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聞笙都在跟森鹿那邊對接，下班回到家時，已經(jīng)十一點。
    開門后，聞笙還以為走錯地方了，愣在門口，好半天沒反應(yīng)過來這是自己家。
    空氣里有燃?xì)馄〉奈兜?，霸道又敏感地鉆機(jī)她鼻腔里，勾起一陣惡心。
    傅硯臨聽到開門聲，從廚房探出腦袋來招呼，線條分明的漫畫臉上，表情閑恣俊朗，“餓了么？”
    聞笙臉色冷漠，“你干什么？”
    傅硯臨揚(yáng)了揚(yáng)手里的鍋鏟，“不明顯？”
    “我說過，不喜歡家里開火，你為什么自作主張？”說完，聞笙將目光轉(zhuǎn)向客廳里擺放的沙發(fā)茶幾和落地臺燈，以及餐廳的桌椅，臉色微恙，“這些你買的？”
    傅硯臨挑眉，“不然平白從天而降的？”
    “……”聞笙換了鞋，把包放在玄關(guān)的柜子上，噙著淡漠和微怒的眸子掃在傅硯臨身上，“傅先生，你有這些錢，不如自己去找個房子?！?br/>     傅硯臨眉梢一沉，輕笑說，“你攆人上癮了是吧？”
    聞笙冷眼相對，“事實就是你攪亂了我的生活。”
    傅硯臨瞇了瞇眼，“你說什么？再說一遍?！?br/>     聞笙吸了口氣，神情漠然，“這里是我家，你太越界了?！?br/>     聞笙無法形容那種慌張的感覺……有一個人忽然闖入她的生活里，要和他朝夕相對的陣仗，讓她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傅硯臨臉色難看，扯了扯唇角，竟有些無奈又失望的意味，“你怎么不直接說我犯賤死活要貼著你？”
    聞笙面不改色，“你可以這么理解?！?br/>     聞言，傅硯臨臉色徹底沉了下去，慍怒又失望地凝著聞笙。
    幾秒后，他冷笑一聲，呼啦一下推開廚房的推拉門，轉(zhuǎn)身把鍋鏟扔到操作臺上，砸出哐當(dāng)?shù)穆曇?，而后他解開圍裙，扔在斗柜上，怒氣洶洶地應(yīng)了句，“的確，我他媽的是犯賤，上趕著找你。”
    說完，傅硯臨特憤懣地掃了聞笙一眼，眼底的怒氣掃射到聞笙臉上，氣場駭人。
    他氣沖沖要出門。
    玄關(guān)狹窄，他走時撞在聞笙胳膊上，把她一下子掀到鞋柜上。
    聞笙連忙扶住鞋柜才沒摔倒，可手臂不小心碰到臺面上擺放的雜物盤，散落了一地。
    傅硯臨回頭看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扶她，可她躲避地往后退縮，水靈靈的小鹿眼里全是抗拒和反感，像怕什么臟東西沾上自己似的。
    傅硯臨眼神顫了顫，心冷了。
    他看著聞笙，自嘲地笑了笑，而后轉(zhuǎn)身摔門離開。
    “嘭”的一聲巨響，門板的顫動震驚全屋，仿佛地震。
    聞笙的心，在那一下空了空。
    鼻尖還有他經(jīng)過時風(fēng)留下的烏木香。
    聞笙不太懂，心臟空掉的那瞬間代表什么。
    過往的她，沒有任何相似的經(jīng)驗。
    如果一定要說有，那就是父親走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處于那個狀態(tài)。心里有一塊地方，總是空蕩蕩的，少了點什么，又不敢面對，也無法忽略。
    她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盡量讓自己忙碌充實，可漫漫長夜里，她總是失眠，盯著漆黑的夜色里點點閃亮的星子，淚流滿面，浸濕了雙耳側(cè)的發(fā)絲和枕頭。
    但這一下，根本比不上父親離去時的狀態(tài)。
    聞笙太冷靜了，她不允許自己沉浸在這種不可名狀的情緒里，亂了生活的方寸。
    她吸了口氣，去廚房收拾。
    廚房里抽油煙機(jī)還在轉(zhuǎn)動，還有水開咕嚕咕嚕的聲音。
    鍋鏟砸落在地上，沾了點油，瓷磚也臟了。
    聞笙拿了濕巾紙擦拭，看到臺面上擺放的一應(yīng)調(diào)味用品和備好的蔬菜、肉類，以及砂鍋里咕嚕咕嚕的白粥，聞笙莫名覺得有點煩躁。
    她關(guān)了火，把所有東西都倒進(jìn)垃圾桶，收拾清洗干凈，又把燃?xì)獾拈y門給關(guān)了，特地擰得很緊很緊，反復(fù)檢查幾次，唯恐有一絲泄露。
    傅硯臨安排得挺好，不僅買了食材，還把燃?xì)饨o開通了，一副要在這里居家的樣子。
    自打住進(jìn)來，她從來沒有用過廚房，如今沾了煙火氣息，顯得很不真實。
    她對燃?xì)獾奈兜篮苊舾?，心生厭惡，立即推開窗戶散味。
    聞笙關(guān)了燈，回到客廳，看到那套沙發(fā)，腦殼有點痛。
    這套沙發(fā)她太熟悉了。
    之前祝清嘉房子裝修，她跟著一起看家具，就特別喜歡這套沙發(fā)——但介于價格實在是昂貴，她舍不得買在出租屋，就一直放在淘寶收藏夾里，想著哪天有自己的家了，再下血本買。
    他怎么偏偏挑中她喜歡的？
    兩個人短暫的幾次相處，根本不到掌握對方喜好的程度吧？
    是巧合么？
    沙發(fā)是奶白色的，鋪了淺灰色的宅寂風(fēng)地毯，地毯上壓著一只不大不小的巖板圓幾，沙發(fā)邊上還裝了個落地臺燈和一只大肚玻璃瓶插瓶的馬醉木。一看就是精心搭配過的。她喜歡的那種沉靜又清爽的風(fēng)格。
    十來萬的沙發(fā)擺在客廳里，聞笙都不敢坐。
    她的確想不明白，為什么他舍得花十萬塊錢買個沙發(fā)塞到她的出租屋里，卻不去自己找個房子住？
    他嘴上說著無家可歸，聞笙知道，那是借口，騙她來的。
    那他想干什么？
    和她保持長期友好的火包友關(guān)系？
    可彼此各取所需，不必這么破費(fèi)吧？
    聞笙想了想，決定給傅硯臨的微信里轉(zhuǎn)了十五萬。包括那條CD的裙子錢。
    微信限額，她轉(zhuǎn)了三次才湊齊。
    肉很痛，但……她不喜歡欠別人的。
    剛才他那么生氣，應(yīng)該算是鬧翻了，那以后肯定不會再來了。這筆錢肯定要給別人的。
    人與人之間，就應(yīng)該清清爽爽。
    對方并沒有立馬收錢。
    甚至，聞笙等了半個多小時，傅硯臨也毫無動靜。
    聞笙等得有點煩躁，索性關(guān)了手機(jī)去洗澡睡覺。
    這一夜，聞笙失眠了。
    被子上滿滿都是傅硯臨的味道——淡而倔強(qiáng)的烏木香，就和他人一樣。明明都摔門走了，卻砸了一塊石頭在聞笙波瀾不驚的心湖里，劇烈的晃動著她那一潭死水的淡漠沉寂的心，讓她久久不能平靜。
    聞笙很不習(xí)慣這種內(nèi)心空曠無助的感覺。
    只要一閉上眼，聞笙眼前就浮現(xiàn)出他摔門而去之前，那個自嘲失望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