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梓敖剛邁進辦公室,常恩純便急急地上前,提醒他說:“曾總,十點鐘約了鑫瑞服飾的向總簽合約。”
“我知道。”他微微蹙眉,沉思了幾秒,便問:“合約好了嗎?”
常恩純點了點頭,說:“好了,就等你簽字蓋章了。”她將合約遞了過去。
“好。”曾梓敖接過合約,仔細地看了一下,然后簽了名,將合約交還給常恩純,對她說道:“待會讓曾紫喬陪我去鑫瑞,你把合約交給她,跟她說五分鐘以后出發。”他沒有看她,雙眸緊盯著電腦,查看郵箱中的郵件。
常恩純訝異地瞪大了眼,半天發不出一個音。
曾梓敖的余光瞥見桌前的身影一動不動,于是抬頭看向常恩純,只見她的臉色有些微僵,他便問:“有問題嗎?”
常恩純微張的嘴唇迅速合上,只低低地吐了一個字:“沒。”
她一聲不吭,靜靜地退出了辦公室。轉身的同時,她看見曾紫喬挎著包走進辦公室。她抱著夾著合約的文件夾,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這個單子,從最初的時候,是她跟著他一起去跑客戶的。她清楚的記得,那天下了一場暴雨,他一直摟著她,共撐一把雨傘。也是那天,她堅定著一定要守在他身邊。以為會有始有終,沒想到分享喜悅的時候卻出現了這樣的意外,也許,她注定無法與他共享成功的喜悅。
就在曾紫喬伸手轉動里間辦公室的門把手,常恩純喚住她:“五分鐘后,你陪曾總去鑫瑞簽合約。”
“他要我陪他去簽合約?!”乍聽到這個消息,曾紫喬有些意外。
他不是讓她從最基礎的文案學起嗎?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創意么?怎么會安排她做這種助理應該做的事?不是有這朵清純的野百合么?
自從見過常恩純抱著百合花之后,她便在心里稱常恩純叫清純的野百合。
“你跟我到財務部。”常恩純的語氣有些冷淡,說完先行出了門。
曾紫喬點了點頭,快步走進里間辦公室,放下包包,對著電腦屏幕的曾梓敖確認:“你讓我陪你去簽約?”
曾梓敖的視線不曾從電腦屏幕上移開,只是淡淡地應了聲,道:“嗯,以后各方面,你都要接觸。趕快去蓋章,我們馬上要出發。”
“我知道了。”曾紫喬轉身帶上門,往財務部走去。
這時,曾梓敖將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透過玻璃墻,凝視著消失在辦公室外的纖影若有所思。
溫婉的小喬不見了,現在的小喬就像一只被困在籠中很久的小獸一般,充滿攻擊性,同樣也充滿好奇心,外界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鮮刺激的,若是他現在不看緊一點,這丫頭要是被什么壞人騙了,他就無顏面對九泉之下的父母。
以他身為一個男人的敏銳臭覺,那個叫衛秦的討厭家伙百分之百對小喬有意思。以工作之便做借口,實則是約會。這種爛招他早在n年前就用過。有他在,任何思想不純正的男人都別想對小喬動一絲歪心思。
常恩純蓋完合同章,將合約放進文件夾內,直接遞給曾紫喬,什么話也沒說,眼神冷漠地一瞥而過,低著頭離開,正要出財務門,就撞上走來的林小美。
林小美手中拿著幾份新簽好的勞動合同書和剛影印好的公司規章制度,這是為新進員工準備的,也是來財務蓋章。為了避讓常恩純,林小美便側著身子,誰知常恩純的身后還跟著一個正低頭一邊走路一邊看著合同的曾紫喬。
兩個人互相都沒看見,就這么撞了個滿懷,手中文件夾撞掉在地上,文件又散了一地。
林小美一看是曾紫喬,連連說:“對不起,對不起,沒撞疼你吧?”
曾紫喬搖了搖頭,淡淡地笑道:“沒事,我哪有那么嬌弱,又不是紙做的。”
見此情形,以往一副平和溫柔的常恩純口氣不禁微涼:“林小美,你的眼鏡鏡片應該更新換代了,最好換成顯微鏡。”
林小美不以為意地吐了吐舌頭,蹲下身撿自己的文件。
曾紫喬正要蹲下身,打算幫林小美撿文件。常恩純卻搶先她一步,將蓋好章的合約撿起,夾進文件夾內,塞給她,道:“這里她自己會收拾,你還是快點下樓,別耽誤了時間。”
曾紫喬望著懷里的文件夾,抿緊嘴唇,抬眸看向常恩純。這朵野百合卻已經轉身離開。
林小美說:“這女人今天很不正常,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媽提前光臨?”
曾紫喬不以為意,淡淡地笑了笑:“我先走了,你慢慢收拾。”
林小美抬頭:“嗯,你忙你的去吧。”
曾紫喬走回辦公室,曾梓敖見她回來,便道:“ok,出發。”說完拎著包率先離開。
曾此喬跟隨其后。
很快,車子行駛了約莫二十多分鐘的路程,便到了目的地。
巷內熙熙攘攘的人群,許多人正圍著路邊攤吃著早餐,叫賣的聲音四處都是。眼前一幢破舊的寫字樓,從斑駁的外墻和破舊的樓梯看上去,很難將其與時尚潮流的服飾聯系在一起。
鑫瑞服飾的辦公室在這幢樓的七樓,曾紫喬和曾梓敖跟隨人流擠上了樓內老式的電梯,偌大的電梯內很快塞滿了人。伴隨著破舊的門慢慢合上嘎吱嘎吱的聲音,門好容易合上,緩緩上升。
每層樓幾首都有人上下。到了三樓,身側一個胖胖的女人廢力地從曾紫喬身邊擠過。曾紫喬的身體不堪這股力量,整個人被撞向一旁的曾梓敖身上。
本能的,曾梓敖伸出手,將她圈在懷中。
額前輕輕吹撫的熱氣,加上這電梯里悶熱的氣息,讓曾紫喬覺得一陣胸悶。
第二次與他這樣被迫地身體零距離接觸,讓她快要窒息了。
到了七樓,電梯已經空了,只剩下四個人,紫喬回過神的時候,竟然發現在自己還是被他圈在胸前,十分曖昧。
她抱著了文件夾,迅速轉身撤離,走出電梯。
曾梓敖下意識地挑了挑眉,對她這種就像是躲瘟神的抗拒,顯然有些不悅,不知道她在別扭什么。
他快步走進鑫瑞。
很快,兩人便被領進向總的辦公室。
向總,本名向新華,年約五十歲的優雅女人,外表看上去十分和藹可親,但是真正接觸過她的人,才會知道和藹可親只是種表象。她對工作要求是絕對的一絲不茍,若是有犯一點錯誤,會受到她嚴厲的批評,犯錯的人會在那幾天吃不好睡不好,十分的內疚。
曾梓敖從mk建成就認識了向新華,一直在跟鑫瑞的單子。可是向新華一句他太年輕,便婉拒了他。
五年了,他不再是當初那個一見面就被她隨口打發的毛頭小子了,終于得到了她的首肯了。這筆單子算是為他目前的事業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向總接過合約翻了翻,愣了好幾秒,然后微笑著說:“小曾啊,不知道你今天來簽廣告合約的,我還以為你今天是準備來挖人的。mk的薪資待遇很不錯,讓人有種沖動,我都想把我這煩人的服裝廠關了,去mk試試。”
向總優雅地將合約遞到了曾梓敖的面前。
突然聽到這句,曾梓敖直覺是哪邊出錯了,他看向那份合約,“勞動報酬”幾個字清晰地跳入眼簾,頓時,渾身的血液就像是沸騰了的水一樣直沖向頭頂。
兩秒鐘之后,他很快恢復平靜,望了身側的小喬一眼,然后又看向向總,綻放出優雅的笑容,道:“向總,很報歉,請您當這是一場小小娛樂節目,放松一下情緒。”
紫喬雙眸緊盯著那份合約,“勞動合同書”幾個大字是那樣的清晰那樣的刺目,心里頭仿佛有什么東西轟地一下,直垂心底,將她整個人一震。
怎么會這樣?怎么好好的合約變成了勞動合同了?
她蹙緊了眉心,十分抱歉地看向曾梓敖,她看著他摸出手機,起身走向門外,他的臉上始終帶著微笑,眼神里也看不出什么其他情緒。
走出辦公室,曾梓敖速度撥了一串號碼,不過幾秒鐘,電話那端氣喘吁吁的聲音傳來:“曾總,我現在已經在鑫瑞樓下,馬上進電梯,等我一分鐘,合約馬上就到。”
看來常恩純已經及時發現了合約弄錯了。
“好。”曾梓敖掛了電話,懸在嗓子眼的一顆心總算回歸了原位,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雖然他知道常恩純對他的感情不一樣,但還好在,公是公,私是私,不會把個人感情摻雜在工作中。在工作上,她是不可多能的好幫手。
他回到辦公室里,對向總道:“向總,合約馬上就到,請稍等一分鐘。”
不到一分鐘,常恩純邁著優雅的腳步走了進來,將一個文件夾交給他。他接過打開,確認這次合約沒有錯,這才遞給了向總。
向總仔細看了合約,一言不發,便倚向座椅靠背上,定定地看著曾梓敖很久。
曾梓敖與其對視,對于捉摸不定的向總,他心中也沒有底,極力地保持著冷靜。
“小曾,要是以五年前我的脾氣,現在你應該站在這幢大樓外了。”向總平靜地道。
曾梓敖點了點頭,從容地道:“就算是站在大樓外,我也不會放棄一絲合作的可能。”如果這次因為弄錯合約的事,而再閃與鑫瑞失之交臂,他也認了,但他不會氣餒,大不了再堅持另一個五年。
“我知道。”向總淺淺地笑了笑,拿起筆,在合約上簽了名字,并交給秘書去蓋章。
曾梓敖握緊了拳頭,道:“謝謝向總。”
“不用謝,我之所以愿意多等這一分鐘,是這五年的時間,讓我可以放心簽約。我還有其他事,不能招待你們了。”向總說。
“好的,合作愉快。”
曾梓敖告別了向新華,離開了鑫瑞。
曾紫喬臨行前,向向新華鞠了一躬。這事圓滿解決了,她該感謝這位向總的涵養。
向新華親和地笑了笑。
出了向新華的辦公室,曾紫喬一路緊跟在曾梓敖和常恩純的身后,腦中一直在想那份合約,怎么突然就變成了勞動合約書了?難道是撞上林小美的時候搞混了?
進了電梯,狹小的空間里雖然只有她,曾梓敖和常恩純三人,卻顯得空間是那樣的擁擠,連微薄的空氣都像是在你爭我奪一般。
她的視線落在常恩純的身上,卻見常恩純深深嘆了口氣,對曾梓敖道:“好險。我以為向總又要轟人走了。”
曾紫喬恍然,合約是被撞掉地,然后又被撿起,但是撿起交給她的人卻是常恩純。她很小人的想,會不會是常恩純故意拿錯合約陷害她?但換言之,無論是被陷害也好,還是錯誤也好,的確是她的錯誤,她不該接了合約后,卻連看都不看,就拿到客戶這里。
她眉心深鎖,下意識地咬了咬唇。
曾梓敖緊抿著薄唇,對于常恩純的話仿佛沒有聽見一般,而是淡淡地看向身側的曾紫喬。
曾紫喬抬眸對上那雙幽黑漂亮的眼眸,心里猛地揪起,這淡淡的眼神看似平靜無波,但是她能感受到那份無形的壓力。
發生這樣的事,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釋,或許無論怎么解釋都是她的錯誤。
“叮”地一聲,電梯到了負一層,曾梓敖和常恩純相繼出了電梯。這時,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響起,是曾紫喬的手機在響。
她摸出手機,掃了一眼來電顯示,是衛秦。
她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接起。她放慢步調,十分的小聲說:“喂?我現在不在公司,在中山東路……”
電話那端一陣長長的沉默,過了一會兒,才聽到衛秦的聲音,“我是告訴你,那個生病住院的模特神奇般的出院了,所以通知你約會取消了。”
“哦……”她說。
“很抱歉。”衛秦真誠地說。
“這三個字跟你的名字一點也不搭。”她隨口說。
“要不我請你吃飯當陪罪?”
“開玩笑,不用了,我還有事呢。”
“那好你忙,回頭再有合適的我給你電話。”
“好……”她掛了電話,便對上曾梓敖幽黑的雙眸。
他淡淡地看著她,聲音平靜地聽不出任何情緒,“如果你有很重要的事,有很重要的人要見,那就去吧。”
她的心猛地收縮,收起手機,道:“沒有什么重要的事。”
他抿了抿唇,沒有說話,轉身向停車場走去。
常恩純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跟緊跟在曾梓敖的身后。
曾紫喬完全陷入自己的沉思中。突然,她輕咬住下唇,雙手緊緊地握著,猶豫了很久,這才追上曾梓敖,在他拉開車門的那一剎,大聲說道:“對不起。我沒有想到合約突然變成了勞動合同,我拿到文件夾的時候應該仔細看清楚……”
曾梓敖頓住腳步,回首定定地凝視著她,隔了有數秒,才輕輕應道:“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沒什么了。上車吧。”他說完,便拉開駕駛室的車門坐了進去。
雖然他的語氣完全沒有責備的意味,但正是這樣平淡無奇的語調才讓曾紫喬覺得深深虧疚。
正當她看著前后車門,思忖著該坐在什么位子的時候,這時,常恩純搶先一步,拉開了副駕座的門,坐了進去。
她先中一怔,然后啞然失笑。她有些佩服常恩純。公司內部所有人多少會忌憚她是老板妹妹這一身份,而唯獨常恩純不會,永遠都是客客氣氣,一派公式化的表情。雖然從靈魂深處對常恩純有些抵觸,但這一點,她很是佩服。不過,今天這事,無論是這個女人有意或是無意栽贓,都讓她深刻地學習到了一課。她會牢牢地記住。
曾梓敖見她在車外發呆,不禁出聲:“怎么還不上車?”
“沒事。”她回過神,拉開后座車門,緩緩坐進去。
曾梓敖透過后視鏡,看了她一會兒,她側過身,將臉轉向窗外。他抿緊薄唇,迅速地發動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