蹁躚小聲說道:“說是冒充公主,被人揭發,已經有官員前去詢問證據了……可是……可是他們對石榴嚴刑拷打,石榴已經昏了過去……”怎么會有證據,就是把石榴打死,也不會有什么證據。
原本想著石榴可以就此與姐姐遠走高飛,不再理會這陸府的一切,誰又想到事實竟會是如此。蹁躚說道:“我也是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見到她的。石榴讓我告訴你們,說讓你們注意保護自己。”
這個丫頭倒還真是真心,木槿點頭道:“她還有何話說么?”“就是……就是……”蹁躚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桃夭道:“別怕,有我們呢。”“石榴說,她若是死了,就把她的尸身帶回原籍老家,就是京都西北的余慶城。”翩躚道,“也真真是可憐,連自己的親姐姐也見不著面兒……”
大家彼此為石榴的身世嘆著氣,海棠問蹁躚:“能不能想個法子,讓我們見她一面?”“這……怕是不能夠吧……”翩躚有些為難的說道,“我去見她的時候,也是費了好的大勁兒呢……”海棠有些傷心:“我們從小在一處,宛如親姐妹……我只是想著……最后見她一面……”見此情景,木槿便替海棠說好話:“我知道你定然是有辦法的,不是么?就只當你報答我了。”
看著木槿哀求的眼神兒,翩躚微微點點頭,說道:“我盡量試試……”這時玉芙跌跌撞撞的跑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姑娘,不好了!那邊兒又在審訊石榴,我偷眼望著……石榴怕是不行了……”
“舞姑娘!我求求你了!”海棠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給蹁躚扣了好幾個響頭,額頭都磨出了血。血淚相合的場景讓翩躚著實心疼她扶起海棠,安慰道:“放心,我會讓你見她的……”
一面說著,一面對后面的獄卒說道:“把牢門打開!”獄卒卻道:“她們可都是朝廷欽犯,沒有皇上的御批,小人是不敢私自開門的。”這也倒是,玉芙卻不管這些,大聲對他說道:“讓你開你就開,那兒那么多廢話!”
可是獄卒有些委屈:“這里是皇城,天子腳下……舞姑娘,你也得給小人一條活路不是?”翩躚從袖口中拿出安逸云的腰牌,說道:“這是齊王的手令,我是齊王殿下的表妹,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只管來齊王府上!”
木槿吃了一驚,不得不再小看翩躚。竟然把安逸云的手令拿在了手里,這么說來,安逸云必然是見過她了,而且,而且他對她如此之好。木槿的心兒突然像是蜂蜇一般疼痛,隱隱疼著。
不明所以,對于夜辰,只是每日的打打鬧鬧,說笑玩話,并不曾真正的去在乎過。自從采薇來了之后,那份情感才宣泄出來,原來自己真正在乎的是安逸云。現在夜辰就在自己身邊,心里只是同情而已。
看著海棠匆匆隨著翩躚而去,木槿只是保佑著石榴能夠熬過這一劫。大約到了晌午,仍舊沒有任何消息。獄卒送來的飯食,木槿也是食之無味,紫蘭拍拍她的手,說道:“吉人自有天相,沒聽海棠說么,石榴可是落了難的鳳凰,斷斷是有轉機的……”
從懷中掏出那方絹帕,細細撫摸上面的木槿花瓣,木槿腦海中又浮現出他的身影來。多少次盼望著,能夠將手帕送給他,讓他從此記住自己。可能么,木槿淺笑,自己的期盼,或許只是鏡花水月。
這一幕被細心地紫蘭看到了,紫蘭笑著問道:“她們說你心里有了人,如今看來,倒是真的了。”“沒有結果的,”木槿搖搖頭,道:“他是王爺,我只是一個婢女……”看著木槿低下頭,擺弄絹帕,紫蘭寬慰道:“怎么會,只要你不肯放棄就好。”
應該是八月了吧,蟬兒的嘶鳴聲似乎不再肆虐,而且越發無力。北國的季節,總是那么寒涼,這個時候的杭城,必是暑熱炎炎了。可是這里,秋日來的那么早,有些讓人措手不及。
手捧著干硬的饅頭,紫蘭卻很是自在:“至少我們還有吃的,不像她……”抬眼望去,哭得淚人一般的采薇已經睡熟,雙眼腫的桃兒一樣。再看著角落里的夜辰,身穿囚衣,不再是昔日身著華貴衣袍的玉公子了。
有些可憐起他來,小的時候沒了母親,又被劉氏帶至陸家,養在祠堂里,無人陪伴。先時有蓮香,后來蓮香去了,又來一個采薇。依賴之心漸漸升起,對于采薇來說,就算是被他利用,也無所謂了。
低聲的啜泣從采薇處傳來,她哭醒了。紫蘭將一碗熱粥遞到采薇手中,說道:“喝一口,暖暖身子……”采薇只是搖了搖頭,淚濕眼角。“好歹吃一口,”紫蘭又道:“你看豆蔻病著,你若是也病了,誰來照顧安公子呢?”
“我……”采薇張了張口,卻無言以對,她姐姐薔薇走過來,說道:“紫蘭也是對你好,我做姐姐的……以后怕是沒有能力照顧你了……”說著,揪著自己殘缺的腿,聲音越說越小。
為了替小弟報仇,潛伏在劉氏身邊,結果反倒是丟失了一條腿。這便是代價,薔薇不再說什么,而是默默地坐在那張破舊的床榻上,落著辛酸的淚水。“別哭了,”紫蘭笑道:“至少我們還活著,不是么?”
也對,至少自己還活著,采薇抹了一把淚水,一仰頭,吃了那碗粥。然后笑著說道:“紫蘭人如其名,還真是朵‘解語花兒’呢,難怪豆蔻她們那么喜歡你……”紫蘭道:“人總是自找煩惱,若是想開了,其實也沒什么。”
“只是可憐了茉蘭,”木槿忽然說道,“她本就不是陸家人。”茉蘭此時和梅朵一起說著閑話兒,聽見了這句,忙擺手道:“不怪你,我若是害怕,先前在奉天寺的時候,早就和姐姐一起走了,哪里會等到今日?我只是不甘心,想要為姐姐出口氣。”
紫蘭對木槿道:“不是說不讓你自責的么,怎么又說起這事兒了?若是再提,休怪我們以后不再理你!”木槿只是覺著內心有愧,總是自責。紫蘭的話讓她放下了心懷:“好好好,我以后不提就是了。”
眾人又同往日一般說笑,而且還做起了詩詞,說起昔日的事情來。笑聲充溢著牢獄間,絲毫看不出她們的傷心之處。就在此時,玉芙的聲音穿透每個人的耳膜:“石榴死了!……”
頃刻間,牢獄里寂靜如初,沒有一絲響動。不消片刻,豆蔻便昏了過去,菊若則放聲大哭,哭聲響徹整間牢獄。“海棠呢?”紫蘭急忙問道,玉芙悲傷的說道:“石榴被人拖走了……海棠想要回尸身,就追了過去……”
記得小蘿病死的時候,是在押送回京都的路上,那些衙役們只是找了一席破草席,將小蘿的尸身裹起來,拋至荒郊野外。如今石榴枉死,難道尸身也不給留下么?“聽說……聽說要燒了……”玉芙小聲說道。
怎么,連一個完整地尸身也不給留下么?菊若哭著問道:“什么燒掉?是要把石榴燒了?”這一點,木槿最是清楚,宮里但凡是在牢獄里死了的囚犯,朝廷都會將其火化,說是為了凈化皇城。
如今看來,倒是真的了。木槿扶住菊若,點點頭,說道:“這卻是真的,宮里的死囚都會將其火化……”可是菊若猶自不信,一旁的翠翹也說著:“咱們天朝從高祖皇帝之時,便立下了這個規矩,沒有人是例外的……”
菊若和石榴的關系也是極好,聽聞了這個消息,悲痛不已。恰在這時,海棠回來了,面色蒼白,懷里抱著一疊石青色的綢裙,還有一根玉簪——這是石榴的東西。木槿已然明白,石榴去了,海棠將她的衣冠帶了回來,是要送回原籍的。
窗外的陽光驟然間隱沒下去,一場雷雨就要來了。沒有聲息,只有風兒呼呼作響,天色陰沉的可怕。木槿只是覺得,她們的命運便似如此。只是不知,下一刻,自己又將何去何從……