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春夜 ！
    追野來到南方影視城這一年, 他十八歲，終于成年。
    他一路打工南下，在社會摸爬滾打, 也逐漸摸清了娛樂圈的一些門道，那年章子雖然是騙他傳銷進(jìn)去，但有句話他沒說錯。沒人脈沒資源，想要入行太難了。
    不是沒有星探來挖他, 但要么是皮包公司, 簽了合同就等于自毀前程。要么是想挖他做/愛豆，讓他去唱跳干嘛的。
    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對不起，我只想做演員。”
    對方聽著他死腦筋的回答，翻了個白眼說：“你怎么這么不懂得變通啊！愛豆火了就可以轉(zhuǎn)型當(dāng)演員的呀。你真以為國內(nèi)市場有愛豆的發(fā)展余地嗎, 還不都是收割韭菜用的。有了人氣, 你之后想演戲就比現(xiàn)在容易多了。”
    追野沉默了一下, 還是搖頭。
    他固執(zhí)地認(rèn)為，自己必須得用演員身份出道，這樣才算和阿姐同路。
    至于該如何用演員的身份出道……那些有名有姓的角色的確輪不到他, 但是, 跑龍?zhí)椎娜罕娧輪T總能分得到吧？
    無所謂角色大小，只要能演上就行。
    抱著這樣的念頭，他只身來到了影視城, 以為這樣就能開始演戲。他想, 憑借著星探挖他的經(jīng)歷，劇組要他當(dāng)個群演應(yīng)該不是什么難事。
    但他還是太天真了。
    群眾演員也有他們的一套潛規(guī)則：所有拍戲通告, 當(dāng)日需要多少群演，都有專門的群演地頭蛇把控分配。而像他這樣莽撞闖進(jìn)來的愣頭青，若不選擇被地頭蛇納入麾下, 是不可能從這些頭頭手里分到殘羹的。
    追野一開始不知道這一點，終日在影視城內(nèi)晃悠，但他又無法進(jìn)到劇組拍攝的棚里頭，碰不到有話語權(quán)的導(dǎo)演，只能被游走在門口的幾個場工嫌棄地轟走。
    “趕緊滾，不要耽誤我們拍攝。”
    他們才不管人長得如何，有沒有演技，要是被打擾拍攝，他們可是要被扣薪水的。
    追野已經(jīng)顆粒無收多日，這一回不肯輕易走掉，硬著頭皮說：“你們真的不缺人嗎？我戲路很寬，演什么都行。”
    “那你演個狗，趕緊滾遠(yuǎn)吧！”
    兩方僵持不下的時候，一個穿著戲服的丫鬟從棚內(nèi)走了出來，探頭探腦地問：“怎么了這是？火氣這么大？”
    她眉眼彎彎，三言兩語把那個不耐煩的場工哄得眉頭舒展。
    “沒事兒，一個搗亂的。”
    女人的視線落在追野身上，失神了片刻，就聽見追野直接來了一句：“你是演員？”
    “我叫齊悅。”她苦澀地笑了笑，“演員嗎？如果背景板也算演員的話，那就是吧。”
    接著，她聽見這個英俊的大男孩問自己。
    “那你們還缺背景板嗎？”
    齊悅當(dāng)時拍的戲已經(jīng)不缺群演，但是她把追野介紹給了龍哥。
    龍哥是這一片最知名的群演頭頭，他除了會多拿抽成這一點引人詬病，資源方面是沒話說的。
    “跟了他，當(dāng)個背景板還是不用愁的。”
    “謝謝，我請你吃飯。”追野從口袋里摳摳索索，摸出幾塊錢，尷尬地說，“……泡面可以嗎？”
    齊悅噗嗤笑出聲，覺得這個男孩實在太可愛了。
    “你今年幾歲？”
    “十八。”
    “好年輕。”齊悅咋舌，“這么小就出來混了？”
    “因為我要當(dāng)演員。”
    我要，而不是我想。一字之差，就讓齊悅感覺到這實在是個非常狂妄的小子。但這份狂妄又不會讓人生出討厭，好像這就該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
    “我當(dāng)初也是這么想的，結(jié)果到現(xiàn)在兩年了……”齊悅微不可查地嘆氣，內(nèi)心十分羨慕追野初生牛犢的沖勁，“我擁有過最好的角色，就是現(xiàn)在這個，主角房里的丫鬟，能夠說上幾句詞兒。”
    追野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把泡好的杯面塞到她手中，還把自己那碗面里能撈到的丁點牛肉粒挑出來偷偷放到她碗里。
    齊悅看著他的臉，斬釘截鐵地說：“但你不像我，我覺得你會紅的。你是我在這個影視城里看到過最好看的男孩子。”
    龍哥資源好，意味著名聲也大，投奔他的路人甲乙丙丁也多。追野作為新來的壓根排不上號。等了好幾天，才等來一個大組，要的群演人數(shù)特別多。正好馬上要開拍一個大場面戲，這才輪到他。
    終于要有第一個角色了！
    臨開拍的那天晚上，追野搬到了龍哥統(tǒng)一安排的招待所里，聽著上鋪震天的鼾聲，還有隔壁房隔音極差的叫/床聲，一切的聲響都在折磨著他緊繃的神經(jīng)，但他充耳不聞，開著床頭的小夜燈，盯著龍哥給的劇本頁。
    嚴(yán)格來說，那只是一行字條，寫著：歡呼即可。
    他們飾演的是觀看體育比賽的觀眾，被安放在成千上百人的體育館內(nèi)，不需要表情，也不需要臺詞，鬼吼鬼叫就好了。
    這比背景板還背景板，至少人少一點，還能勉強(qiáng)帶到個糊臉。人一多，場子一大，就像用放大鏡找螞蟻一般，每個人都一模一樣。
    他將那張紙條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折好，妥帖地安放進(jìn)胸口，擔(dān)心它會消失似的，手總是有意無意地碰著那兒，睜著眼睛怎么睡不著。
    他靜悄悄地下了床，來到走廊外，反而比房間內(nèi)安靜很多。
    因此，從樓梯上方傳來的說話聲和拖拽聲就非常明顯。
    追野立刻走過去查看情況，發(fā)現(xiàn)齊悅被人拽著要往房內(nèi)拖，拖她的人正是龍哥。
    “哥，我今天來那個了，真的不行……！”
    齊悅臉色蒼白，雙腳釘在原地不想跟著他走。
    龍哥臉色不耐煩：“你嘴巴總沒來那個吧？”
    他繼續(xù)使力往內(nèi)拖，齊悅還在掙扎，明顯不愿意，手腕都被掐出一圈紅痕。兩人拉扯的功夫，龍哥從樓梯的縫隙里看到了下方的追野，沖他大吼了一句：“看什么看，滾遠(yuǎn)點！”
    追野神色輕松，活動了一下四肢，不退反進(jìn)，一步一步踏上階梯。
    “喂，別做傻事啊！”
    齊悅預(yù)感到不妙，大叫一聲，已經(jīng)晚了。
    追野拳頭捏得嘎吱響，義無反顧砸向龍哥的臉。
    自從十六歲那年被騙進(jìn)傳銷組織之后，他就明白防身的重要性，這兩年從不疏于鍛煉。再加上在社會上這兩年總是有地痞看他孤身一人好欺負(fù)，想找他的茬，因此他最熟練的就是打架，揮出去的骨節(jié)鋒利得像一把小刀。
    龍哥挨了一拳，怒極反笑，看向齊悅說：“行啊，我說怎么給我介紹人呢，敢情是新姘頭。你行，你真他媽行！”他拿起墻角的板磚，一磚頭飛向追野，“滾吧你們兩個！有我在，別想繼續(xù)在這片混了！懂嗎！草你們媽的。”
    龍哥罵罵咧咧地甩上房門，齊悅看著這兩人起沖突，背后都濕透了，門一摔上，她挨著墻角滑下來，亂糟糟地抓了抓頭。
    她從懷里掏出一包煙，扔出一根給追野，“會抽嗎？”
    他搖頭，隨手把煙揣進(jìn)了兜里，很關(guān)心地問：“你還好嗎？”
    她點燃煙，駕輕就熟地吐出煙圈：“沒事的，今晚謝謝你。”
    “你報警我可以幫你作證，不然他下次還會這樣。”
    “……弟弟，真沒必要。我和龍哥不是第一次了。”
    追野疑惑地歪頭：“你們……是情侶？”
    “當(dāng)然不是了！”齊悅背靠著墻咯咯笑出聲，“我和他就是互利互惠的關(guān)系，不然你以為我那個丫鬟的角色是怎么拿到手的？他手底下那么多女群演呢，論資排輩也輪不到我。”
    聞言，追野怔住了。
    “別露出那么驚訝的表情。”她無聲地咧開嘴，嘲諷地說， “圈內(nèi)不都是這樣的關(guān)系嗎？連那些頂尖的一線女演員也不能幸免。我就是運(yùn)氣差了點，只能傍上龍哥。如果我能像烏蔓那樣，傍上的人是郁家澤就好了。”
    追野垂在身側(cè)的指尖微微彈動了一小下。
    “你在說誰？”
    “烏蔓啊，現(xiàn)在很火的那個女演員，你這也不認(rèn)識？”
    追野毫無征兆地加重語氣，神色嚴(yán)肅：“我不許你在背后這么污蔑她！”
    他剛為她打過一架，現(xiàn)在卻又對著她惡臉相向。少年人都是這么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嗎？齊悅很納悶。
    “污蔑……？這是誰都知道的八卦，不信你去問一圈。可不是我在背后抹黑她。況且我是親眼看見過的。”她信誓旦旦，“我之前在烏蔓主演的組里當(dāng)群演，親眼見到郁家澤來探班，攬著她上了房車。當(dāng)時還每個人都送了一杯奶茶呢。”
    追野咬緊牙關(guān)，呼吸都變得粗重起來，連著說了兩聲這不可能。
    齊悅略略一思索，恍然大悟：“她是你的偶像吧？聽了這么點料就受不了了？我跟你說，這圈臟著呢，可沒你想得干凈。你多呆幾年就完全知道了。”
    追野答非所問，反復(fù)地深呼吸，額頭的青筋爆起又陷進(jìn)去。
    他低聲警告她：“你不許再在外面?zhèn)鞑ミ@樣的謠言。別再讓我聽到，不然我不會再顧及你曾經(jīng)幫過我。”
    “可笑！你能堵住我的嘴，堵的住別人的嘴嗎？”齊悅被他說得也來了氣，口不擇言，“弟弟，別把自己想得這么無所不能，至少你連龍哥都干不過。怎么，現(xiàn)在來教訓(xùn)我了嗎？路見不平不是這么用的！”
    追野沒有再和女人拉扯，轉(zhuǎn)過身跑下了樓梯。
    他跑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就好像一輛失控的老式大貨車，最后沒油了，沉重地停在一家煙酒小鋪前，氣喘吁吁地扒著膝蓋，抹了一把額頭和眼角的汗。口袋里的那根香煙順勢掉了出來。追野將它撿起，怔忪地盯著它看了一會兒，
    這附近有劇組還在拍大夜，所以店鋪還開著。他猶豫了一會兒，走進(jìn)店里要了一包火柴。
    不一會兒，鋪外黑漆漆的電線桿子下，忽然就亮起了一簇火光，照亮了少年椅靠在桿旁的身形。
    他姿勢不太熟練地夾著煙，用火柴棒燃著的微火靠近煙頭，劣質(zhì)香煙的氣味飄出來，令人幾欲作嘔。
    他一邊嗆，一邊抽，另一只手還捏著火柴，觀察在它在風(fēng)里搖曳，一副隨時快熄掉的樣子。
    可它就是明明又漸滅，最后頑強(qiáng)地燃燒，燃燒在這哈氣成冰的冷夜。
    就像他心里那點的火光。
    汪城從棚里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畫面。
    少年抖抖索索地抽著煙，惡心到快要吐出來的樣子，卻還是一口接一口，表情復(fù)雜又癡迷，似乎煙草是這個世界上此時能唯一緩解他痛苦的東西。
    汪城原本離開的步伐一頓，感到好奇地駐足。他有觀察人類的興趣，這是一個做導(dǎo)演的必備素養(yǎng)，觀察有趣的人性，再描摹人性。
    他等著少年抽完了這支劣質(zhì)香煙，對方抬起眼，和暗處的他對上眼神。
    汪城為之一震。
    面相看上去那么年輕，怎么會有這么創(chuàng)痛的眼神呢？汪城忍不住想，這真是放在大屏幕上，一雙什么都不必說就會讓人覺得有故事的眼睛。
    重點是，這個場景，讓他迅速想起了自己即將完稿的劇本，《孽子》。里頭有一幕，男主角也是這么抽著煙，抽下去的是悶痛，吐出來的是狠決，一種天地不仁勢要廝殺的狠決。
    他內(nèi)心里其實已經(jīng)早就有別的人選，但這一刻，他敏銳的直覺告訴自己，不能錯過。
    就這樣，追野在他人生又一次遭遇沒頂之災(zāi)的無邊黑夜，那根未滅的火柴棒在風(fēng)里熬到了最后，給他帶來了新的轉(zhuǎn)機(jī)。
    汪城拋來了試鏡的橄欖枝，但卻沒有給他劇本。
    直到去拍面試場地，追野也不知道自己會出演什么角色，但他猜想應(yīng)該是沒什么臺詞的背景板吧？他已經(jīng)上網(wǎng)查過汪城，對方是很了不得的大導(dǎo)演，大概是因為出于對作品的嚴(yán)謹(jǐn)，才會連龍?zhí)锥家H自費(fèi)心思地面試。
    他根本沒想過會有除龍?zhí)字獾慕巧o他，他只知道，無論這個角色有多小，他都得拿下。
    進(jìn)圈的愿望從來沒有比此刻更強(qiáng)烈過，他必須要當(dāng)面問問阿姐，外面的傳言是不是真的？
    但前提是，他得有這么站在她面前問出口，且被她另眼相看值得搭理的資格。
    和他一同來參加試鏡的，還有好幾個男孩子。他們彼此都互相認(rèn)識，畢竟全是當(dāng)下圈內(nèi)最有熱度的小生。打過招呼之后，眾人齊齊看向坐在最角落的追野，傳遞了一個疑問的眼神。
    “你認(rèn)識他嗎？”
    “不認(rèn)識啊，從沒見過。”
    他們在一邊交頭接耳，知道追野沒什么來歷之后就放下了心，不將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少年放在眼里。縱然追野的相貌出色，但比起相貌，演技和背后的支持才是至關(guān)重要的因素。
    論若這些，其他有名有姓的小生們才是彼此的勁敵。
    他們本以為這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試鏡，雖然汪城沒有提前給他們發(fā)劇本，估計這個角色是考驗即興應(yīng)變能力吧。
    直到導(dǎo)演助理現(xiàn)身，說要讓大家再坐車去另一個地方，汪城在那里等他們。大家才感覺到這個試鏡不一般。
    眾人一頭霧水，但還是依言坐上車。追野被排擠到司機(jī)旁邊的副駕，聽著車廂內(nèi)一幫人開始吹噓啦哈你拿了個什么獎，我拍了個什么片。
    追野忍不住有些好奇，為什么這些厲害的人要來和他搶一個龍?zhí)祝?br/>     他很費(fèi)解，精神也更加緊繃。
    車子一路往郊外開，停在了一片草原上。這兒是一座馬場，很多劇組喜歡在這兒拍外景的騎馬戲。唯一不足的時候馬場旁邊就是鐵路，每次拍完都需要動用大量特效把鐵路抹掉。
    汪城牽著幾匹馬向剛下車的這幫少年們走來，說道：“今天試鏡給你們的考題，就是騎馬。”
    “騎馬？”眾人面面相覷，“只要騎馬就可以了嗎？”
    這也太過簡單了，他們都有拍古裝戲或者民國戲的經(jīng)歷，騎馬簡直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追野默默地抿緊下唇。
    他并不會騎，但他不會示弱。
    汪城半遮半掩地說：“你們要演的這個角色，他很狂妄，很野性，是一個大逆不道的孽子。帶上這個人物性格，你們用你們的方式呈現(xiàn)騎馬這個動作吧。”
    追野此時舉起手說：“我可以最后一個來嗎？”
    這樣他就有充足的時間觀察和學(xué)習(xí)。
    汪城不在意地點頭，視線已經(jīng)集中到了第一個上馬的少年身上。對方意氣風(fēng)發(fā)，游刃有余地快馬加鞭。
    汪城失望地垂下眼，叫了下一個。
    另一個吸取了教訓(xùn)，仗著騎術(shù)好，在馬上做了一些夸張又危險的動作。汪城在底下看著，皺著眉吐出幾個字：“流于表面，嘩眾取寵。”
    剩下的一聽他這么說，頭皮都麻了。這到底要怎么也騎法才能讓這位大導(dǎo)滿意啊？
    一圈下來，汪城的神色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倦態(tài)。但在看到最后一個上的人是追野之后，他還是流露出了一份與眾不同的期待。
    結(jié)果……
    汪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追野屢次上馬都不成功，臉迅速垮下來。
    “算了，你別上馬了。今天就到這兒吧。”
    他一出聲，其他幾個少年都忍俊不禁地浮現(xiàn)出嗤笑。雖然他們猜不到今天誰會是汪城心中的top1，但至少這墊底人選，板上釘釘是這位騎馬都不會的老兄。
    追野卻在汪城說話間死皮賴臉地爬了上去，粗暴地抱住馬脖子，沖著底下大喊：“我可以的！”
    汪城看得心驚膽戰(zhàn)，這完全是新手啊，出了事可怎么辦。
    他立刻讓人去牽馬，追野卻有樣學(xué)樣地先一步抽了鞭馬屁股，馬兒抽痛，撒丫子往前狂奔。
    眾人又是好笑又是擔(dān)心，也有的在看好戲，這一切簡直太滑稽了，讓人忍不住懷疑追野是不是以為自己在試鏡某部賀歲喜劇。
    追野在馬背上顛簸得厲害，他深知自己此時的背影絕對稱不上瀟灑，確切地說是無比狼狽。
    但對他而言，只要不被甩下去，就是一種勝利。
    只是若要脫穎而出，遠(yuǎn)遠(yuǎn)不夠。
    旁邊的鐵路上，一輛火車疾馳而來。追野摸著鬃毛，心頭狂跳。
    他只有這一次機(jī)會，該怎么取勝呢？
    追野的視線掠過冰冷的節(jié)節(jié)車廂，它氣勢恢弘，如一條逼人的鋼筋游龍從身后追上來，順間打通了追野閉塞的神經(jīng)。
    他在馬背上猛地大笑道：“龍和馬，誰跑得更快？不如我們來比一比。”
    接著，手臂發(fā)力，連抽了好幾鞭馬屁股。
    在他背后圍觀的眾人已經(jīng)目瞪口呆，試個鏡而已，他在玩命嗎？以他這樣的技術(shù)，居然還無限制地加速，真的是找死。
    追野卻根本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他要贏。
    命又算得了什么呢，人生是比彈指還短的東西，該豁出去時就豁出去吧，因為有比命更永恒的存在，它可以逾越時間。
    在渺小的馬身超過龐然的鋼筋游龍時，追野激動地振臂歡呼。
    下場就是，那一刻天旋地轉(zhuǎn)。
    他直接被馬甩了出去，在空中回旋了一圈，重重跌落地面。
    追野感覺到身體內(nèi)部的骨頭似乎斷了，刺破了什么東西，使得被關(guān)押的疼痛爭先恐后地涌出來。但是，被束縛的一些壓抑和沉悶也同時被解放出去，他在地上氣若游絲地笑，覺得無比痛快。
    他連同馬兒已經(jīng)跑得沒影，以至于汪城他們后來才順著馬蹄地足跡找到他。
    而他一直清醒著耐著疼痛，等到汪城找到他的前一秒。
    “導(dǎo)演，馬可以跑過龍。”追野癱在地上，眼睛里充滿了迎風(fēng)的血絲，“那這個龍?zhí)祝沂遣皇且材芘埽俊?br/>     汪城深受震撼，呢喃道：“這小子……不瘋魔不成活啊。”
    從此，這個世界上誕生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孽子。
    兩年后，金像獎的頒獎典禮前夕。
    追野翻著典禮的嘉賓名單，看到了烏蔓。
    他放下名單，神經(jīng)質(zhì)地來回踱步，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才慢慢平靜了些許。
    他已經(jīng)學(xué)會怎么用打火機(jī)點火，學(xué)會怎么抽煙不嗆，但煙絲沁到舌苔上的那一秒，他又變回了那個手無寸鐵，在光線昏暗的影廳里昂頭看著大屏幕的孩子。
    屏幕上，是他這些年來的追逐。從青泠開始，到大西北，再到南方。那些曾經(jīng)無望的鈍痛都隨著煙霧從嘴邊逸出，留下來的，是難以一言蔽之的雀躍。是興奮，是惶惑，是想要流淚的戰(zhàn)栗。
    因這一出無人觀看的獨角戲終于落幕了。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
    終于終于，舞臺的燈光打給了他，臺下他最想邀請的觀眾已經(jīng)坐下。
    那么，該如何出場呢？
    既然是孽子，就大逆不道地出場吧。
    不必害怕當(dāng)中的曲折，因為故事的最后，你一定會愛上我。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全文到此結(jié)束了，從8月開始，到11月，夏天到冬天，無論是從最開頭追過來的小伙伴，還是中途加入的讀者朋友們，都很感謝你們的陪伴。24小時內(nèi)留言的正版追更讀者在結(jié)尾章評論都會發(fā)紅包！全訂閱讀者還可以額外抽獎拿大額晉江幣（全訂閱的旁友們動動小手指點個評分好啵：）
    廢話都說完了，真的非常感謝，我們下本書再見～（既然說到了我就再為我的預(yù)收打個廣告吧-v-
    預(yù)收《風(fēng)眼蝴蝶》大家戳專欄收藏好嗎（好的！
    文案：臺風(fēng)天，陰雨巷。
    姜蝶來參加“協(xié)議假男友”的生日趴，結(jié)果被臺風(fēng)困在這里。
    大家索性整夜瘋玩，仗著是別墅，把嗨歌放到最響。
    凌晨一點，一直毫無動靜的二樓房門被打開。
    陰影里一個男人靠在拐角，眼皮困倦地耷拉著。
    “能小點聲嗎？”
    他帶著未睡醒的鼻音，還是顯得過分冷淡。
    在場的女孩除了姜蝶，無不偷眼瞧他，暗自臉紅。
    “這誰啊？”
    男友戲謔：“我們系著名的‘高嶺之月’，這別墅是他的。”
    派對到破曉時分，眾人在客廳醉作一團(tuán)。
    蔣閻從樓上下來，卻見姜蝶是唯一清醒的那個人。
    窗外暴雨如注，她的語氣濕答答的，故意問他。
    “他們都睡了，我做的早飯有多，你要一起吃嗎？”
    蔣閻低頭看了看她煮成稀飯的白粥……
    “謝謝，不過我不愛吃。”他瞥了她一眼，“寡淡。”
    姜蝶忍住了想把粥扣他頭上的欲望。
    臺風(fēng)最兇猛的一晚，眾人圍坐一起玩桌游。
    狂風(fēng)肆虐，別墅突然斷電。
    姜蝶有夜盲，條件反射地抓住身邊假男友的手。
    他反常地給了她不必要的溫柔，食指輕撓她的手心安慰。
    很久以后，姜蝶才知道——
    那一晚，趁黑暗偷坐到她身邊的人，是蔣閻。
    高嶺之月白切黑 x 清純釣系黑切白
    她是只自作聰明的蝴蝶，一頭撞進(jìn)暗潮洶涌的風(fēng)眼
    最后感謝還在為我投雷和灌溉的小天使們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奶味蘇打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奶味蘇打 3個；myvanillaworld 2個；靚仔、48467734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月半橙 20瓶；奶味蘇打 10瓶；化風(fēng)吹著雨 9瓶；奈何 3瓶；一蓑煙雨任平生、禿驢大大的頭號粉絲 2瓶；
    -謝謝！我真的廢話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