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曾紫喬起床的時候已近中午,曾梓敖一早就去上班,所以兩人并沒有碰上。
曾紫喬很慶幸自己晚起,沒有看到曾梓敖,否則碰見了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剛想著午餐吃什么,一陣悶悶的電話鈴聲響起,她尋著聲音,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才在沙發的抱枕下面發現了無繩電話。
她剛按下接聽鍵,便聽到一個激昂憤慨的男高音沖她吼道:“曾紫喬小姐,約好了今天上午九點拍外景,現在都快十二點了,你人死哪去了?打你手機,從昨天就開始關機,我廢了好大勁才找到你家里的電話,你到底搞什么鬼?!”
手機?那是什么鬼?從她在醫院里睜開眼醒來到現在,就沒有見過她的手機。
由于話筒里傳出的聲音太過刺耳,不僅震得她耳膜嗡嗡的,就連兩邊的太陽穴都跟著隱隱跳動,她下意識地將電話拿離耳邊。只是幾秒鐘的反應,她的腦海蹦出一個高高瘦瘦,身穿一件黑色緊身襯衣,扎著馬尾辮的男人。
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跳了出來——衛秦?
衛大攝影師?這個兇巴巴的男人叫衛秦?她不確定。她揉了揉有些痛的太陽穴,對腦子里總是若隱若現的情形感到困惑。
電話里再次暴出一聲怒吼:“曾紫喬,你到底有沒有在聽?你別以為把電話拿一邊了就能逃避?!?br/>
“哎?你怎么知道我把電話拿到一邊?”難道這男人有千里眼?
“……”電話里的男人差點吐血,“你在哪?”
“在家?!?br/>
“限你十分鐘之內給我滾到現場?!?br/>
“請問這位先生,你是哪位?你要我滾到哪里去?”
“……”電話那端一陣沉默,不過數秒,再次聽到咆哮,“曾紫喬,你想解約,就趁現在說清楚,反正合約還有兩天就到期?!?br/>
“哦,好呀?!痹蠁添樦鴳暎计葡嗔诉€拍什么外景。
話音剛落,她便聽到話筒里“喀嚓”一聲,電話切斷了。
她一頭霧水,聳了聳肩,心念:這男人大概是吃了炸藥。
她轉身剛要去廚房弄點吃的,電話鈴聲又響了,她只好接起:“喂?”
“曾紫喬,你他媽的給我說清楚,你到底又哪里不順心了?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在你男人那里受到的鳥氣,別他媽的給我帶到工作上。要么你就離婚,要么你就給我像個人樣好好工作。你這樣什么都不說,給我來句好啊,就當是解約了?算什么意思?!”
又是剛才那個沒禮貌的男人。
曾紫喬被他罵得狗血噴頭,本來好好的心情一下子變得糟透了,一想到他口中那個什么所謂要跟她離婚的男人,害得她額頭上現在頂著個丑死了的大紗包,又什么都不記得了,然后一早醒過來就被一個莫名其妙的人開罵,頓時一肚子腦火,于是她對著話筒扯開了嗓子:“我他媽的要是死了,還要不要給你交待?!都破相了,還拍什么拍?拿什么給你拍?不解約,難道等著你對我撒黃金???要不要我把離婚協議書甩在你面前,來表示我的工作態度???!你吠什么吠?!難道我就不會發火?!哼!神經?。 ?br/>
“嘀”的一聲,這次換作是她先將電話掛上。
本來很好的心情,卻因為這通莫名其妙的電話而弄得十分不愉快。她將無繩電話機恨恨地拋在沙發上,轉身進了廚房,剛打開冰箱,看看有什么吃的,這時,電話鈴聲又響了。
一定又是剛才那個莫名其妙又很沒禮貌的男人。
她氣沖沖地走過去,拿起電話,按下接聽鍵,怒吼一聲:“干什么?怕我誑你?那你就來啊,來看看我是不是真的額頭上頂著個大紗包,來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破相了。”
“……”電話那端一直沉默。
她繼續吼道:“誰知道你是哪根蔥哪根蒜?!我是叫曾紫喬沒錯,但不是你要找的那只,那只已經死了,三天前跳護城河自殺被淹死了,正好被我這只孤魂野鬼撞上了。你要是想讓我這個頂著大紗包的孤魂野鬼去拍外景,ok啊,那就去找八臺大轎來抬我??!”
“……小喬。”電話那端,聲線低緩而熟悉。
呼吸一窒,她緊握著電話的手不經意地一顫,“怎么是你……”剛才面對陌生人囂張的氣焰消失得無影無蹤,猶如泄了氣的皮球。
唉,這樣帥氣招搖的男人竟然是她的老公,不,現在應該叫前夫。雖然昨天簽了那份《離婚協議書》,但是感覺上兩人現在的關系有點復雜。她不明白,他既然想離婚,為什么在她簽了字之后,卻不是興高采烈地搬走,反而是留了下來?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往家里打電話?她總覺得,心底像是裝了一個□□一樣,隨時會爆炸,將她炸得體無完膚。
“你……剛才在跟衛秦吵架?”曾梓敖問。
衛秦是業內小有名氣的攝影師,也是小喬固定合作的攝影師。曾梓敖因為工作關系,曾與衛秦打過幾次照面。
曾紫喬咬著唇,沉默了一會兒,道:“我不知道他是誰,反正是個很沒禮貌的家伙,讓人很不爽。”
原來那家伙真的叫衛秦……
她不禁皺眉,醫生不是說她失憶了嗎?為什么她的腦中總是會浮現一段段屬于曾經的影像?這難道是要恢復記憶的表現嗎?那這樣,她很快就能夠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何落水了,可是,為什么一想到這個,心口之處像針扎得一樣痛……
“吃過午飯沒有?”電話里又傳來曾梓敖低沉的嗓音。
早飯都還沒吃呢,還提什么午飯。曾紫喬在心中回道。
不知道為什么,她一聽到她這位前夫兼哥哥的聲音,心臟就會莫明地收縮,然后又猛地張開,撲通撲通跳得很快。這種感覺讓她不舒服。
她語氣冷淡地回他:“你找我有事?”
曾梓敖聽到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聲音,下意識的蹙起眉心:“沒什么特別的事,只是想問問你有沒有過吃午飯,如果沒有的話,出來一起吃頓午飯。”
昨夜,他幾乎沒怎么睡,滿腦子回蕩著小喬的話,因為那份《離婚協議書》,似乎讓醒來之后的小喬對他成見很深。下意識地疏離,就像是豎起了一道無形的墻壁,將他隔離在外。這樣冷漠的感覺讓他全身煩躁,他不希望這世上唯一剩下的親人這樣生疏于他,將他當成一個壞人來防備。
經過昨夜一翻深思熟慮,他覺得有必要跟小喬談談未來的相處方式。
“不好意思,我想以我目前的情況,暫時不易出門。如果為了吃一頓飯,到時還要麻煩你到處找我就不太好了?!闭Z調異常平緩,曾紫喬委婉地拒絕了曾梓敖突出其來的邀約。
曾梓敖一怔,清俊的眉向上挑起:“沒關系,我開車去接你好了?!?br/>
“……”曾紫喬沉默了,隔了一會兒,才道,“曾先生,你是不是因為我的傷而感到內疚?如果是這樣真的沒必要。其實我這樣挺好的,往好的一方面想,沒有多少人會我這樣的機會,能夠重生一次?!?br/>
內疚?曾梓敖細細地咀嚼這兩個字,心口悶得慌。
是吧,出了這樣的大事,他怎能不內疚?
他蹙著眉頭,提醒她:“你又忘了,哥或者梓敖,而不是曾先生?!?br/>
喊“哥”雖然不是那么順口,但也許對她來說要輕松些,“嗯嗯,哥,如果你沒什么事,我先掛了?!彼杆俚貟焐想娫?。
曾梓敖聽著電話里“嘟嘟嘟”的聲音,失神了好一會兒。
很久沒有聽到小喬叫他一聲“哥”了,從什么時候開始,有多久,究竟是五年還是六年,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他失笑一聲,掛了電話,埋首于面前的文件。
曾紫喬深呼吸兩口氣,努力調整氣息平衡。她不得不承認,他的聲音真的好好聽,沙啞中帶著難以抗拒的性感,如果再跟他說下去,她怕自己會因為這迷人的聲音而窒息。
拋下電話,走進廚房,打開冰箱,掃了一眼里面的食物,看來只能做一碗清湯掛面。當她拿起菜刀,飛快地切著蔥花,熟練的程度連她自己都感到訝異,仿佛以前一直這樣做。
不一會兒,一碗簡單的醬油蔥花面好了。
她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
她真的是餓慘了。
飯飽之后,難掩的困意向她襲來,她輕輕撫了撫額頭,當觸碰到那厚實的紗布,不禁想起醫生的話,要多休息,于是她便又爬上了臥室那張kingsize的大床。
反正她也沒什么事,也就是好好養傷,睡吧睡吧,也許一覺睡醒了,又什么事都記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