從十米高的地方……在電梯里摔下來，現(xiàn)在正在休息?！?br/>     張岷咬牙抗開電梯門，男人艱難地爬了出來，問：“有水么，有點虛脫。”
    決明從包里掏出水壺，那男人接過喝了口，說：“謝謝。”
    劉硯倒車，男人拖著受傷的手臂跑出商場，說：“有吃的嗎，給點吃的?！?br/>     劉硯拆了包餅干給他，又擰開一瓶動力飲料，男人狼吞虎咽地吃了，把一瓶飲料全部喝下去，說：“你們得馬上離開這里，借把槍給我?！?br/>     劉硯警覺蹙眉，問：“你是搜救隊的人？你要做什么？”
    男人體力恢復了些，抹了把嘴角點頭。
    “有一枚炸彈失效了。”男人道：“任務差點失敗，我現(xiàn)在得去啟動最后一環(huán)?！?br/>     劉硯望向張岷，張岷微微點頭，意思是可以給槍，他能制得住。
    劉硯取了把槍給他，那男人接過槍，一拍劉硯肩膀，疲憊道：“謝了。”
    他轉身就跑，劉硯道：“喂！”
    男人喊道：“馬上離開！別逗留！”他做了個手勢，踉蹌跑向市中心的一處廢墟。
    “蒙烽，你聽見了么？”劉硯道：“我發(fā)現(xiàn)一個像是搜救隊的人，他正朝著你那邊去?！?br/>     蒙烽道：“我沿著地鐵站走，已經進下水道里了，這里喪尸不多?！?br/>     劉硯：“是么，我怎么覺得這里到處是危險……你最好先出來……”
    蒙烽：“搜救隊的人想做什么？”
    劉硯：“他要去引爆一個失效的炸彈?！?br/>     蒙烽：“我想我已經看到你說的炸彈了?！?br/>     蒙烽站在地底隧道的盡頭，那里是一個懸空的下水道出口。
    七個同樣的下水道口位于半球型空間的頂端，中央是個巨大的排水拱頂，小股的水流從地面淌下，匯入下水道，再沿著拱頂?shù)膲Ρ诔绿剩鬟M地下的溝槽。
    拱頂里有上千只喪尸，他們在寬敞的地底空間里隨處走動，沒有發(fā)現(xiàn)頂端探出半個身子的蒙烽。
    而排水拱頂中央，有一具三米高的抽水汞。
    抽水汞頂端有一個尖錐型的炸彈，周圍防爆保險栓散開，一條被喪尸咬斷的電線松松搭在電纜上。
    尖錐炸彈頂端，紅燈一閃一閃。
    蒙烽戴上遠距瞄準鏡，喃喃道：“媽的，這是微型核彈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